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像她》星河蜉蝣

46、46

　　狄然五点的闹钟响了，从床上爬起来准备送李东扬去机场，打开手机发现他昨晚凌晨来了消息，说他已经在登机了。李东扬以前没少玩这种把戏，怕她送他，故意把离开的日期说迟。

　　狄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又躺回床上睡回笼觉。
　　这一睡过了头，匆匆跑起来去学校的时候又迟到了。

　　她这次没钻狗洞也没找别的借口，而是站在校门口东张西望。
　　执勤同学：“校牌给我记名字。”

　　陆川是学生会主席，每周一会亲自在学校门口执勤。
　　狄然不怕记名字也不怕挨骂做检讨，但她怕写检讨书，一通下来手指头都要累掉。

　　她眼珠转了转：“叫你们主席出来。”
　　执勤同学笑了：“怎么着？迟个到还要攀亲带故啊？我们主席去教导处了。”

　　“我跟他关系不一般。”狄然眨眨眼，“你把我放进去，陆川会谢谢你的。”

　　“我和他关系更不一般。”执勤同学说，“我俩每天早上都一起执勤，你到底有没有校牌？不说的话我叫老师了。”

　　正说着，陆川从教导处出来，朝这边走过来。

　　狄然朝他挥手：“陆川！”
　　“她是我们班的，我来记。”陆川看了眼狄然，“你先进去。”

　　他表情淡漠，虽然平时也是这样，但狄然看着他，总觉得他今天哪里不对。
　　他看她的眼神，淡漠而疏离，仿佛她是一个无关的、需要保持距离的人。

　　狄然进了班级，第一节课是单雯的英语。

　　她放下书包，看了眼桌洞，又朝前看了看陆川的桌洞，失望地收回目光。
　　陆川说给她买皮蛋瘦肉粥，可能是忘了。

　　她把书摆在一旁挡着讲台上单雯的目光，掏出手机给陆川发消息。

　　【我的粥呢？】
　　她想了想，配上一个可爱的表情。

　　陆川没回她。
　　狄然挠挠头，心想陆川是不是没带手机。

　　陆川在她后面没多久就回来了。
　　他刚坐下，单雯就叫他起来念他的作业答案。

　　陆川站起来：“我没做。”

　　全班同学的目光全都惊诧地看过来，陆川没写作业，这是头一遭听说。

　　单雯愣了愣，随后摆摆手让他坐下，又叫了另一个同学。
　　好学生总是有老师的宠爱和特权的，单雯喜欢陆川也在情理之中。

　　狄然趴在后桌，静静地看着陆川的后背，他在校服里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背心。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陆川要是脱了衬衫，只穿一件背心又或是不穿，那身材该有多诱人。

　　陆川从桌洞掏出手机。

　　狄然来了精神，又悄悄拿出自己的，等他回消息。
　　可陆川只是看了一眼，就放了回去。

　　整整一节课，他再也没碰过手机。

　　——

　　下课铃声响起。

　　单雯站在讲台上收拾教案，朝陆川招手：“陆川，你来一下。”

　　狄然本来想找他说话，又被单雯破坏了，她咬着嘴唇，一脸暴躁。

　　宋博来问她要不要去小卖部买喝的，她摇摇头，起身追着陆川去了。

　　单雯把陆川叫到楼梯拐角：“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陆川心不在焉，点了下头。

　　“我看你也不像故意不写作业。”单雯笑了笑，“家里有事也别耽误学习，你成绩好，作业落一次也没事，如果你心情不好，这几天的英语作业都不用做了，安心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如果还是不开心，可以来找老师说说。”

　　她像长辈一样，抬手亲昵地摸了摸陆川耳边的头发。

　　陆川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我没事，下午我会把作业交到办公室。”
　　单雯手僵在半空，尴尬地笑笑。

　　“我回去了。”陆川朝她点了下头，错身过去。
　　他刚过楼梯拐角，就看见狄然鬼鬼祟祟趴在那，眼珠子瞪得提溜圆。

　　“单雯干嘛摸你啊？”她语气酸酸的。
　　陆川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直接越过她走过去。

