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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白露 ...

  •   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天气渐凉,巍峨皇城内,金黄铺洒,游人如织,而对穆知然与燕麟晗来说,他们无心欣赏。
      白日二人被禁足在府内,唯有晚间二人才能隐去身形相见。自那日穆知然暗夜来访,请求燕麟晗求见郭子仪后,两人便时常如此深夜相见。纵然燕麟晗与穆知然两人心中怀疑围聚在府门外的那些神策军应已发现两人夜出,此时却再也顾不得许多。
      今日两人又一次深夜相见,燕麟晗道出前几日送了拜帖与汾阳王府,郭府管家已收下帖子,但郭子仪似也顾忌着天子怒意,还未派人传话过来邀两人前去。穆知然料是郭子仪有所考量,再者郭子仪那方倒也不急,眼下他急需要与冉泽清见上一面,好知天子到底为何要将冉泽清下狱人死牢。
      长安城内,如今唯有一人能够帮穆知然办到此事。

      卢公公自车辇上走下,仰头望了一眼朦胧月色,夹着寒意的秋风吹来,他蓦地打了一颤,催促着身后的家仆们赶紧进屋。
      自李辅国从天子身边调离后,卢公公便成了皇城内的新贵,长安城内巴结他的官员甚多,但卢公公晓得分寸,谨小慎微,一些能不见的人皆不见。有些人认为卢公公是在摆谱,实则卢公公也是有苦倒不出。天子脾气愈发多变,他也拿捏不准,时而会被天子训斥,为保性命,卢公公不得不小心应对,天子聚拢皇权,他又怎敢在天子眼皮底下造次?冉泽清的遭遇人人皆看在眼中,逆了圣意,谁也救不了谁。
      卢公公让跟在身边的家仆都退下,独自一人满怀思绪地走在游廊内,秋风吹得紧,挂在廊内的宫灯摇摇晃晃,火光一阵明一阵灭。
      好不容易走到书房,卢公公还未回过神,就见两人一左一右背对他站着。卢公公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刚要出声,就被燕麟晗扼住了喉咙。
      “噤声!”燕麟晗手腕用力,逼得卢公公涨红了脸,气也喘不上来。
      穆知然见燕麟晗力气重,轻轻弹了下燕麟晗的手腕:“松开些,人快被你箍死了。”
      燕麟晗稍稍松了些力气,以目威吓卢公公,卢公公何等聪明,心知自己若喊出一字,这两人就能立即将自己毙命!卢公公气得直翻白眼,却也无能为力。
      “穆大夫,您与燕侯这是做什么?”卢公公分别打量了一眼燕麟晗与穆知然,见还是穆知然好说些话,几日前又与他寒暄过几句,卢公公当下选择与穆知然交谈。
      燕麟晗本就不打算费心思与卢公公交谈,只站在卢公公身后,手扼住其脖颈,给以威慑。穆知然并未让燕麟晗松手,而是拱手向卢公公长揖,诚然道歉:“对不住卢公公,万不得已,我与燕侯也不会出此下策。”
      穆知然礼数周到,卢公公心下也松了些戒备,再听穆知然有意求自己,卢公公底气也硬了一些:“穆大夫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如今朝局变换,身在朝堂中央之人皆有山雨欲来之感,更何况穆知然与冉泽清关系匪浅,卢公公差不多猜到穆知然所求。
      穆知然直接道:“我想求卢公公相帮两件事。”
      卢公公脸色一变,沉声道:“我不过是天子随侍,有何能耐能帮你们两件事?”
      燕麟晗最不喜欢别扭之人,听得卢公公要推脱,燕麟晗手腕用力,喝道:“你帮是不帮?”
      卢公公未被燕麟晗吓到,嘟囔一句:“这哪是求人帮忙的态度?”
      燕麟晗手腕再加了些力气,这次卢公公脸上显出惊惧之色,忙应道:“帮帮帮,燕侯你松开些手。”
      穆知然丢了个眼神给燕麟晗,燕麟晗再次松开些力气,脸色却是比之前更沉。燕麟晗如今虽被褫夺爵位,曾经也是领兵作战威风赫赫的将领,卢公公心里提防,一边与穆知然周旋。
      “第一件事也不难,我想知道李辅国到底如何了?”李辅国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整个长安城内似再也听不见其消息,如被人抹去了踪迹。
      卢公公蓦地打了个寒颤,李辅国曾也与他一般是随侍天子的近臣,想到李辅国的遭遇,卢公公心中惴惴。
      “他死了?”穆知然瞧见卢公公欲言又止模样,心中早已形成的疑问已有了答案。
      卢公公叹了口气,这才道:“两月前,李辅国被一伙贼人于家中暗害,听说头颅和一条胳膊不见了。”想起李辅国遭遇,卢公公亦是唏嘘不已。这人曾也是在先帝身边,揣测圣心,先帝虽信任李辅国,但当今天子却容不下他。
      “卢公公觉得是何人所为?”穆知然这一问,问的刁钻,其实他心中早猜到是谁。
      卢公公讥笑道:“穆大夫心中认定是谁就是谁,穆大夫听我一句劝,李辅国的事莫要追究下去。”
      穆知然目光炯炯望向卢公公,卢公公这好心提醒,他却从中捕捉到了李辅国被害一事,还未结束。
      卢公公察觉自己失言,悔不当初,忙又道:“穆大夫,李辅国这事你真别在往下探了,知道他死了就成。”
      既然卢公公这般提醒,穆知然表面应付答道:“多谢卢公公提点,我知晓了,这事便不查。”
      卢公公也不愿继续这话题,当先问道:“第二件又是何事?”
      “麻烦卢公公安排我俩去一趟大理寺。”
      “大理寺?!”卢公公骇然,若说李辅国那事是忌讳不能说出口,那这件事便是难如登天。
      “你们要见冉泽清?”卢公公头摇得如拨浪鼓般,“不成不成,这事我办不到!”
      一直不出声的燕麟晗手腕又用了些力气,这次穆知然倒是不再开口,燕麟晗冷冷道:“卢公公,你与大理寺卿可是关系匪浅,而你莫忘了,穆大人是四品左谏议大夫,若写一道本子向圣人禀报,你与他还脱得了干系?”
      穆知然学着冉泽清那般笼手立在卢公公面前,淡淡地看向面色涨红的卢公公。有些事,他可以来谈,而有些事则得让燕麟晗来威胁对方,所以今夜造访卢公公府邸,他才会带着燕麟晗来。
      卢公公瞥见穆知然立在原地一言不发,知晓向穆知然求情无用,只得对燕麟晗道:“亏得你们查得出来。”
      穆知然道:“为救人,我等也只能出此下策。”
      卢公公亦是一叹,颓然道:“我立即休书一封与大理寺卿,自此后烦请两位莫再叨扰我。”
      燕麟晗笑道:“如此甚好。”
      卢公公于案头匆匆写就一封书信,穆知然接过,再行一礼向卢公公道谢,而后与燕麟晗转身离开。待两人离开后,卢公公擦着额头渗出的冷汗,默默摇头,这件事越是深究下去,穆知然性命愈加不保,卢公公不愿火上浇油,就当什么也不知罢了。

