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错之番外》黟然

14、福临番外之十

　　最温暖的一个晌午，陈恒背对着朕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朕这辈子都会记得的一句话。
　　“她的孩子还在”
　　然后，朕又一次失去理智地紧紧抓住他，刹那间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咧着嘴傻笑。
　　“是真的，她的孩子还在，而且很健康的成长着。”
　　“怎么会？怎么会？不是……哈哈~陈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快告诉朕！”
　　“她的药从来都是我亲自煎的，而她喝的并不是打胎药”
　　“不是打胎药？不是打胎药”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可还是无法切切实实的相信。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朕会倍加珍惜。朕和她的孩子，一个流淌着我们两个人的血脉的生命。朕会，朕一定会用朕的一切去呵护他。如果是个阿哥，朕会亲自教他习字骑马拉弓射箭，朕会给他请天下最好的老师，朕要把他培养成比朕更优秀的帝王。如果是个格格，那一定像她，眉眼里透着灵气，朕一定不会拘了她的性子，她可以做任何她喜欢做的事，朕要她成为大清历史上最独一无二的格格。
　　朕简直无法抑制心里的高兴。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知道了，是否与朕一样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她在干什么，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陈恒不是说了她的身体不适宜孕育孩子？恐怕只有确确实实的见到她，朕的一颗心才放的下。草草处理完手里的折子，顾不得那许多，朕就直接往她的小院赶去。
　　小院里灯火通明，不是过节却热闹非凡。刚要敲门，却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惊住。
　　“来来来，大家要举杯，祝福我要当额娘了！”那大概是多久之前了，朕第一次看到那么美的她，听到那么美得笑声。不忍打破这份美好，朕只是安静的站在门口许久，听院中觥筹交错，笑语连连。她很开心，她愿意生下这个孩子，她一切都好，这就够了。

　　不过，陈恒说过，她身子积了极深的寒气，多少还是不宜孕育，尽管百般给她调养，也还是会有万一，要比常人小心才是。
　　朕想了整整一宿，或许是因为善良，因为不忍，所以她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或许她不知道朕也知道，所以才愿意……若是她知道了，朕不敢往下想。
　　即使很担心，即使想派去很多的精奇嬷嬷照顾她们母子，即使很想从很小就给他全部，朕能做的却只能是默默守着等着盼着。

　　陈恒隔些天就会给朕带来她的消息。听他讲她的情况几乎成了朕生活里唯一的期待和快乐。陈恒说，她按时的吃药，无论多苦她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全喝完。陈恒说，她开始很配合的吃东西，爱吃的不爱吃的只要是对孩子有好处的都努力的吃，有时候甚至吃了吐吐了再吃。陈恒说，她每天都活动活动身子，每天都要习字，而且开始学起琴来了，虽然不好听却也似模似样，因为她说这些都对孩子好。朕可以从陈恒说起她时的言语和神态，感受到她的幸福，努力和坚定。无论如何，她爱这个孩子，和朕一样。
　　陈恒突然问朕会给孩子起什么名字，朕倒是被问住了，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只是一直觉得不甚好，朕一定要给他一个最好的名字。陈恒说，她也给孩子想了好些名字。想叫他乐乐，希望他快快乐乐，想叫他飞飞，能够展翅高飞，想叫他壮壮，希望他身体健康。这个小妮子，终于回到我初见她时的调皮和纯真。就是这样一个她，才叫朕真真的放不下。

　　世上的一切都是那么变幻莫测，处处充满着无法预知的巧合。她和凝馨在同一天临产，朕在万不得已的时刻得知了这个消息。朕无法舍下屋里正疼痛哭喊的凝馨，朕无法不去想凝馨眼里的盈盈泪光，毕竟她也辛苦孕育了朕的骨血。心被生生的扯裂了，淌着血，流着泪。可此时，她也同样需要朕，需要朕给她力量嘛？我真的不确定了。有陈恒在，朕相信他会尽全力保她万全。朕派去了最好的御医，一定可以保他万全的，一定可以！
　　随从未知道诞育一个孩子会是这样的艰辛，一声声痛呼就像一把把刀割在朕的心上。为什么会这么痛？为什么要这么久？朕的脑中一片空白，朕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缓解她们的痛苦。
　　随着最尖利的一声哭喊，屋里安静下来。门被推开了，然后哗啦啦的跪了一地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皇贵妃怎样了？孩子呢？”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该死…….”耳边是一干人不停的重复着这样几句话。
　　“到底是怎么了！”
　　“皇贵妃没什么大碍，可是……小格格她……已经……去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呀。请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都给朕滚！全都滚出去！”
　　“皇上，皇上…….”屋里传来几不可闻的低低呼唤。
　　大步奔到床前，我几乎认不出榻上的人来。苍白的脸颊，发黑的眼眶，完全没了往日清丽的模样。紧紧握紧她伸出的手，心上涌出一阵说不出的酸涩。“朕在这”
　　“皇上，是阿哥还是格格？孩子呢？”她眼里满是泪水，脸上漾着幸福的微笑。
　　“孩子很好，你放心。太医说你身子尚虚，还需要静养。你只管养好身体，孩子就交给嬷嬷们”她微张着口好像还要问些什么，到底没有问出口，笑着躺下来。为她掖好被角，她紧紧抓着我的手，直到睡去才放开。这样一个女人，朕到底还是会负了她呀……

