《请回答1998》一尔丁

5、李佳明的桃色事件

　　徐然是在教师节当天收到林丽回信的。同桌递给他信的时候，暧昧地朝他笑了笑:“女生的字哦！”
　　徐然笑笑接过来：“必须的呀!”
　　课间十分钟，同学们也会跑出去溜个弯儿。不同于海兴中学的砖瓦房建筑，一中的基本教学条件是一幢六层的教学楼，且每一层都有卫生间，虽然教学楼也比较老旧，但对于从乡镇升上来的学生来说，条件跟家乡比起来已经是天壤之别。
　　徐然从来没有特别注意过这些外在的条件，他到这里后最大的感触是，市里直升上来的同学比老家的同学活泼的多，他们大多性格开朗，神采飞扬，即便是特别努力学习的学生，也不是很沉闷。说实话，徐然喜欢跟这样的同学交往，他一直认为，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这也是为什么在初中时，他能跟林丽这样大咧咧的女孩子玩的很好的原因。
　　这会儿，徐然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拿着林丽的信在读，比起自己勉强才写了一页多一点的那封信，林丽的回信可谓非常有诚意，她足足写了三页纸，而且字数远远大于这几页纸的承受度。
　　林丽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学习状况，字里行间表露出对理科学习上的吃力感，同时，她又很自信地表示一定努力赶上他和许潇潇的脚步，希望他们不要落她太远。
　　徐然读着林丽的信，能够感觉到她写信的时候心境平和且自信，这才是他认识的林丽该有的样子，他莫名其妙地感觉很欣慰。
　　在信的末端，林丽郑重其事地写到：

　　非常感谢你能第一时间给我写信，我很高兴，这让我相信，无论何时，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对于于洪新之前所咐之事，林丽只字未提。她不想让徐然误会这是自己的想法。而为什么她会有此顾虑，直到信邮走后她也没有想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管徐然做什么选择，她都希望那是他自己的决定，而不是因为别人的想法，这是林丽给自己的理由。
　　事实上，关于劝说徐然回海兴中学读书这件事，即便林丽没有做，也还是有很多人在一直努力着。
　　开学前一天，徐然在学校出现其实并不偶然，他并不是来取学籍的，而是真的打算就留在这里读高中，甚至于他已经把行李带来打算找到住宿的地方就留下了，学校的几个老师包括教务处主任见到他后都表达了希望他能留下的意愿，如果不是姐姐的极度坚持，他也不会坐上去往市里的那班大巴车。
　　对于徐然而言，在哪读书都可以，他心思不似林丽那般细腻，看到很多事情他都抱着顺心遂意就好的态度，对于学习，他其实从来没有像林丽和许潇潇那般努力过，可能是自己比较擅长理解和考试，每一次考试他的成绩都不错，在他看来，其实他的成绩往往和付出并未成正比，而在林丽看来，他属于智商高于常人的异类。考上一中，他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家里人却十分开心，他们都希望他能去更好的学校继续学习，而未曾考虑过在市里上学的花费成本。
　　开学两周来，他也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跟身边的同学都相处的还好，那天能想起来给林丽写信也是十分偶然。他在课间休息时看见了陈静，她跟几个女生一起从卫生间回教室，徐然跟她打招呼，她点头笑笑就过去了，既没有表现出很亲切，又没有感觉很陌生，这让徐然感觉，刚刚过去的初中生活在陈静那里好像很不真实，要知道，初中时候，他们几个坐前后排，在一个学习小组，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每天都生活在一起，怎么到了这里，反而变得疏远了呢。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他想到了林丽，他想，如果是林丽在这，他们应该还会交往的很密切。于是，在化学老师认真讲解“化学反应及其能量变化”的时候，他偷偷拿出作业纸，给林丽写了一封信。