　　狄然怔了一下，随即扯住他的手。
　　陆川停住，她愣了半天，试探地问：“我的粥呢？”

　　“放开。”陆川开口，语气让狄然仿佛回到刚认识他的那天。
　　他站在泳池水中，冷漠而疏离，也是同样的眼神，看着她冷冷地说：“放开。”

　　狄然脑子一下混乱了，她站到他面前，仰头看他：“你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

　　陆川推开她，眉毛蹙着，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狄然锲而不舍地拦，把他推到班级门口的墙壁上。
　　整个学校估计也只有她敢这样推陆川。

　　她堵着他离开的路：“为什么不理我？亲完就不认账了？”
　　她没控制音量，说的每句话都清晰地回荡在走廊，在门口吹风的学生听见，三三两两围过来，朝这边望。

　　陆川终于低头看她了，可他眼里的情绪却不是狄然想要的。

　　从上个周五到刚才，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想陆川的模样，想他的胸膛，还有他唇上灼热的温度，只要细细一想，脸就发烫，虽然看不到他，但她私以为，陆川也该是这样。

　　“那是我第一次亲别人。”陆川眼神淡漠，“你不亏。”

　　狄然愣了，她说不出话，松开了手。
　　陆川进了班级。

　　宋博和张海峰买饮料回来，搞不清楚状况，围在人群里看。

　　四周人声喧哗，吵吵闹闹，有奚落，有嘲笑，有窃窃私语看热闹。
　　狄然脸色白了又白。

　　范伯明站在人群中央，音量不加掩饰，嘲讽道：“我早就说陆川不是什么好东西，垃圾一个，这种傻逼，换成我白送都看不上，也就你们把人渣当宝贝。”

　　张海峰听不下去：“范伯明，你他妈说话注意点。”
　　范伯明挑眉，啐了一口：“注意点？我说错了？他就是个傻逼玩意儿。”

　　狄然转过脸，目光落在范伯明身上，她面沉如水，盯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范伯明猥琐地笑了笑，“陆川不要你，我要你啊。”

　　狄然走到他面前站住。
　　宋博看到她脸上的平静无波澜的表情，忽然幸灾乐祸起来，上一次他看到这样的表情，没过多久，敬敏就遭了殃，范伯明看上去下场不会比敬敏好上多少。

　　狄然劈手夺过宋博手里刚才在小卖部买来的还未开瓶的可乐，拿在手里上下晃动。
　　张海峰不理解：“然然？”

　　狄然将可乐瓶晃了十几下，瓶口对着范伯明的脸，拧开瓶盖。

　　一股泡沫猛地喷出来，夹着可乐刺激的味道，凶猛地溅到范伯明那张嚣张恣意的脸上。狄然揪着他衣领把他怼到墙上，把冰可乐顺着他领口通通倒进去。

　　范伯明被可乐凉得一个激灵，猛地叫起来，狄然把空瓶朝身后一扔，砸在地砖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面无表情：“陆川怎么样，轮得到你说？”

　　范伯明抹了把脸上的可乐，抬起眼，里面满是怒意和不甘心。

　　“你再敢说他一句不好。”狄然纤细的手指重重戳在他肩胛骨，“下次泼到你脸上的就不会是可乐了。”

　　——

　　“怎么跑这来了？”

　　体育课，狄然做完热身就溜出来坐在升旗台一侧的操场看台上，盯着脚下的足球场草坪发呆。
　　她不想回去，一旦回去看到陆川，她心里就憋着一股气没办法纾解。

　　“峰哥。”狄然侧头，张海峰抱着一个篮球坐到她身边，朝她笑笑。
　　“刚才整队，体育老师到处找你。”张海峰是体委，问，“你要一直坐在这？”

　　狄然手肘撑着膝盖，下巴架在上面：“陆川没找我吗？”
　　“他被孙主任叫走了。”

