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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把我当爹 ...

  •   08

      夜凉如水,码头边营生的铺子和小摊陆陆续续打烊,恢复了宁静的码头独剩下一片潮湿凌乱的腥气。
      码头边停泊的大小船只俱都熄了灯,暗黑一片。偏僻的小巷里钻出三道灵活的黑影,影子如夜猫般悄无声息地摸上船只,一艘艘查探寻觅,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罢休退去。

      明州府城内,悦来客栈。

      雅致客房中,一华服公子眉头紧锁,左手不自然的垂放,坐于桌前纹丝不动,右手中的茶水早已冰凉。
      屋外虫鸣低叫,华服公子神色清醒,磕下茶杯站起身来。一转眼的功夫,屋中多出一名黑衣人。
      “公子,码头搜遍了,没人。”
      华服公子却道:“傍晚时走了一批船,其中有三支船队经过了胡州。上次她现身便是在胡州,后来徐泉从胡州无功而返,如今我在此遇见她。可见人多半是藏匿在那三支船队中。”
      黑衣人道:“追吗?”
      华服公子沉默,袖中的手掌却紧紧握拳,眼神陡然变得阴霾:“刁蛮的女人,差点废了我的手。”
      黑衣人不敢说话,心中却回想起下午那波惊心动魄地争斗。京中秘闻果然不假,那女子武艺超群,绝对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别说他们家偏文的公子爷,便是锦衣卫徐泉那帮鹰犬不也没讨到好?只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区区柔弱女子,比他预想的要强太多!招数鬼魅手段奇异,他甘拜下风。

      黑衣人偷瞄脸色苍白的公子爷,无比庆幸那女子年少,心慈手软,几番缠斗占据上风却只是伤了他们,没有杀一人。要不然,他只能落个英年早逝的结局。
      “哼,妇人之仁。”华服公子轻蔑一笑,抓起茶杯玩味道:“我倒要看看她千金之躯如何忍受流亡之苦,早些乖乖嫁人生子,哪有这些事端。”

      黑衣人踌躇道:“公子,徐泉归京后领差去了秦岭一带。那位或许不再追究此事?我们……何时回京?”为了一个女子穷追不舍终究不妥,回去后还得领罚。
      “那位不追究,可还有别的人追究。只怕她已无回头路,想要她命的不止一两个。不识好歹的丫头,若是服软随我回去,她还有救。”
      “既如此,公子何必固执?只怕如今夫人不会让公子娶她。”
      “娶?哈哈哈,她死活不嫁我,那便不嫁罢,不嫁还能纳,不纳还能买!等她落到我手里,我看她还怎么扑腾!真以为谁非她不可?若不是出生好谁稀罕她?小矮子细竹竿孩儿面,胸平如纸,就一双眼好看!迎春楼随便一个妞儿都比她美千百倍。”
      黑衣人静言,头垂得更低。你是公子,你说什么都对。

      夜风中,大船稳稳前行。
      风势合宜,水手们便轻松惬意,夜晚安排了轮班的人,其余人早已躺下歇息,桅杆上风旗被吹得呼呼作响,云润生从净房出来,赤脚踩着清凉的木屐却没有发出半丝噪音。他站在门前停下,仰头遥望夜空,天色渐凉,在平县的云家人不知是否安好。

      “给你,自己拿去做身衣裳。”屋中一灯如豆,云润生从包裹里翻出布匹放在黄粱面前。
      黄粱抬头便见一片嫩嫩的粉色。
      “这是?”
      “白天顺路给你买的布料,你该换换衣服了,成日穿我的不像话,毕竟‘男女’有别。”云润生淡淡一笑。
      “多谢道长好意。”可是,咋觉得笑容古怪。
      “这匹粉色衣料够你做几套换洗,你自便。”
      黄粱咋舌:“全都是粉色啊……手感上佳。”就是一片粉嫩嫩的熏地人眼晕,脑中闪过一片烂漫桃花。
      云润生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喜欢粉色?”这种骚气的颜色打死他都不会穿,不过别人的喜好他会给予尊重。
      “……”黄粱翻个白眼:“道长,你别躲,我看到你嫌弃的眼神了。”
      “不,我尊重你的喜好。”
      “道长因何认定我喜爱粉色?”他逃亡在外哪有选衣服的功夫,恰巧穿了一身粉罢了。
      云润生无奈:“我看你穿粉色挺好看,以为你喜欢。”
      黄粱顿时弯起嘴角一笑,“我穿任何颜色都好看,破衣褴褛也不惧。”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怎么聊下去?云润生识趣的保持安静,算是默认了他的自得。
      “道长以为呢?”黄粱展开布料,跃跃欲试。
      “嗯。”云润生起身去拿朱砂笔墨,准备画符。
      “道长说是那便是了。”
      云润生闭上眼,凝神静心。
      黄粱哼了声,晃着布料狡黠一笑。

      烛光下,黄粱熟练的剪布裁衣。
      云润生伏案桌前奋笔画符,直到后半夜黄粱困得打哈欠,放下衣物去歇息,云润生收笔熄灯,开始盘腿静修。他用修炼取代了睡眠,黄粱羡慕不来。