　　读完林丽的信后，徐然的思绪又跟着回到海兴中学的小教室里，他想象着昔日好朋友们的样子，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同桌张凡也是个大个子男生，他和徐然有共同的爱好——篮球，也有共同的话题——女生，所以，开学没多久，他们就混得很熟，这会儿张凡正坐在座位上跟过道边上的同学聊天，回头看到徐然认真看信的模样，马上来了兴致，他捅了捅徐然：“对象来的信吧？”
　　徐然暧昧的一笑，不置可否。
　　张凡更来劲了：“长得好看吗？”
　　徐然眯缝着眼睛说：“你猜？”
　　张凡的眼睛看向前排的某个位置，自言自语地说：“我猜应该没有她好看。”
　　徐然哈哈一笑：“嗯，谁也没有她好看。”
　　上课铃声响起，徐然收起信，拿出了他最不爱学的英语教材，一边的张凡则在书包里捣鼓出一本漫画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林丽和许潇潇合力设计的板报得到了学校的一致好评，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给班级争了光，于洪新在周五的班会课上特意表扬了她们两个，然后强调，接下来的任务还是要好好学习，为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做准备。
　　新的一周，林丽还是早上五点钟到班级，晚上九点钟回宿舍。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每天第一个到班级的人已经从她变成了程鹏飞，每天早上，林丽到来时程鹏飞已经在自己的位置看书了，他话不多，看到林丽有的时候会笑一笑，有的时候连微笑打招呼也免了，时间长了，早来的这两个同学也都适应了彼此的存在。
　　早上五点半，是学校规定的早操时间，早操后，开始一个小时的早自习。一般来说，早自习结束后天才刚亮起来，同学们各自回家或去食堂吃早餐，然后才是一天的正式课程。
　　不同于课间操，早操只是同学们列队围绕操场跑上几圈，一般以十分钟为准，跑步后再回到班级开始自习。与晚自习不同的是，早自习没有老师随堂，这样一来，能够按时来上这个早自习的人并不是很多。
　　这会儿，早操刚刚结束，林丽正坐在座位上愣神儿，一旁的吕佳神秘兮兮地碰了碰她，压低声音说；“同桌儿，跟你说个事，刚刚咱们跑步的时候我看见有人给孟美奇送信了！”
　　“啥意思？”林丽一时没太听明白。
　　“这还用问，有人追她呢呗！”吕佳用“你该了解啊”这样的神态看着林丽。
　　林丽恍然大悟：“谁呀？”
　　“我没太看清，好像是高二的吧。”吕佳依旧神秘兮兮。
　　“你眼睛咋那么好使？”林丽乐呵呵的问，对于八卦，她比较感兴趣。
　　“哎呀，你没看每天早操或者课间操时都有人往咱班这边看吗？你以为看啥呢，都在看孟美奇呢！”吕佳的话匣子似乎打开了。
　　林丽认真想了想，她似乎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无论早操还是课间操她都是在最前排，根本注意不到身后的事。
　　“你咋看着的，我真没注意！”林丽说。
　　“我也不是特意看到的，孟美奇跟我不是一个初中来的吗，最近总有人跟我打听她。”吕佳表示很苦恼。
　　林丽不无感叹地说：“美女就是不一样，才开学几天就能引起别人注意！”
　　吕佳不以为意：“学习不好啥都白扯。”
　　林丽会心一笑，这句话她似乎特别爱听，人们似乎更愿意用自己的长处去攻他人的短处，而忽略了他人的长处是自己无法企及实则向往的真实。只是此刻，在小小的林丽和吕佳心中，并没有领悟到这一点。
　　早自习上，林丽在认真地背诵英语课文，尽管她知道，物理练习册上还有很多题没有做完，可是她依然选择了本来已经很熟悉的英语而“忘记”让人头疼的“力学”。
　　吕佳则正好相反，她翻开林丽选择“忘记”的物理练习册，比划着在画着什么，林丽皱皱眉头，选择继续忽视。
　　刚刚进入英语情景背诵状态的林丽，收到了从后边传来的纸条，还没打开林丽就知道是赫爽传过来的。
　　林丽心里暗想：天天一起吃一起住，还传纸条，看来赫爽跟自己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赫爽的纸条上写着：“我看见李佳明给孟美奇递情书啦。”
　　赫爽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一早上的功夫，两个人跟自己提到孟美奇了，吕佳刚刚说的时候，她完全当成八卦在听，可是看到赫爽的这个纸条，让她的心完全不淡定了。
