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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柳絮池塘香入梦,梨花庭院冷侵衣。 ...

  •   怀璧国。
      五月初四。
      宋怀璧自认为起了个大早,早到晨光熹微,院子里还有些清冷,东升的太阳只露了个头。
      然而纪霄含竟然比他还早,前几天为了让他住在这院子里,小五和小六重新收拾出了一间厢房,现在那间屋子门还开着,宋怀璧很诧异,于是走了进去。却见屋子里,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茶杯干净的一尘不染,如果不是茶壶里的水还温着,宋怀璧几乎以为这间屋子从来没有人住过。
      左右想了想,他在怀璧国人生地不熟,断然不会离家出走了去,才放了心,走了出来并将门关上。
      呼吸着清晨破晓微微发凉的空气,宋怀璧无比舒坦的伸了个懒腰,却发现,屋顶上竟然还坐了一个人。
      由于槲川所在地处内陆,又处于无名山的偏阳面,偏西南,属于背风方位,雨水不是很多,很多人家的屋顶并没有设置成尖顶,而是形似一个窄梯形,顶端有如长凳形状,多被用来储放一些不怕雨水或要晾干晒干的杂物,人们称之为晾台。
      而宋怀璧并没有什么要堆放的杂物,所以这个晾台一直空着。
      赵郁就盘腿坐在这晾台上,双手放于膝上,闭目凝神。
      宋怀璧微微一怔,随即觉得他可能是在练功,他自己不曾修炼气功,却也听说过大概每天早晨紫气东来,练气功再好不过。
      他本就慵懒,能早起一回不知多难得,所幸自己修炼心法,不用去下那个苦功,他这么想着,又打了个哈欠,心想看不出来这赵郁还刻苦。
      他又仰着脖子瞅了一会儿,见赵郁没有睁眼的意思,于是就起身出门去了。
      赵郁虽然闭着眼,却还是能感受到周围的气息,觉得那人的气息渐渐远去,也不睁眼,几乎不可察觉的弯了弯嘴角。

      这边宋怀璧本想出去散一会步,谁料刚走出没几步就被祝烟萝碰了个正着,宋怀璧看着那穿着鹅黄月裙的女子巧笑着走近,微微有点头疼。
      “是宋公子么?”祝烟萝眉目含笑,眼波如水,“公子这一大早的要去哪儿啊?”
      宋怀璧面上不动声色,“原来是祝姑娘,没什么,没想去哪,只是想随便走走。”
      “公子可知,明天是什么日子?”
      宋怀璧了然,“端午节。”
      祝烟萝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张红色的纸,递给宋怀璧,“公子也知道,我爹是这槲川的县令,每年的端午节他都要举办庙会,以前我不认识你,现在不一样了,这是请柬,”将请柬递给了宋怀璧之后,收回手,又笑了笑,“你我朋友一场,还请宋公子赏个脸啊。”
      不得不说这祝烟萝还是挺会说话的,如此一来,他根本无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可偏偏越是这样,宋怀璧的心里就越反感。
      宋怀璧却十分厌恶这么文绉绉酸溜溜的说话方式,接过请柬,“如此,谢过姑娘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身后的祝烟萝又补充道:“公子也可以带你的朋友去!”
      宋怀璧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回了家。所幸这祝烟萝没有逼得紧了跟他回来。
      一进院子,就看见赵郁不知何时站在了屋门口,笑得一脸和煦地对他说,“哟,宋公子回来了?”
      宋怀璧知他是故意这么说,可他现在一听见“公子”两个字就头皮发麻,作势就要去打他。
      然赵郁早有防备,却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请柬,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宋怀璧索性和他一起倚在了门上,“端午节的庙会请柬。”
      “端午节还有庙会?”赵郁挑眉,“你们怀璧国可真有趣。”
      宋怀璧“嗯”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他:“你大早上跑到房顶上做什么?”
      “练气功啊。”
      果然不出所料,宋怀璧认真的看了看他,“看不出来你原来这么刻苦。”
      赵郁微微撇嘴:“刻苦?那都是小时候被逼的,长大以后养成习惯了,到了那个时辰自己就醒了。”
      宋怀璧“嗯”一声,这次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怀璧,”赵郁突然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你知道么?”
      宋怀璧被他吓了一跳,“什么?”
      “自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特别……”赵郁将请柬塞进怀里,整理了一下衣衫。
      “嗯?”宋怀璧皱眉,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想和你打一架。”说着,快如闪电般推出一掌,直击他的胸膛。
      宋怀璧根本没有防备,见他突然发难,根本没来得及思考,本能地向一旁闪去,却因为事发突然,脚下跟不上身体的节奏而踉跄的倒地,却被赵郁伸手一拉,堪堪稳住了身形。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狼狈,宋怀璧一把甩开他扶着自己的手,“你吃错药了吧?”
      赵郁没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宋怀璧却有点生气。
      可到吃早饭的时候,那人又跟什么都没发生,没事人儿一样东扯西扯了,为此,宋怀璧又有一点生气。
      早饭之后,赵郁一言不发的回了房间,宋怀璧在桌子上看见了那张红色的请柬,心里有些气闷,心道这人闹什么别扭。
      后来教小五练字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小五也有所察觉,只不过没有说话,两人就将这尴尬的气氛进行到底了。
      后来小六提议应该给这个院子安一个牌匾,起个名字,三个人左右讨论了一阵,宋怀璧就将心里的气闷抛在了一边,最后敲定就叫梨园,由宋怀璧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由小五去找专门做幌子的人,宋怀璧忙活了半天,连晚饭的时候赵郁没出来吃都没有发现。