　　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虽然曾千百次的这样想过，但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因为我骗了她，因为我夺走了她最后的希望。
　　朕真的可以这么残忍，朕真的可以这么残忍的夺走她的孩子。没了孩子，她会怎样？没了她，朕又会怎样？没有想过，不曾有勇气认真的想过。
　　朕不是故意的，从来都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朕爱你呀，只是你从来都不要。一个帝王最珍贵的情爱，你却从来都不在乎。后宫三千日日祈求的宠幸，你从来都不想要。朕在你的眼里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甚至比不上一个太监一个宫女，因为对他们你尚且还能给个笑容。但是你从未对朕笑过，真心的笑过。
　　很多次午夜梦回，汗湿了全身，那个离朕而去的身影那么轻快坚决，朕大声的喊用力的追，可你头也不回，梦里的你因为离开而那么开心的笑，好美好美，而朕的心好疼好疼。朕总觉得你像仙女，某一天翩然而至，某一天又会飘然而归。这皇宫不会是你永远的归宿，朕留不住，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朕想要这个孩子，有他在身边，就好像你在身边。他会提醒我你来过，朕爱过。他是我们的孩子，像你也像我的孩子。朕知道你会恨我，无论如何你都会恨我。朕知道你会好好照顾孩子，你会给他所有全部的爱。但是你给不了他权力，荣耀和天下。朕也知道你从未希望他成为一个帝王，因为你只希望他能快乐，无拘无束的成长。但他是朕的孩子，朕最最疼爱的皇子，朕就要给他一个男人一辈子都在追求的全部。他是爱新觉罗氏的子孙，从降生之日起就该肩负起天下苍生的重任。
　　朕承认朕很自私，自私地安排了她和孩子的命运轨迹。所以，朕用了这个方法，不管不顾的把孩子留在了朕的身边，名正言顺的给他朕全部的宠爱。或许，这样她就因此而不会离开，起码在离开时多了一个犹豫的理由；或许，这样凝馨也不会因为失去孩子而痛不欲生；或许，这样朕就可以圆了一个心愿。一箭三雕的方法，伤了她却是情非得已。

　　她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除了刚刚知道时哭闹过一番后，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尽管所有的人痘告诉她孩子没了，她还是不听不管不承认，难道这就是母子连心吗？当陈恒平静的告诉朕，她每天都在绣给孩子的小衣服时，朕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的自责和愧疚。朕到底做了些什么混账事，除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朕到底还做了什么。说到最后，在几乎哽咽的声音里，陈恒到底还是说不下去了。他侧过身去，但朕还是看到了他眼里同样的泪光。他带着怨气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朕的责备。恨吧，都恨朕吧，若是这样便可减轻你们心里的痛，那么让朕承受着本该承受的一切吧。

　　凝馨很喜欢这个孩子，朕杀掉了所有知情的人，于是，她真的以为那就是她的孩子，朕答应给她的孩子。她是个称职的母亲，所有的事都要亲力亲为，尽量自己照顾他。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或许一切的一切习以为常后，未来会好起来。
　　他是朕的第四个儿子，但是朕要给他嫡子应收的宠爱。他长得很像朕，不过眉眼里却透出他额娘的清灵，看到他真的就像看到了她。朕不后悔这样的决定，之前是现在是今后也将是。朕要在他满百日后就封他为亲王，他将是我们大清最年轻的亲王，今后也将是大清惟一的主人。

　　凝馨抱着他，几乎是不撒手。她温柔的望着怀里的孩子，然后看向我。午后和煦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粉红色的光晕。一刹那，朕以为坐在那里的是她，怀抱着孩子的是她，深情的看着朕的是她。可是，一个清脆的呼喊打破了这短暂的美好。
　　“皇上，四阿哥快满百日了，咱们宫里好好热闹热闹吧。”
　　“那是当然！过了百日，朕还要封他为荣亲王呢！”
　　“那……皇上派人把娜木钟妹妹也接回来吧，她一个人……”
　　“不行！”
　　“为什么？皇上还在生妹妹的气嘛。”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呢？是不是怕妹妹不肯回来？那我亲自去接怎么样？”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拂袖而去，这是朕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声呵斥她。