　　她没有给赫爽回话，而是回头看了看赫爽的位置，她的同桌正在认真学习，赫爽正看向自己的方向狡黠的笑。
　　林丽又下意识地看向李佳明的位置，只见他正在埋头写着什么，完全没看到有人在看他。
　　林丽叹了口气：为什么男生都这么看重外表呢？
　　下了早自习，林丽特意等赫爽一起去吃早饭。
　　“你怎么知道李佳明给孟美奇的是情书？”
　　“不是情书是什么，他两又不熟，没事写什么信？”
　　“你啥时候看见的？”
　　“就刚才自习课上，李佳明从座位上站起来直接给孟美奇的，也没有信封，肯定不是外来的。”
　　结合刚刚吕佳说的话，林丽也确信李佳明是给孟美奇写了“情书”，林丽深深叹口气：“看李佳明平时那么沉稳，我还以为他是个人物呢！”
　　赫爽明显听出林丽语气里的嘲讽，哈哈一笑问：“你吃醋咋地？”
　　林丽冷笑道：“这还轮不到他呢。”
　　一上午，林丽都纠结于李佳明的“情书事件”，以至于无论李佳明做什么她都觉得很厌恶。课间操后，李佳明和许潇潇从办公室领回学生们的新校服，两个人按照名单分别给大家发放，林丽的校服刚好是李佳明来发，他一如既往的微笑着说：“林丽，你的！”
　　换成平时，林丽一定会笑呵呵地回答：“谢谢大班长！”但是今天，林丽绷着脸接过校服，一言未发不说，还瞪了李佳明一眼。李佳明当时正忙着发其他同学校服，并未留意林丽的变化，倒是一旁的许潇潇正好看到林丽的样子，但是她只是笑笑，她暗暗想着，不知道李佳明何时得罪了林丽，她知道林丽的小脾气来得快取得也快，不过晌午就能好了。
　　然而，一直到下午，林丽的态度依然没有变。第七节是每周一次的体育课，体育老师组织两个班级的同学打一场篮球比赛，李佳明和陈大伟都非常兴奋，这可是开学以后一班和二班第一次正式比赛，他们一直在等着有个合适的机会好好跟二班新来的几个同学过过招呢。
　　李佳明捧着篮球往球场跑，迎面碰见林丽和许潇潇，他热情招手道：“你俩别回班级了，来给我们当啦啦队！”
　　许潇潇说：“好啊！”
　　林丽却一甩胳膊：“不去，我还得写作业呢！”说完径自向教室走去。
　　李佳明注意到林丽的不对劲，他看了看许潇潇，许潇潇耸耸肩，表示不明所以。陈大伟从后边跟过来叫李佳明：“走啊，人都等着呢！”
　　李佳明回过神儿，两个人向球场跑去了，许潇潇看着林丽的背影，也跟着往教室的方向走了。
　　“怎么了你今天？”许潇潇追上林丽，不解地问。
　　“没怎么！”林丽正说着，一回头看见孟美奇正跟着同桌向球场的方向走，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没怎么闹情绪，李佳明咋惹你了？”许潇潇认真的问。
　　在教室大门洞口，林丽停住了脚步：“是啊，我在这生哪门子气呢！”
　　林丽自嘲一笑：“不知道还以为我怎么着呢！”
　　许潇潇看着她：“到底什么事啊！”
　　林丽这才把早上赫爽跟她说的事告诉了许潇潇。
　　许潇潇听了以后问：“就因为这个闹情绪？”
　　林丽说：“嗯，现在看李佳明怎么都不顺眼。”
　　许潇潇点点头：“要是真的，李佳明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林丽马上附和道：“是吧！”
　　许潇潇接着说：“不过孟美奇确实挺好看的，喜欢美女也正常！”
　　林丽瞥了撇嘴说：“我还以为他成熟稳重，没想到也是这么肤浅。”
　　许潇潇看向球场的方向，李佳明正运着球在跑，一旁几个人围攻也没有拿下他的球，再一转身，他已经把球送进了篮筐里。她第一次认真去琢磨这个初中四年同班的老班长，然后她发现，自己竟然不十分了解李佳明，除了学习和班委会工作上的接触，她对他竟毫不知情。
　　林丽在一旁叨咕：“不知道还以为我在这吃醋呢！”
　　许潇潇在一边打趣道：“我看也像！”
　　林丽嘟着嘴：“你就逗我吧。”
　　许潇潇笑了笑：“不是吃醋你看人家不顺眼干嘛？”
　　林丽想了想说：“我觉得李佳明应该是个有内涵的人，他应该喜欢你这样的才对呢！”
　　“哈哈，又扯我这来了！我可是好孩子，老师不让早恋，我还得好好学习呢！你也是，不好好学习管人家喜欢谁追谁干嘛？”
　　林丽转念一想：“可不是吗，咱们几个好归好，我也管不着人家喜欢谁啊！”
　　“是呗！”
