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舸轻舟之清霜瘾》衔微木

13、流散

　　等着萨摩回到宣阳坊的时候，没在正厅见到李郅。想着许是什么重要的事，可能是去偏厅议事了。就揣着还剩几块桂花糕的纸袋子甚是欢快的去了偏厅。
　　还没到门口，就开始嚷嚷着:“李郅，李郅，我知道，我知道凶手是是谁了。”一推开门，那股子的欣喜便全然都淹没了。
　　要说什么样子的人什么样的神态最让他感到害怕，从以前开始他没忘记的画面是什么，总大概莫过于此，自己爱的人，珍惜的人，就那样颓然的坐在那里，消失掉一种叫做生气的东西，或者是于以后的期盼。萨摩的心突突的咯噔了一声，慌忙的走近，却发现李郅的握着杯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骨节狠狠的发白，满屋子的凉意渗在这屋子里。
　　靠近的时候，萨摩是想要说什么的，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也只能将他手中的陶杯硬生生的取了下来，怕是碾碎了，扎着手。
　　像是这动作惊动他，又像是什么要破茧而出一样。
　　李郅轻声的喊了一声。
　　“萨摩。”声音很干涩，喑哑而破碎。没有平日的温和与清亮，总是被抽了什么精神气，直让人看着他最软弱的地方，却又让人碰不得，根本安抚不了。
　　他感到害怕和恐惧，这不是他认识的李郅，陌生的抓不住他，这样全然的陌生叫他盖住了说不出的话，而往往勇气就这样滋生了。萨摩用力的掰过李郅的肩膀，让他正面的自己，明明刚才还在叫着他的名字，面色上却完全没有那样的样子。那一声好像就是一个在林子里迷了路的人，看不见路了，只能是这样唤一声，去寄托着，求助着什么。他不知道过去的几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亦或者戴公来找他说了什么糟糕的事，而这些无非是自己和他总担心也不愿多牵扯的事。
　　萨摩盯着李郅的眼睛，声色焦急而厉色，他知道自己此时必须是要比李郅更冷静的，也要努力让他恢复清醒。
　　“李郅，你怎么了？戴公和你说了什么？李郅，李郅，李郅！”抓在李郅肩膀上的双手伴随着一声一声的呼喊不住的颤抖抓紧。
　　许是被唤回了神智，许是被抓的伤口发疼。李郅空然的眼神里恢复了些样子，零零散散的，扎在萨摩的心里。他俯身抱着李郅，试图给怀里的这个人发凉发冻没有平常温度的身体给予自己能给的温暖，就如他一往对自己的做的一样。
　　萨摩轻拍着李郅的背，凭借着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母亲对自己照顾的那样，他不太会安慰人，也没想过李郅会有需要他安慰的一天。他印象里李郅凛然寂寞而坚韧，被自己和四娘坑了钱，虽是心疼无奈，但为了能够查明真相，将凶手捉拿归案却也是甘之如饴。
　　这样想着，嘴里也如是的说了出来，絮叨的说着，抱怨着，回忆着，想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说得久了，也不知道他是李郅的浮木，还是李郅是他深海里最后的挣扎。
　　李郅被安抚了些下来，短短的过去些年光景竟浮现了起来，他自觉地从一开始到这长安城起，他就以为自己是受得住的守得住的。不过是些尔虞我诈，虚以为蛇的事实，不过是平常家放大后的离愁别恨，有什么不可，有什么挣扎，一通通早该打碎了埋在自己的骨头里，再次让以后的日子滋生。可是啊，听着戴公讲着那些自己虽早已知晓的话，那时候抑制不住的是无限而要命的愤恨。
　　他想，我为什么要活下来，为什么。
　　从知晓父亲母亲，兄长，阿姐，天人永隔的时候，他到底是怎么就这么甘心的活下来的。那下子，在突然的确信之后，耳边没了什么活人的声音，满是鬼厉的叫喊，哭丧的，凄厉的，狠绝的，全然没有生人的气息与安慰心疼，裹着周身的冷冷凉凉的湿气，死气，断了所有念想的无力与想过鱼死网破后的全身脱力。这下子便更不自觉的狠狠抱紧了面前这温暖而跳动的身躯，那力气想是要把萨摩融到骨子里去，发疼发胀的心只告诉他，这大概可能是最后一个人。
　　突然间，那样的念头就滋生了，那样宣泄和释放的念头就滋生了，那样就想把面前这个人永远都禁锢在自己身边的念头就这样全席卷自己的脑海，像蛊，像毒药，是要不得的执念。
　　时间好像过去了好久，萨摩弯着的腰酸的僵硬。突然间，萨摩觉得天地旋转了一下，李郅反环着抱起他，大步的走向偏厅里唯一的软塌。萨摩抬起头，看见李郅下巴硬朗的线条，看似的坚硬，却又疲惫不堪。在他伸手摸上的瞬间，李郅已将他放在软塌之上，随之而来的便是炙热而粗暴的亲吻。
　　萨摩突然明白了，也许李郅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他自己想得通，或者早就想通了，甚至做好了准备，只是这一切的承受与隐忍没有任何的宣泄口，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痛，无法感同身受。
　　“我要怎么做才好呢？承邺。”他在心底叹息，双手也是很主动的环着李郅，进一步允许李郅的攻城略地，尘嚣满上。
　　李郅感受到面前这个人的主动和温暖，忍不住的是进一步的侵略凶狠，似乎是着急想找到什么，舌头攫取着全部的气息，萨摩的，周遭的，鲜活的，竟还咬出了血腥味，做了标记。当混着血与唾液与凶狠缱绻的气息蔓延渗开在周围的凉气里，李郅一下子放开他，好是懊悔与愤恨的拉开了一段距离，像是有什么清醒了一样。断断续续的想开口，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眉头皱成一堆，面色倒是没了之前的苍白，多了分痛苦的淡红色。
　　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冲动与爆发，面前软软的倒在软榻上的人似乎适应的比他还好，也明白些，倒是先开口了：“承邺啊，没关系，所有的痛苦总是要发泄出来的，就如当初珈蓝没了，我来长安时总相信所有苦难都会过去一样。所以啊，对我发泄出来没关系。”眼神里蕴含着说不出的情愫与坚定。
　　李郅似乎还看得不够真切似的，头低下去几分，想是要看个明白。乘着这个时机，萨摩顺势牢牢的搂住了李郅，狠狠地吻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拉的狠了些，眼角竟挤出了颗泪珠，直落落的滑了下来，带着些狠绝与倔强。
　　他想，希望这样是对你最好的慰藉。
　　果然那些“风流云散，一别多雨”自己还是承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