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寻攻》皇甫灵

2、决裂

　　左小河敲完最后一个字，已经是午夜十二点，看看墙上的挂钟，一声叹息轻轻溢出嘴边。李嘉文又没有回来，最近半个月，嘉文经常会加班，夜不归宿也似家常便饭一般，仔细想想，这半个月来都没有和嘉文好好的说上一句话，吃上一顿饭了。
　　左小河是耽美小说作家，从大三的时候起就在平台上连载小说，时常昼夜颠倒。以前也经常是嘉文回来的时候他在赶稿，他睡醒的时候，嘉文已经上班去了。现在的左小河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作者，收获了一群小粉丝，但是真正做过网络写手的人才知道，这工作并不容易，要牺牲掉自己所有的时间，也未必能有多少收入。所以除了写小说，他还会去做一下家教。
　　李嘉文是左小河相恋五年的男朋友。没错，左小河自己也是个gay。最初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是在初三那年，那时正值青春期，每个男孩都会有心仪的女孩，都会有幻想，都会有physiological reaction，可左小河第一个有physiological reaction的对象去世他的班长。那是暑假中一个天气炎热的下午，他因为有事情找到在小河里游泳的班长，班长从水里上来，用双手挤出头发中的水，那水沿着班长的脖颈划过胸前汇入河水中，就在那一刻，左小河在面对众校花不曾有反应的下边，居然...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脸腾一下就红了，本来就白皙的脸染上一层红晕，看得班长有些失神，左小河早就将要拜托班长的事情抛诸脑后，急匆匆的转身离去，留下班长一个人站在河水里发呆。
　　高中的三年左小河很困惑，一度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当他身边的男生都对某个女生和男女之事侃侃而谈的时候，他想的却是男人，对于这种男孩之间的聊天，他永远只能沉默不言，原本性格内向的他越发孤独了。上了大学，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得多了，他自己也通透了，人生苦短，就那么短短几十载的光阴，还是好好的活着吧。
　　同性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别人嫌恶的眼光和攻击性的话语就仿佛一把利刃，一下又一下的刺进当事者的心窝子。很多人不堪重负，找了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生子，浑浑噩噩一辈子。也有人出柜了，向全世界宣告了自己的爱情，可是未来的生活却走得遍体怜伤，只剩下两人用爱情的余温相互取暖相互舔舐伤口，那爱的温度便也很快被用尽。他们并没有作恶，他们也有寻找爱的权利，只是他们和大多数人不同而已...
　　从小就被父母抛弃的左小河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爷爷是一个古板又循规蹈矩的老中医，被儒家的思想深深浸蚀。左小河不敢出柜，否则肯定会被爷爷打断腿。李嘉文是他大学的学长，他入校时，正好李嘉文负责接引新生，两人就这样慢慢的熟识起来，感情的种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埋下有在什么时候破土而出的，他们并没有在意，只是彼此相互吸引着，就像那个成语，水到渠成。
　　左小河的爷爷奶奶在他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去世了。南方的小城已经没有了牵挂，他决定留在B市和李嘉文一起，就用爷爷奶奶留给他的钱买了一套两居室，两人就这样有了自己的窝。曾经她以为自己和李嘉文会一直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幸福着天长地久，可...他还是错了。
　　拿起电脑边那一沓照片，一张一张的翻看，用手机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手机号，听着电话中“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左小河第一次有了心碎的感觉。
　　照片是今天早上躺在他家信箱中的，空白的信封，没有署名，20多张，全都是李嘉文和一个女人。左小河不是没有想过或许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这一天来得似乎有些快了...
　　锲而不舍的拨打着李嘉文的电话，终于在第五十八次的时候电话通了，里面传来李嘉文慵懒的声音，“喂，小河？还没睡？”
　　“嘉文，明天早上十点，彼岸，我想见你。”
　　“明天，我要上班...”
　　“有事，不见不散。”左小河说完挂断电话。
　　早上九点，几乎一整夜没怎么睡的左小河从被窝里爬起来，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得了红眼病，用冷水敷了半天才稍微有点好转。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得体的休闲装，站在镜子前，干净整洁。其实左小河的样貌自从高中毕业就没怎么变，长时间不出门使得他的脸更白皙光滑，大眼睛里泛着水光，总之就是那种走在街上总会让无数腐女大开脑洞的长相。
　　九点五十分，左小河到了彼岸咖啡厅，这里离李嘉文上班的地方很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窗外的一切纳入眼底。
　　斜对面的街角处，一辆红色的保时捷极其拉风的立在那里，让每个从这里路过的人都会禁不住看上一眼，正靠在这辆车旁的一对男女正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着，唇舌相缠直到呼吸有些急促。男人俊朗，女人妩媚，来往的行人都觉得这是一对金童玉女。
　　左小河的眼角不自觉滑下一滴泪，无声的落入已经冷掉的咖啡里。
　　街角的那对男女终于分开，说了几句话后，男人在女人的额头印下一吻，动作眼神极尽温柔。看着女人开着车离去，才整理好衣服向彼岸这边走过来。
　　左小河收回自己的视线，轻轻抿了一口咖啡，冷了...
　　又苦又涩...
　　眼睛开始有些胀，还有点疼，可他还是忍住了不停打转的泪。
　　咖啡厅的门铃声响起，门开了又关，这时候的彼岸没有顾客。脚步声响起，一个男人正向他这边走过来，左小河突然有一种想落跑的冲动。
　　“小河，对不起，我迟到了，刚结束一个电话会议。”李嘉文还和往常一样。
　　“哦，没关系。”
　　“怎么突然约我到这里，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晚上回家说？”
　　“你工作很忙吗？”
　　“你知道我刚刚升职做经理，很多事情要交接，还有和员工的互动，而且我也不想在我刚上任的时候让业绩下滑，这样会让别人质疑我的能力。你有什么事情就快说吧。”
　　“不是特别重要，只是觉得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和你吃过一餐饭说过一句话了。”
　　“哈哈，你这是想我了啊，对不起小河，最近业务很多，的确没有好好陪陪你，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好不好？”李嘉文如往常一般调笑的语气让左小河有一刹那的错觉，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个大学时候幽默风趣的学长，这五年来一直陪伴他左右的人。
　　“我...”左小河如鲠在喉。
　　“我这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嘛，乖，不要闹，你先回家...”