　　两个人说着说着觉得这个话题好无聊，然后就手拉手回班级去了。同学们都在篮球场看比赛，班级里只剩下程鹏飞一人在学习，他看见林丽和许潇潇有点吃惊，林丽和许潇潇看到他却不惊讶，她们两个默契地坐到靠窗户的位置上，透过窗户观看着不远处的篮球比赛。
　　许潇潇和林丽对李佳明不自觉的冷处理让他终于有所察觉。第二天晚自习下课后，李佳明叫住林丽：“林丽同学，说说最近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怎么这两天你和许潇潇都对我不冷不热的呢？”
　　林丽眼珠子转了转，对于“情书事件”，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在意了。她以近乎忍不住笑的样子回答道：“还以为你重色轻友，看来你还知道我们对你不冷不热呢！”
　　“重色轻友？我怎么重色轻友了？”李佳明十分诧异的问。
　　林丽刚刚还和颜悦色，见李佳明这么回答，她马上换了脸色：“别装了啊，谁不知道你也在追校花呢！”
　　李佳明怔了一怔，然后了然一笑：“听谁说的呀这是？再说了，谁是校花啊？”李佳明很少有这么玩世的模样，这一瞬间，林丽看他的样子简直是陈大伟和徐然的结合体。
　　林丽面无表情的问：“有没有这事吧？”
　　李佳明想了想问：“你两就因为这个不理我？”
　　林丽白了他一眼：“别臭美了，好像谁爱理你似的。”
　　李佳明不怒反笑：“有你们这么看着我，想犯错误都难。”
　　说完，李佳明看了看许潇潇的位置，她已经跟顺路的同学一起走了，因为家离得远一般她都不上第二节晚自习，刚刚她收拾书包时，李佳明曾找她搭茬，她也是淡淡的回应，这会儿知道真相的李佳明茅塞顿开，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高兴。
　　他跟林丽挥挥手：“我先走了啊，你一会儿别忘了关灯锁门。”
　　林丽看了看他：“你这么着急走啊？”
　　李佳明笑笑：“嗯，正事要紧呢！”
　　林丽在心里“切！”了一声儿，想想昨天跟许潇潇的对话，马上换了思路：关我什么事呢！
　　李佳明一走出教室大门，就看见孟美奇在花圃边的甬道上等他。晚自习的时候，她传过一张纸条给他，让他下课到操场上来一趟，有事跟他说。
　　李佳明径自走过去：“孟美奇，怎么了？”
　　孟美奇背着书包，看了看李佳明，示意他跟自己到操场上走走。
　　李佳明想了想刚刚林丽的话，然后坦然地对孟美奇说：“就在这说吧。”
　　彼时第二节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同学们陆续从操场、小卖部或者厕所回来，路过花圃都不自觉朝他们看看，有的人看的是孟美奇，有的人看的是李佳明。
　　见李佳明这么说，孟美奇低头说：“我还是想请你帮个忙。”
　　李佳明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让我帮你退信？”
　　孟美奇摇摇头：“不用退了，我都撕了。”
　　李佳明“嗯”了一声，表示很赞同她这个做法，然后很不解地问：“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嗯。”孟美奇想了想，然后抬起头说：“班长，现在总有这样的同学给我写信还来班级找我，这让别人看了影响太不好了，我刚来这也没什么朋友，我希望你能在这方面帮帮我。”
　　李佳明一愣：“这我怎么帮你呢？”
　　孟美奇长舒一口气说：“他们再来找我，你能帮我出面吗？”
　　孟美奇的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娇弱中又带着一点英气，在月光的映衬下，她整个人显得更美丽动人，只是李佳明却全然没看到这些。
　　李佳明想了想说：“要不你跟老师反映反映吧，不是我不想帮你，作为班长我肯定不会让同学受欺负，但这种事我觉得我真管不了。”
　　孟美奇显得有点失望：“要跟老师说，他不得说我影响学校纪律吗？”
　　李佳明说：“不能，如果你觉得不好说，我帮你跟老师说也行。”
　　孟美奇叹了口气，轻声说:“我想想吧！”说完，她转身向校门口走去，她的同桌兼室友正在那里等她。
　　李佳明看着孟美奇的背影，也不自觉叹了口气，身后高二年级的教室里，几个坐在窗边的男生乘机吹起了口哨，李佳明回头瞟了他们一眼，缓缓一笑又转身回班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