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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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桃城堡很大。
半年过去，记忆仿佛在淡化。但艾琳娜心中还有她故乡的影子，若要论起大小，黑桃城堡是不如埃尔伯特大公的堡垒广阔。但用具和摆设却无一不精，奢侈程度还犹有过之。
奥古斯先生和戴蒙小姐的穿着都是上等丝绸，款式并非最时髦那一批，但却自有一分内敛的华丽。并不显落伍。
从正门走入，穿过两旁的花坛可以望见城堡正厅。靠卧房这一边能打开的窗户正对着城堡背面，能望见庭院里有一汪小池塘。
该有的什么都不缺，她时而会注意到时间在墙壁和楼梯上留下的痕迹，愈发显得这座城堡厚重而神秘。
神秘，就像童话书里讲述的那些故事一样。
第一次看见平时照顾自己的女仆变成蝴蝶飞走时，艾琳娜非常惊讶的愣住了。
后来她得知，这些外形像蝴蝶一样扑闪着翅膀的小动物，它们有个别样的名字——羁绊精灵。
它们以人心中的记忆和情感为食粮。很久以前，一群羁绊精灵们与黑桃城堡当时的主人签订了契约，负责打理和维护古堡，做仆侍们的工作。
虽然能依靠奥古斯先生的力量短暂获得人形，但羁绊精灵是没有脸孔的，因此以面具覆面，也从不言语。
艾琳娜觉得，它们就像童谣中那些在魔法师家里干杂货的神奇生物。越发为戴蒙一家披上了层神秘色彩。
奥古斯先生究竟是什么人？黑桃城堡又蕴藏着何种秘密？艾琳娜注意到，书架的高处摆放着一些特别的书本。在外壳上挂着铜锁，看书脊上，那也是自己不能辨识的文字。
越高处的书，内容越难懂。戴蒙不喜欢看这些，她静不下心来。但艾琳娜就很喜欢看书，通过文字去探索世间万里。
“上面的字吗？我也不认识……”
被喊来的戴蒙小姐摸着下巴，目光从那一本本锁起来的书脊上掠过，“老爹没有解释过这些呢。我也没见那些书被翻动过，也许连他都读不懂。”
奥古斯先生也不懂吗？
艾琳娜抱有疑惑，但她仔细看了看，虽说由羁绊精灵们定期清扫的高架上也不见落下灰尘，可那些锁链的确是许久未曾有挪动痕迹的样子。
“我想看看那些书。”
艾琳娜说。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去翻阅，去理解，鼓动着她想要看到那些束之高阁的文字。
“等父亲回来的时候，跟他要一下吧。既然摆在这里就是给人看的，就算他不同意也不会责怪你，放心。”
“你经常被责备？”
艾琳娜看了她一眼。
戴蒙小姐不乐意了，扭过脸哼了一声，小声抱怨。
“要是能动手解决的他才懒得动口……”
她这么一个从小便热衷于作死的小孩，基本上是被老父亲家暴殴打长大的。
别看平时怕疼还娇气，戴蒙小姐却有记吃不记打的毛病。这一顿板子挨完了，下回还敢。
奥古斯先生下手从来不留情，但也没纠正她那好挖苦人的坏习惯。
“若不是长得太像，我真的经常怀疑，自己跟他究竟是不是亲生的父女。”
艾琳娜坐在高高的梯凳上，而戴蒙小姐不想看书，就靠在下面，背对着她讲话。
“有一次我弄坏了他书房里摆在桌旁的瓷器，一人多高那么大，全部都毁了。我以为他挺喜欢那个花瓶的，但他只是增加了当天的作业，没有打我也没骂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血缘关系倒是不用质疑，但老头子究竟有没有感情呢？他完全不在乎我，如果并未培养出‘家人’的分量，那么我也不能算是他真正的小孩。”
戴蒙小姐啧了一声，随手抽出一本书来翻开，盖住自己的脸。
她那么跳脱，未尝没有怀着试探父亲反应的念头，也不全只是本性作祟。
可惜奥古斯先生从来没给过她意外的反应。
“我就是看不惯阿劳迪那一脸——和老头子一样，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艾琳娜不说话，她回忆着住在黑桃城堡这大半年来，目睹过父女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私底下里坐没正行的戴蒙小姐，在奥古斯先生面前，礼仪和穿着都挑不出一点儿错。每日教学时间里她才常把自己表现的像个问题学生，但认真来说……没有‘问题’的很过分。
毕竟所有内容，她都有好好学进去。
她的反抗，或许在奥古斯先生眼中完全算不了什么事，不值得变换面色。
艾琳娜没有提起自己的父亲。
她生来聪慧，早早就识了字，能开口说好几种语言，即便病情拖累了身体，也懂事的很快。
可是，埃尔伯特大公在她的记忆里实在少有出面。
在母亲腹中时，他是否有倾听自己的心跳？在襁褓中时，他是否有触碰自己，拥抱自己？在病中时神智模糊的日子，他是否有来到卧房中探望？
回忆里难以找出确切的场景。
更多是仆从们的照料，王妃也并不是总守在自己身边。她待得时间比埃尔伯特大公久一些，却并不非常多。
不缺人围在身旁看顾自己，而他们都有其他事情要做。母亲的探望，也不过是询问医师病情，嘱咐仆从们谨慎当心。
她已知晓奥古斯先生有时候会出门，一离开就花费很长时间。黑桃城堡里除了羁绊精灵之外，见不到其他有智慧的生灵。而羁绊精灵连开口做个聊天对象的功能都没有。
总是独自待在城堡内的戴蒙小姐，她心中孤独吗？会感到……寂寞吗？
艾琳娜不知道。
但她很清楚孤独的滋味。
感受不到喜爱，感受不到在意，感受不到自己是被放在重要位置上的。
她在陷入臆想时，经常无法分辨，王妃看待自己的眼神里还有没有关切与爱护，亦或仅留下为人父母的职责。
得不到足够的爱意浇灌，疑惑便不断从空隙之处滋生出来。
——他们是否爱着我？
——我值得被爱吗？
艾琳娜还不到思考自身存在意义的年纪，但是她却经常胡思乱想。
如果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不被期待和喜爱着的。
那么，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