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时光深处来》叶上初阳等宿雨

5、踽踽前行(05)

　　康正与天居的合作案正式确定下来了，项目也正式启动了。

　　自从那晚之后，凌萧再也没有见到过商陖了。

　　许晋川那边传来了消息，当初凌萧的爸爸出事后，他手下的的两个下属没过多久就升职了，但其中一个，却在没多久后离开了清源市。

　　凌萧的爸爸边策，在十多年前，曾任职于清源市某化工厂，而凌萧的本名叫边潇潇。

　　边父是一名正直不阿的人，他从基层的技术员做起，一直做到了厂长的位置。

　　可是六年前，一起安全事故，凌萧的爸爸成了最大的责任人。

　　也就是在凌萧离开清源的一年后。突然有一天，凌萧接到了一个电话，仿佛是晴天霹雳。

　　爸爸明明在不久前，还答应过自己，十六岁生日时，他会来美国一家团聚，为她庆祝生日。

　　可结果却等来了，父亲坠楼自杀的噩耗。

　　十六岁的凌萧，带着受到重创的母亲回国，处理父亲的丧事。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什么是利益纷争，更不懂人世的险恶，边家一直人丁单薄，边妈妈却咬着牙承担了这一切的苦厄。

　　在处理完边爸爸的丧事后，边妈妈坚持将凌萧带出国，她说是为了凌萧的学业，另一方面，她不想触景生情，想起那些痛心的回忆。

　　凌萧也不忍心看妈妈，沉浸在悲伤的过往中，于是便同意了。

　　就在凌萧回国前的一个月，凌萧在整理妈妈旧物的时候，她发现了那封信。

　　信封上的署名是边策的名字，而邮戳的时间却是父亲去时候的一个月。

　　凌萧当时立马察觉到了异样，等她拿出信件读完时，她的眼泪都肆意地流淌了下来。

　　原来，当初爸爸将自己与妈妈送出国，是为了保护他们，并且，他还在信中阐明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得知事实真相的凌萧震惊不已，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妈妈这些年一直郁郁寡欢。

　　直至一年前车祸，因为伤到了脑部神经，她谁也不记得了。

　　在安排好了边母进疗养院后，凌萧便在许晋川的帮助下回国查明真相。

　　她不能让自己的爸爸就这样，一辈子背负着“畏罪自杀”的罪名。

　　现在，调查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凌萧迫不及待地想去找那个，或许知道真相的人，但是被许晋川制止了。

　　他又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只身范险呢？他谎称不能打草惊蛇，暴露她的身份，却又自己一个人去了一趟邻市。
　　****
　　市政大楼的项目已经正式启动了，作为天居设计部的总监，凌萧亲力亲为，去施工现场查看进度。

　　四月的明川市已经逐渐热了起来，凌萧穿了件白色的衬衣，高腰的黑色长裤，脚下踩着一双红色漆皮的中跟高跟鞋。

　　天气有些热，黄色的安全帽下，她两鬓的头发已经有些湿了。

　　凌萧正拿着设计图纸，在和工地的建筑师讨论着施工进度问题。

　　“周工，工地的建筑材料，防火器材配备不合理，安全标语不全，还要，施工脚手架记得尽快铺满！”

　　一旁穿工作服的男子频频点头答应。

　　突然工地的技术员过来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周工，康正那边有高层过来这边视察了，陈总监让你接待下！”

　　周工看了看凌萧，本来还有一部分没有视察完。

　　“凌工，你看…”

　　“没事，我正好也要去找康正那边项目，讨论下用料问题，一起吧！”

　　听到凌萧这番说辞，周工也是松了一口气，让技术员带路。

　　凌萧走在最前面，几个技术员还在跟周工汇报一些工地的情况。

　　工地各种机械施工，声音嘈杂，商陖正在助理的陪同下，视察工地。

　　他无意间抬头，一架起重机正在往上输送一捆钢筋工材料，钢筋材料已经开始往一边倾斜。

　　商陖注意到，钢筋倾斜的另一方，凌萧正往这边走过来。

　　千钧一发之时，商陖扔下手中的资料，大喊一句“小心！”

　　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钢丝绳单丝破损，导致钢丝绳断裂，钢筋材料在钢丝断裂的一瞬间，砰然坠落。

　　凌萧还来不及看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商陖突然起来地推开了，他抱着她滚到地上，零散坠落的顿时砸了下来。