　　百日酒，她还是来了。带着一身的憔悴，大病初愈的模样，却那样坚强倔强的站在所有人面前。我每天都询问她的身体，派去的人总是回报说她每天都按时吃药吃补品。可为什么她看起来却越发清瘦，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擦了胭脂的脸颊仍现出掩盖不住的病容，翻出一种虚弱的苍白。忽然想起陈恒很早前说过的一句话，她得的是心病，已根深蒂固无药可医，任是天山雪莲千年老参，医的也不过是身却医不了心。
　　她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门，直冲着孩子去了。这一刻，朕的心好疼，也好怕。心疼她，更怕她戳穿了这个谎言。她竟只是抱着孩子，温柔的看他，然后将孩子轻轻交给嬷嬷。不忍在受这样的煎熬，这样的痛是她不能忍受的，也是朕不能忍受的。她蹙紧的眉，忧郁的眼神，都是对朕无声的控诉，一次更甚一次的责罚。

　　下着大雪的天，她竟然出现在这里。漫天的雪，虚弱的身体，她该是冒着怎样的艰辛赶到了这里。她这样作践自己又是为了什么？！来不及问她，朕经历了朕一辈子最黑暗的时刻。
　　朕永远也无法听到那个消息时的锥心刺骨，像是万箭穿心般的痛，痛到不能呼吸痛到没有知觉。突然间，天旋地转，朕甚至连移开脚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凝馨颓然倒下。孩子没了，娜木钟该怎么办？朕答应过她，在心里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孩子，可是朕没有做到。朕还什么都没有做，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朕想跪在她的面前忏悔，求她饶恕。任她打朕骂朕甚至杀了朕，朕也不会有一丝退缩。可是她竟然，竟然安慰朕。孩子没了，她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那她……孩子没了，朕真的再也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只要她好，只要她好就够了，就够了。

　　自从四阿哥走了，她就再也没了生气，她放弃了一切似的，不吃不喝只是落泪。我去过几次，只是握着我的手，她早已泣不成声。后来的某一天里，她忽然精神很好，不再落泪，却是微笑，透着一丝楚楚的凄美，像是天边泛红的落日。
　　“皇上，臣妾想要告诉您一件事。先请您恕罪”
　　“你多想了，无论你做了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
　　“是臣妾的错，求您先宽恕我，求您”
　　“好吧，你说吧”
　　“其实，那个雪天臣妾没有去过汤玛法的教堂。
　　“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妾的意思是，我不是您要找的那个凝儿”
　　“不是？怎么会。您不是凝馨吗？”朕简直无法相信朕的耳朵。
　　“您要找的不是凝馨这个凝儿，是名叫芊凝的凝儿。芊凝正是静妃的汉家名字，而您拾到的那条帕子也是她遗落的”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骗朕呢”
　　她笑了，笑得很妩媚，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朕不认识的凝馨。“臣妾没有骗您，臣妾早就知道。而且，臣妾还发现了你和她夹在书里的纸条。”
　　“那么……?”
　　“对，那都是臣妾干的。臣妾以前一直很傻，以为能偷到想要的幸福。直到今天，臣妾终于懂了。不属于我的，我永远也得不到。”
　　朕几乎站不住，只能靠住手边的桌子。“你现在告诉朕这样，还有用吗？”
　　“对不起，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道一切太晚了，可是，臣妾的日子恐怕也不多了。臣妾临走之前只有一个心愿，希望皇上能挽回这一切，替臣妾弥补犯下的错误。臣妾……”
　　朕已经听不到她接下去说了什么。都没用了，说这一切都没用了。为什么她要让朕知道！她还要让朕知道！错了，错了，这一切都错了呀！

　　凝馨她骗了朕，朕却没有办法真的去恨她。她到底是去了，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或许，那是她最好的解脱。可是她解脱了，朕又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她明明白白的告诉朕“我不恨”，像利剑穿心。她该恨朕的不是吗？为什么不恨呢？为什么朕做了什么，她连一点点在乎都不肯施舍与朕呢？
　　朕想了很久很久，仿佛是一辈子。朕终于想通了，万事万物错了就是错了，改不了回不去了。那么，就了解了吧。由爱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去了便结束了吧。
　　最后的最后，朕真的很想很想她，很想很想再见她一面。但朕害怕，无言以对相见不如不见。朕怕见了就再也舍不掉这一切。
　　朕问玛法，若是错了该怎么办？玛法说，改了就好。这道理，朕明白，从小就明白。可是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犯了错伤了人，一句对不起就真的能化解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吗？
　　安排好了一切，确定了她能幸福，朕会在天上看着她，保佑她幸福安康。

　　娜木钟，朕负了你，朕这一辈子还不了，那么朕用下辈子还，若是还能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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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件事一直很担心，好在是尘埃落定了~嘻嘻~所以心情还不错，于是乎一晚上都对着电脑，总算是把最后一篇福临番外更完了，可能有点仓促，大家凑合着看吧~有出番外之番外的打算，介绍下小两口草原的幸福新生活~
其他的番外，大家觉得好有必要更不？
多多留言和评论哈~我每天看好几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