      静悄悄的夜晚,月光照射在海面上,寻常人看不见的灵气在大船周围汇集成一条条莹润漂亮的丝带,轻柔流动,连绵不绝地涌向大船中。

      云润生静静地吸收着天地灵气,身体经络一遍遍被洗涤淬炼,长此以往坚持不懈的修炼下去,一步步突破,将来达到入体期十层巅峰,到那时,这副肉身会有多强,他不敢想象。便是此刻,他已对普通刀剑毫无畏惧。

      云润生修炼的每天,大海上灵气长期汇集于大船,不知不觉造福于船上众人,他们在无知无觉中被天地灵气笼罩,呼吸间浅浅的吸收都能获益匪浅,看不见的好处滋养着每个人的身体。和云润生同处一室的黄粱是受益最大的人,每个夜里他都睡得极其香甜,身体自然而然愈发健康。
      甚至连云润生都不知,在他修炼之时,大船下的海水深处,汇集了铺天盖地的鱼儿,这些鱼儿不争不抢一动不动,全都好似在睡梦中,安静地享受悠然时刻。

      黎明时分,云润生心满意足地睁开眼,起身开始早晨的工作,水中的鱼儿们幡然清醒,炸开锅似得哗啦啦散去。
      守船的船员很奇怪,不明白大船周围的鱼儿咋那么多,但是这些鱼儿又碍不着什么事,因此谁也不在意。

      主子许三少最后一个起床,他睡得特别舒服,晚上躺下后一觉到天亮。以前他时常失眠,做噩梦,入睡难,睡眠浅,频繁起夜等很多毛病让他总感到疲惫。

      贴身小厮钱窜妥帖的伺候许三少穿衣洗涮,又问他:“少爷,您在房里吃还是上外头吃?”
      许三少精神头十足,微笑道:“我去外头吃,人多吃饭香。不知道云小六今儿做了什么……”他边说边去了外头,有些迫不及待。
      主子爷去吃饭,钱窜的事儿还多着,他将床铺细细整理,又收拾了少爷的换洗衣物去浆洗。洗到主子爷的贴身里裤时钱窜心里暗暗嘀咕,少爷最近相当克制。哪像以前三不五时的就要洗弄脏的底裤。少爷为此事频繁还苦恼犯愁过。可是钱窜也没法帮助少爷,船上不让带女人,少爷又不喜男子,可不得靠自己?加上少爷有心事,夜里常常失眠,失眠了容易胡思乱想,周而复始……
      钱窜替少爷着急,少爷今年三十,十五岁成亲至今家中一妻三妾却没人给他生一男半女!这么大事儿换了谁都急,偏偏少爷在许家想要受重视就不得不得继续跑船,和妻妾聚少离多,想生孩子当然难上加难。

      今日的早餐依然可口,还多了一盆青菜蒸饺,奈何僧多肉少,一人分到两三个而已。
      云润生单独拿出一盘留给许三少,足有三十多个,许三少满意的品尝,顿时蹙眉:“韭菜饺子?”他可不爱吃韭菜。
      云润生道:“韭菜补阳,男人可多吃。我昨日在码头买的韭菜不多,特意留给三少食用,别的人都是白菘肉馅。”
      许三少豁然看向他,云润生表情自然,看不出任何异样。
      许三少暗暗呼口气,依言将韭菜饺子吃完才离开。
      云润生没事人样收拾碗筷去厨房,他当然不会直截了当的说出许三少的隐疾。

      他从船员那听说许三少一直因为无子女而烦恼。这事儿云润生还真不知道。许三少对云家有恩,云润生便特别留意了他,发现许三少果然有隐疾,通俗来说就是弱精症。病症引起的原因有很多种,但这位许三少跑船十多年,焦虑失眠,手X过于频繁成了主要原因。男人有问题,妻妾再多也怀不上。