      穆知然与燕麟晗回到燕麟晗的宅邸,穆知然将卢公公写就的书信揣入怀中,对燕麟晗道:“今日多谢燕侯出手相帮,穆知然改日再登门道谢。”
      燕麟晗摆手笑道:“改日还不是这般入夜而来?”而后他似是听出了穆知然话外之意,耸眉道,“怎么,你不让我与你同去大理寺?”
      穆知然点头:“深入大理寺危险重重,何况那是我与冉泽清之事。”穆知然本还有一句“与燕侯无关”未说,后觉若说出口,燕麟晗定是不悦,索性收住了话。
      燕麟晗忽觉心中一顿气闷,又觉心头酸涩,见穆知然转身要走,燕麟晗一把按住穆知然瘦削肩头,声音低沉:“你与冉泽清到底是何关系?”
      穆知然背对燕麟晗回道:“同门之谊。”
      “仅此而已?”
      穆知然挣开燕麟晗的桎梏,往前又迈一步,而后转身凛然望向燕麟晗:“燕侯觉得我俩是何关系?”
      “你恋慕于他!”话未经过大脑就被燕麟晗直冲冲地说了出来,这也是燕麟晗多日以来思索的结果。
      穆知然错愕当场,许久后,他回过神来,向燕麟晗拱手:“穆知然告辞。”
      穆知然转身就走,屋内只留下懊悔不已的燕麟晗。
      “呆子!我真是个呆子!”燕麟晗忿忿跺脚,此时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穆知然捏着手中的信笺,独坐在灯火前。想起燕麟晗那气鼓鼓的话语来,穆知然就觉头痛。
      “你恋慕于他!”燕麟晗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居然满脸不悦,可燕麟晗怎知,他穆知然恋慕谁,皆不会恋慕冉泽清。那是他大哥最爱的人,他怎么会爱上冉泽清。
      “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穆知然拂袖掀翻了面前的书卷,心中烦闷不已。收敛好思绪,穆知然换上夜行衣,决定前往大理寺卿府邸。这些时日他只能隐在暗中走动,憋屈不已,然如今多事之秋,他只得重整精神,为冉泽清奔波。
      甫一落入大理寺卿宅邸,穆知然就见熟悉身影一闪而过。“燕麟晗?”穆知然顿觉头又隐隐作痛,暗道这人又不听劝。
      穆知然晚了几步才见到大理寺卿,彼时大理寺卿正一脸惊愕地将两枚腰牌和两件大理寺护卫衣衫递给燕麟晗。
      燕麟晗见穆知然到来,大喇喇地接过衣衫和腰牌,陌刀架在大理寺卿的下巴上,对穆知然说:“文臣做事就是拖沓,如我这般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省事许多。”
      穆知然额间青筋突突直跳,淡漠的人怫然变色,穆知然快步上前,弹开燕麟晗的陌刀,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大理寺卿给扶了起来,而后瞪向燕麟晗:“鲁莽而为的后果是不但救不了冉泽清,我俩也会身陷牢狱之中!你……”穆知然本想再骂上几句,见燕麟晗低头不言委屈模样,终究不忍再说。
      穆知然将卢公公写来的纸条递给大理寺卿,大理寺卿才看一眼,眼中显出惶惑之色,忙让二人速速换上大理寺护卫装扮,引两人一同去见冉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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