　　狄然偏着脑袋：“刚才我出来的时候，陆川有看我吗？”
　　张海峰愣了愣，随即摇头。

　　两人安静了一会，张海峰忽然说：“那天在酒楼的事情，谢谢你。”

　　狄然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
　　张海峰提醒她：“你替我挡酒瓶，那时候我虽然意识模糊，但都看见了。”

　　“哦。”狄然恍然大悟，“不用谢，严航对我有点心思，给雷德昌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我。”

　　“那天在农家乐，赵小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张海峰笑笑，“房间不隔音，晚上我总听见博哥打呼噜，她下午骂你，声音挺大的，你都听见了，为什么还护着她？”

　　“比她骂的难听的话我听多了。”狄然神情淡淡的，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她说得挺客气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张海峰比她高一个头，垂眼时能看见她被微风吹得凌乱的发丝和明亮的眸子，她脸上平静，像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似的。狄然揪着看台间石头缝里生长出来的杂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张海峰聊天。

　　“峰哥，你谈过恋爱。”她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张海峰想了片刻，轻声说：“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能说具体点吗？”狄然懵懂。

　　“拍了好看的照片会分享给她，看到好吃的想买给她，想去的地方计划里会加上她，会担心她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她生病的时候你想替她痛，她开心的时候朝你笑，你的心也跟着融化，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来给她。”

　　张海峰随手捡了块小石子，远远朝足球草坪扔下去：“她或许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但你的喜欢给她渡了口仙气，在你眼里，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了。”

　　张海峰顿了顿，明白狄然并不是想问这个：“你和川哥到底发生什么了？”

　　狄然也不想瞒他，随口道：“那天陆川亲我……”

　　她嘟起嘴巴：“我是那种任人宰割不还手的人吗？那我当然得亲回去了。”
　　“他亲我，我也亲他。”狄然眼睛眨了眨，“我们这是接吻了吧？”

　　张海峰不信：“陆川亲你？”
　　狄然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别说你，我自己都不信，我现在想想觉得他那天可能是被鬼附身了，所以亲完今天就不认账了。”

　　张海峰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狄然不满，“你以为我骗你啊？”

　　宋博忽然从他们背后最上面一层台阶后冒出脑袋，他手里拎了奶茶，分给狄然和张海峰。

　　“陆川主动亲你？”张海峰满脸笑意。
　　宋博听到这话嗤了一声：“狄然你做梦呢吧？这天还没黑呢怎么就开始说梦话了？”

　　狄然见他们不信，拆了奶茶，咬着吸管，忿忿地喝着。
　　她将裤腿挽到膝盖，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晒太阳，看得晃眼。

　　“你喜欢川哥？”宋博摸摸她的头发，“跟哥说说。”

　　狄然低着头，眉宇间掩不住淡淡的失落。

　　“我以为他喜欢我。”她轻声说，“可他怎么那么善变啊，转眼就什么都不承认了。”

　　“我以为多大的事呢。”宋博笑了笑，“川哥一直都挺内敛的，指不定是喜欢你但不好意思说，他不吭声你就主动呗，反正你没皮没脸惯了，也不差倒追这一回。”

　　狄然听他越说越偏，不满道：“你说谁没皮没脸？”
　　宋博突然来了劲，兴冲冲地说：“要不这样，我帮你追川哥，你帮我追韩笑笑。”

　　狄然想了想，陆川刚才冷漠的脸还在她面前晃呀晃。
　　她害怕再看到陆川那副漠然的表情，但让她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她又不甘心。

　　陆川干燥的掌心、温暖的嘴唇和他站在身前没人可以替代的安全感。
　　狄然一想到，心怦怦乱跳起来。

　　她不压抑，也不掩饰自己的想要。
　　她想靠在陆川结实的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跳，想像那天晚上一样，被他柔软的嘴唇亲吻在唇角。

　　她抿了抿嘴唇，伸出手掌。
　　宋博狡猾地一笑，和她击掌：“de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