      “今日吃饺子。”云润生回房,打断了正在缝衣服的黄粱。
      黄粱放下针线,美滋滋的品尝饺子:“这是什么馅?真好吃。”
      “青菜猪肉馅。”
      “哦。”吃着饺子勾起了黄粱的往事,他最喜欢的吃食便有一道水晶蒸饺,虾仁馅料,透明的表皮,蒸熟了以后白里透红既可口又可观。
      “吃就吃,有何不满?”云润生不解的问,他做的饺子还能不好吃?唉声叹气是几个意思。
      黄粱失笑,忙道:“云道长做的饺子很好吃,在我最落魄最可怜的时候能遇到云道长这般好的人,不但收留我保护我,还照顾我衣食住行,这份恩情让我无以为报。以前啊,除了我爹,谁还能对我这么好?”
      云润生很正经的提议:“你若是想你爹,把我当你爹未尝不可。”以他两辈子的年龄加起来足矣。
      黄粱一口饺子呛在嗓子眼差点儿就去了,瞪眼不满道:“胡言乱语,想当我爹?哈哈,就怕你没那个命格!”
      “……哼。”云润生也哼,凭白多出这么大个孩儿,真当他稀罕?不过说说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几天后,黄粱满意收针,看着新制的衣裳很满意。除了他自己的换洗衣物,还有一件为云润生做的粉色衣袍!
      “云道长,快来试试。”
      “无聊。”云润生摇头。
      “云道长,这衣裳绝对衬你,试试如何?”
      “不试。”
      “道长试试,极适合你。”
      “不试。”
      “云道长,你就试试啊!我花了不少心思才做出这么一件衣袍,虽是粉色,但绝对风流潇洒男子气概十足。肯定不会辱没道长的气质。”黄粱期待的望着云润生,他是真觉得云润生穿了会特别好看,会更显修士的仙风道骨。
      云润生却不给面子:“别说了,这颜色我绝对不会穿。”上辈子见过千奇百怪的衣服多了去,男人穿粉的花的一点不稀奇,但是,不代表他喜欢。何况这件粉色本来就是照着女儿的身份买的。
      粉得冒泡泡……骚里骚气!
      “你试一试再说。”
      “不试。”云润生态度坚决。
      “云道长~~~”
      “闭嘴。”云润生凝眉低斥。
      黄粱差点咬了舌头,生生忍住了嘴巴。他满脸无奈,担心云润生真的恼火,愁眉苦脸的举着衣裳看他。死活不肯穿,那不白白浪费了?
      “道长,我……”
      “别撒娇,撒娇没用。我不是你爹。”云润生拉下脸。
      “……”谁跟你撒娇来着?
      “明明之前答应了……”小声嘀咕,黄粱咬牙将衣裳压箱底,重新翻出蓝色布料,妥协道:“那你再等等,我用这匹蓝色给你做几件。”
      云润生欣慰点头:“麻烦你了。别做太高大上,要符合我厨子的身份。”黄粱的手艺是真心好,一不小心做的比许三少还高端,那就不合适了。
      “放心,我肯定做的矮小下!”丑不死你!
      “……”
      不出两日,黄粱果真做了两身很掉档次的衣裳,和那件粉色长袍天差地别,云润生却对丑丑的衣裳很满意,“不错,谢谢。”
      黄粱不满的抱胸,冷眼问:“道长为何非要在船上做厨子?”
      云润生轻蹙眉头,不在意道:“签了合约不能反悔,三年后再做别的打算。做厨子有何不好?”
      “你不累?”近百人的饭菜做起来不可能不累。
      “尚可。何况在海上,特别是深海区域的灵气比人多嘈杂的地方要浓郁数倍,于修炼非常有益处。”
      黄粱若有所思:“倒也是,我在海上亦是自在,气息让人舒服。老毛病许久没范了。”
      “大海浩瀚无边,深不见底,有机会倒是想探一探。”云润生笑道,他以前最喜欢看大自然探险类的书籍,可惜末世里天空大海污染严重,变异怪物多不胜数,大海乃至湖泊成了吃人的深渊,禁地。
      “百年后,找个无人海岛隐居也不错。”云润生如此说,百年后云润生的至亲离世,他和云家的牵扯就淡了,到时候他孑然一人,天地之大,哪里都可去,“对了,你有什么老毛病?”

      黄粱摇头沉默无言。
      人家是高深莫测的修士,他是个普通人,对隐居一事,没有什么建议可说。
      何况百年后,他坟头已长草。
      黄粱在一瞬想明了这些,心里顿时极其不得劲,闷闷不乐。
      “又是如何?”云润生察觉他的情绪低落,疑惑问。
      黄粱摇头,“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
      “哦。”云润生指指他的杂物堆:“不开心的时候吃吃糖。”
      黄粱憋屈道:“云道长,你不知道糖吃多了会烂牙?成天要我吃糖,道长居心叵测。”
      云润生失笑:“有我在不会让你长蛀牙,我随手就能给你治好。小孩子不都喜欢吃糖?”以前他每每和父母送糖果去孤儿院,那帮孩子可开心了。
      “说出我的年龄,我能吓死你。”
      云润生眼睛发亮:“哦?你说说看。”
      黄粱简直无奈,叹道:“我已年满十六,算算虚岁已十八。”
      原来没有特别的秘密,云润生有点失望:“哦。”补了一句:“你看起来很年轻,才十二三岁的样子。”
      “……”黄粱愤然钻进杂物堆蒙头大睡,再不想跟道长说话。
      夜里,他梦到自己长高长壮了,为此欢欣雀跃喜极而泣,一转身遇上了道长,比他还矮一个头的瘦弱道长却仰着脑袋淡淡一笑,指着他便说:“你长得威武雄壮,十六岁看起来像三十六。”
      啊……一场噩梦。

  •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怕的倒春寒,前两天洗了袄子装箱,这两天又翻出来裹上ε=(?ο`*)))每天电闪雷鸣,大雨,小雪,冰雹……我去,比小受的眼泪还可怕23333
    小剧场:
    云:有人说你是狗皮膏药甩不掉
    黄(气哭):胡说,我明明是超甜的牛皮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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