      直到晚饭结束,纪霄含才跌跌撞撞地回来了。
      带着一身的酒气,歪在石桌上倒头就睡,宋怀璧见了,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叫小五去熬了醒酒汤,自己和小六把他抬到了屋里,整个人醉成一滩烂泥,重的要死,还在浑浑噩噩的说着胡话。
      宋怀璧叫小五小六去玩了,自己喂他喝了醒酒汤,折腾了半天才消停,宋怀璧看着自己被酒沾染了的长袍,长叹了口气,真觉得他又养了两个儿子。
      纪霄含喝了醒酒汤后,意识渐渐清明,倚在床上目光却涣散。
      “我是离曲国的定国将军。”
      宋怀璧一愣,听得他声音沙哑,看来似乎是有心事的样子,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碗,打算听听他的倾诉。
      “估计现在整个离曲都传开了,我造反不成,坠崖身亡了吧。”
      “呵,你可知我为何造反?”
      宋怀璧摇头。
      “为了一个,我不该爱的人。”纪霄含边说边笑着,满心都是苦涩。
      宋怀璧才知道他原来是为情所困,于是顿了顿,说道:“爱了就是爱了,哪有什么该不该。”
      纪霄含涣散的目光终于找到了焦点,他看着宋怀璧,十分缓慢的说:“他是个男人。”
      宋怀璧又是一愣,想起之前赵郁似乎说过他是断袖的话,于是点了点头,“嗯。”
      这下轮到纪霄含愣了,“你不惊讶?”
      “还好吧,”宋怀璧坐直了身体,看纪霄含一脸愣愣的样子,笑道:“可能我比较奇怪吧,我从八岁起,就一直在山上呆着了,我对这些东西……也不太懂……”
      纪霄含摇了摇头,“你说,如果我不能成为万人之上的统领,谁能不反对我们呢?”
      宋怀璧没说话。
      “只有我成为九五之尊,只有我当了皇上,才不会被人……”
      “别人反对就反对呗。”
      纪霄含丝毫不介意他打断自己的话,问道:“什么?”
      “我说,你管别人怎么想干什么,他们怎么说又和你自己没关系。”
      纪霄含还是苦笑,“这话我也说过,可是你不懂,等你真正被人另眼相看的时候你才会知道,那滋味有多难受。”
      “我没有过感情,也不能懂你的感受,但是如果是我,我自己想做的事,我绝不会因为旁人的指手画脚而改变。”宋怀璧不欲多言,拿了碗就起身走了,转身关门的刹那,恍惚听到纪霄含的呢喃“明天是他生日……”
      他关门的手顿了一顿,但还是将门关上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说的,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这样想着,他看了看赵郁房中透过紧闭的窗子透出的摇曳的烛光,难道,他也是因为佳节将至心情不佳才做出那举动的吗。
      看着院中光秃秃的梨树,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怎么突然之间,气氛就变成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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