　　左小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就像散落的雨滴，他拼命仰着头，却仍然不能阻止，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嘉文，我们分手吧...”
　　“你和肖薇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小河，你又听谁胡说八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
　　左小河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伸出手指放在身旁的玻璃窗上，看向刚刚那街角的方向，李嘉文转头看去，瞬间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
　　“其实你这么多天的加班，不是也和她在一起吗？每次电话中那慵懒的声音和语气，不正是欢爱后的余韵吗？”左小河淡淡的说着，机械般的语调陈述着。
　　如死亡般的静默，只有咖啡厅的轻音乐在这方寸间盘桓。
　　左小河从包里拿出他昨天早上收到的那一沓照片，甩在李嘉文的面前。
　　“你查我？”李嘉文语气中全是隐私被曝光的愤怒，“好！分手！”
　　扔下这句话，起身离去，不带一丝眷恋。
　　左小河浑浑噩噩的走出彼岸，泪水模糊着双眼，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这具躯体就像失了灵魂的空壳。
　　左小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这时已经是半夜，屋子里属于李嘉文的东西已经全部都不在了。
　　“还真快...”左小河看着只剩下一个的情侣刷牙杯，双腿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靠着卫生间的墙壁慢慢滑座在地上。
　　“小河！小河你看看我，你没事吧，别吓我...”
　　一个急迫的女声回荡在空气中，将他涣散的神智拉回一些。
　　“苏敏...”
　　看着左小河空洞的眼，苏敏一把将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满满的都是心疼，“是不是李嘉文那个王八蛋欺负你了？”
　　左小河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的抱着她，眼泪再一次决堤。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苏敏像安慰小孩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安慰着左小河。
　　苏敏是左小河的闺蜜，大学同班，很爱左小河，爱到只要看着他幸福，看着他快乐，自己就很满足。她也是左小河最信赖和依靠的人，所以，左小河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脆弱。
　　发泄够了，苏敏把左小河抬到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又煮了一碗泡面加了一颗蛋。
　　“泡面啊...”左小河盯着泡面看。
　　“看什么看，你不知道老娘只会煮泡面！”苏敏怒，“最多明天带你吃大餐！呐，别和我说你没胃口不想吃哈，老娘做的，你就是塞也要给我塞下去！”苏敏双手叉腰看着左小河。
　　“遵命！我的女王大人！”
　　两人对视，终于忍不住大笑。原本忧伤的气氛被缓解了不少，左小河的心也有点放晴起来。
　　“哩肿么会来唔家？”左小河嘴里叼着一筷子面，问苏敏。
　　“老大，我都打了你一天电话了，从无人接听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担心你啊，一下班就跑过来，结果敲门没人应，我回到家还是不放心，就只得再来看看，就看到在卫生间像丢了魂一样的你，你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有多吓人！”
　　“如果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人还爱着我，那个人一定是你...”
　　“得~别给我来文绉绉的那一套，酸的我一身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苏敏假装抱着胳膊抖，“小河，到底出什么事了？李嘉文...人呢？”苏敏小心翼翼的问出她心中的疑惑。
　　左小河放下碗，从包里翻出照片递给苏敏，然后继续吃面。
　　“这个女人...”苏敏觉得有些面熟，“她不是之前追过你好长一段时间的...某个什么集团老板的女儿。”
　　“嗯，现在也是嘉文的直属上司。”左小河吃完面，身体暖和起来，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有点犯困。
　　“NND，真不要脸！”
　　“这事也怪我，是我把李嘉文推到他面前的，要不是之前嘉文职场失意，我找她帮忙，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事。”
　　“这对狗男女！早晚把她们打成猪头！”
　　“好啦，，苏敏，我都没事了。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的...还记得之前你陪我在凌云山无名寺里求过的那支签吗？当时我也不信的，没想到这么准...”
　　“小河...”
　　“只是没想到五年多的感情竟然输给了五个多礼拜，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命运弄人...”左小河眼睛都快闭上了，“苏敏，你回去吧，我没事...”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刚好明天是周末，我们出去散散心。”
　　看着左小河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均匀，苏敏轻轻的给他盖好被子，小心的离开。关门声想起的瞬间，左小河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果然还是睡不着吗？”左小河自嘲的笑笑。
　　左小河简单的洗了澡，打开电脑，将他所有的作品暂停，对读者说了抱歉，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然后钻进被窝里。床不算大，尽管新换了被单，仍旧还残留着某人淡淡的气息，冬天就要来了，天气有些冷，左小河蜷起身体，用被子把自己紧紧的裹起来，依然感觉不到温暖。
　　早晨的太阳透过窗帘照进屋里，在地板上留下光晕。用尽全力也没能睡够一个小时的左小河从床上爬起来，他不会为了这点事就寻短见，因为他深深的明白人生不易，就像他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性向一般，他也坦然的接受了分手，只是理智上接受了，可情感上还要适应一段时间。
　　思虑许久，左小河决定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发了一条短讯给苏敏，把自己家的钥匙放进信箱里，让苏敏有空过来拿，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离开家。
　　左小河第一站决定先去凌云山，然后随便买一张车票离开这个城市，走到哪算哪，地球是圆的，自己终归还是回到这个城市，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