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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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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道理已经是三月的天,春风拂万物生的季节。而眼前之景却依旧是黄沙漫天荒芜一片,除了远处一队缓慢前进的寒酸商队,再也没有其他人影。
虽说已经呆了两年,但每到这个季节就忍不住的回想起曾经的故乡,不知名的树种植在柏油马路两旁,嫩绿的叶极力生长,仿佛想触及到那遥不可及的天。
如今那景象却和梦一般。
脸被黄沙刮得生疼,厚积在脖颈处的围巾攒了不少沙,窸窸窣窣的往我嘴里掉。
我随手抖了抖自己破烂不堪的围巾。从腰间同样破烂的牛皮挎包中掏出一个铜质的望远镜。这粗制滥造的玩意也不知道转了几手,到我手里的时候满是铜锈一股味不说,里面的镜片还碎了一个角。
不过在这种鬼地方也不能奢求那么多。我单手拿着望远镜,调了下焦距,眺望了一阵,对着旁边的老二说道,“老李的商队。六个人。”
我轻轻踢了踢□□老马的小腹,老马立刻默契的往右后方移了小半步。透过望远镜我极力分辨着老李这次是个什么配置,却最终还是发现他妈的得靠自己的联想能力。
身边的老二已经催了。我眯了眯眼,只能磕磕绊绊的应道,“啧……前头是老李带队,身后是……三辆马车。”
“马车?”老二有些惊讶,在这种破地方马车可是稀罕物,平时商队都是直接把货物抗在马背上的,“老李这是发达了还是啥?老大你看的出他们装的是啥吗?”
想来我的少女心早在这黄沙两年不断的吹打下化成了渣,就算被一个糙汉子跟土匪似的叫着也一脸淡然,云淡风轻,“看不清。除非你给我找个新的望远镜。”
老二立马啐了一口,一边大大咧咧的骂着一边架着马跑下坡,去接已经到了不远处的老李。
老李也算是我们的老朋友,危险不大。不过我还是举着望远镜又调试了一阵,再次确定老李身后没有其他队伍周边也没有妖兽的痕迹后,才将望远镜放进挎包,顺便从里面摸出个哨子,叼在嘴里,深吸一口气,呼气。
尖锐如鸟鸣的哨声穿过噗噗的黄沙,划过昏黄色的天空,婉转清丽,却又转瞬而逝,消散的无影无踪。
……
济沙如其名,是个气候恶劣,百分之八十以上都覆盖着黄沙的地方。不过因为它地处济辽两国之间,一些不想绕路又付不出高昂摆渡费的小商队都会选择走这里。
然而人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就算是济沙这种地方人也能围着水源活下来。两年前我带领着村子几十号人顺着济河而下,占据了一个分支,安家落户。顺势为一些路过的商队提供有偿服务。
嗯,强制性有偿服务。
寨子临河而建,周围围了一圈不知名的树,挡住了些许风沙。济沙的夜晚比白天好很多。除了冷了点。
我脱下了那身防沙服换了身洗的浆白的布衣,外头披着灰兔袄,脚踩皮靴腰间配着剑,一头中长的发被利落的束起,露出了一张清秀而冷漠的少女的脸。
老李也脱了外衣留了层里衣,披着袄。他窸窸窣窣的抖着衣服,听见我的脚步声抬起了头,看到我后愣了愣,随即叹了一口气,“哎。都一年了,小洵你还是这幅细皮嫩肉的样子。”老李抬起布着厚茧的老手摸了摸自己粗糙如丘壑的脸,“莫不是寻得了什么仙法?”
“大概是因为我是女主角的原因吧。”我恹恹的回了句,也不管老李听不听得懂,“倒是老李你怎么有钱养马车了。”
“我怎么可能养得起。”老李砸吧砸吧嘴,答道,“这些马车都是向商会租的。”
说到这,老李微扬的嘴角塌了下来,那双布着层层叠叠皱纹的老眼却无比清明,倒映着我的影子。
“小洵,不满你说。我干不下去了。”
老李见我依旧是一脸平静的样子,想来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他看了我一会儿,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次我把库里的货都卖了。也不管赚几个钱。”
“济沙的气候一年比一年恶劣。像以前三月的时候还能在济沙看到几只野兔几点绿的,现在你自个看,全他妈是黄的。”
“王已经放弃济沙这个地方了。”老李复杂的看着我,“我准备干完这单就举家老小搬去辽国。”
“是吗。”
“这些年也受了你不少照顾。虽说你干的是强盗勾当,但我也看得出你是仁义之人。我给你带了批菜和些皮革。虽说都是卖不出去次等货,但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了。”
我平静的嗯了声。接过了老李给的十五个铜板。
老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在牢牢记住我的样子。虽说没有深交,但时间长了总会有感情。我们都深知这一离别就是永远。
我微微抬起低垂的脑袋,看着老李自责的样子笑了笑,安慰道,“别搞的跟生离死别似得,我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不用为我们担心。”
老李也没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我们两厢无言的时候跌跌冲冲跑过来了一个小厮。他看见老李旁边的我愣了愣,想必是对我饱经摧残却依旧貌美如花的脸十分吃惊,直到老李唤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磕磕绊绊的对老李说道,“老板……那位贵人他、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话一出,老李的脸瞬间黑了。
我瞥见老李这幅模样立刻了然于心,自动补全全部内容。
时不时是有这种满怀着“大漠孤烟”情怀的傻逼少爷跟着商队来旅行,但这些细皮嫩肉的少爷们的情怀来的快去的也快,明明屁都不懂还总是喜欢指挥来指挥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我抬头瞥了眼那高悬于苍穹的明月,“明天拾掇拾掇大概七点能出发。”
那小厮认真的记下我的话,正准备离开,却被老李拦下。
我一回头,看见老李不仅脸黑,身子还在颤抖,“不、不。告诉贵人……我们马上出发。”
……我操。不至于吧。
就算是一直居住在济沙的我们也断然不会晚上出去活动,即使最近妖兽少了,老李他们此时出发也是送死。
“……我、我明白了。”
猛地转头,看着那一脸不情愿却老实转身就跑的小厮我脸都绿了。赶紧小跑几步追上,一把揪住小厮的领子。那小厮原本跑的极快,猛地被拉住一个趔趄险些倒下却被我提起。他一脸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向我,我懒得和他解释,扭过头对老李说道,“我不能看着你们送死,我去跟他说。”
“但是——”
我对老李安抚的笑了笑。随即轻轻推了一把小厮,让他带路。
……
对付熊孩子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讲道理。
讲不通怎么办?
那多半是作的,打一顿就好。
文艺青年基本上都是弱不禁风的。怎么可能打得过饱经风霜兼职土匪的我?更何况打不过我也还是可以喊人的嘛,四五六个壮汉围着他一站我不信他腿不软。
想到这里我更是挺直了背,一米六五的身子仿佛刹那间长到了一米九。我面无表情着脸,在小厮欲言又止的表情下猛地拉开了面前马车的车帘。
然后,在看见里面那人的脸时,我知道我错了。
错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