　　商陖的背部被钢筋材料砸到了，他的手紧紧地护着凌萧的脑袋。

　　现场一片大乱，众人赶紧上前，察看他们俩的伤势，有人已经拿出手机叫救护车。

　　商陖在一片嘈杂声中，听到凌萧略带痛苦的呢喃，他抬头，只见凌萧脸上一脸的痛苦。

　　他迅速起身，背部一阵抽痛，他闷哼一声，而凌萧双眼渐渐有些迷离，商陖蹙眉，手下却触到了一片温热的液体。

　　她的后背受伤了，鲜血很快就流淌了下来。

　　“凌萧，你怎么样了？凌萧，你回答我！”

　　商陖掐着她的人中，捧着她的脸，一遍遍的叫她的名字。

　　来不及了，商陖拒绝了齐显和林霖的帮忙，忍着背上的剧痛，小心翼翼地抱起凌萧。

　　她白色的衬衣污浊不堪，满身的灰尘，鲜血染红后背，凌萧已经是昏迷状态了。

　　助理在前面开路，商陖抱着陷入昏迷的凌萧，拼命地往外跑。

　　也许，他自己都可能没有意识到。

　　可是痛得昏昏沉沉凌萧却听见了，此时此刻，她在他怀里，听到他一遍遍地，下意识地叫着：“阿七，别睡！”

　　是谁的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

　　凌萧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马里布海滩，他背着自己迎着海浪奔跑，浪花连接着下一个浪花。欢快地拍打在他身上，她却在他背上笑得像个孩子…

　　平安夜，她踩着他的脚尖在客厅里跳舞，他趁着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抱起，以吻封住她惊呼的唇…

　　她含着眼泪跑出他的公寓，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街角…

　　那些快乐的，痛苦的，悲伤的记忆，连番在她的脑海里重复着。

　　手术室外，商陖倚着墙，林霖做在椅子上，两个人都盯着手术室门上的“手术中”的红色灯光。

　　齐显将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当时他现在商陖的身后，自然是目睹那一幕。

　　“商总，你…要不要去医生那看看？”齐显有些担心地问道。

　　商陖的后背有些隐隐的血痕，他抬手拒绝的时候，肩膀处痛得令他皱眉。

　　手术进行的半个小时左右，许晋川一脸焦急地赶到了医院。

　　本来在开会的他，接到了凌萧助理的电话，他丢下一会议室的人，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

　　他有些意外，在手术室的门口碰到了商陖。

　　许晋川无暇顾及其他，林霖看到许晋川，他立马起身，脸上有些懊恼。

　　“情况怎么样了？凌萧进去多久了？”许晋川一脸担忧地问道。

　　“工地起重机出现安全事故，凌总监已经被推进去半个小时了。”

　　林霖一五一十地把现场的情况简单说明了下，心中却暗自愧疚，没保护好凌萧。

　　许晋川看得出林霖的自责，他拍了拍林霖的肩膀，转身走向商陖。

　　“商总，今天的事情，我代凌萧谢谢你，听说你也伤到了，要不要去…”

　　商陖冷哼一声，忍着肩膀的剧痛，他绕过许晋川，朝着背对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齐显有些看不明白着局势，他匆匆跟许晋川点头示意，就转身追上商陖。

　　转过拐角，商陖停下了脚步。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你在这里等着，看手术情况如何。”

　　说完，他自己一个人拖着手上的肩膀，朝着诊疗室走去。

　　经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手术终于结束了，一切都很顺利。

　　凌萧腰部因利石所伤，出血严重，伤口缝了二十多针，目前麻醉剂还没有散去。

　　从手术室转移到病房，凌萧一直都是处于昏迷状态。

　　商陖那头，医生正在给他处理伤口，背部被钢筋砸伤的地上，已经有些红肿的厉害了，有些地方甚至破了皮。

　　齐显走进病房，他将凌萧的状况一五一十地陈述给商陖。

　　商陖突然想起她特别怕疼，某次，她为了证明自己的烹饪天赋，结果把手指切破，她撇着嘴，举着受伤的手指蹭到他怀里撒娇。

　　往事如烟，他却还在担心麻醉过后，她会不会怕疼？商陖觉得，该麻醉的那个人，应该是他。

　　处理好背上的伤口后，商陖还是忍不住地去了一趟病房。

　　病房里只有凌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她的手上还打着点滴。

　　脸色有些苍白，她眼角处的伤口也已经上了药。

　　或许是麻药的药效在慢慢消退吧，她的眉头都微微紧蹙。

　　商陖忍不住抬手，轻轻地抚摸了她的鬓角，而睡梦中的凌萧像是得到了安抚，眉头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手捏在门把上的许晋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手下的力气也不知不觉地加重了。

　　商陖余光瞟到了门外的动静，他转身，离开病房。

　　“商总，我能跟你谈谈吗？”许晋川面带疑虑地问道。

　　“呵，如果是跟凌萧有关的，你可以等她醒来，亲自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