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像她》星河蜉蝣

32、32

　　五月张海峰回了学校，人憔悴了一圈，神情颓废，下巴瘦出了尖尖的棱角。
　　他从后门进了班级，脸色阴云密布，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盯着课本发呆。

　　宋博进教室，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联系上她了吗？”
　　张海峰颇为不耐，甩开他的手。

　　宋博手僵在半空：“招你惹你了？”

　　他嘀嘀咕咕走回座位，越想越不是滋味，拉着狄然诉苦：“张海峰他丫的是不是缺心眼？赵小楠就玩玩他，人家玩痛快了拍拍屁股掉头就走，他倒情伤起来没完没了。”

　　狄然手里抓着一包辣条，啃得嘴上全是油花：“还有脸说海峰，有本事你别因为韩笑笑不搭理你整天哭丧着脸啊。”

　　宋博撇嘴：“赵小楠能跟韩笑笑比？劈腿就算了，她就是个绿茶……”
　　张海峰把书扔到一边，站起来推搡宋博肩膀：“你说什么！”

　　宋博踉跄一下，被他激怒：“你有病吧？我说得不对？你为那种女人推我你脑子进屎了吧？”

　　狄然观察张海峰，见他脸上铁青，两颊肌肉一抽一抽，拳头握紧，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模样。

　　宋博也气得不清，想去打他，狄然见情况不妙，将辣条递给张海峰：“峰哥，别生气，吃块辣条消消气。”
　　宋博劈手躲过来，恶狠狠咬了一口，而后扔到张海峰身上：“该他妈消气的人是我！”

　　——

　　“博哥说赵小楠不接海峰电话也不见他，海峰前两天去她家楼下等了一晚上，她愣是躲在外面没回去。不说分手也不解释，就这么吊着海峰，你说这女的怎么这么坏？”

　　狄然坐在陆川对面吃饭，小嘴叭叭的一刻都停不下来：“偏偏海峰还迷她迷得死去活来，博哥就说了赵小楠一句不好，海峰那眼神像要吃人一样。”

　　她说得口干，喝了口奶茶问：“你怎么不说话？”
　　陆川咽下嘴里的饭：“不消化。”

　　他一个人在食堂吃饭，狄然忽然托着盘坐过来对着他滔滔不绝，听得他耳朵疼。

　　“真没劲，跟狄俊华一样。”

　　狄然嘴里吧唧吧唧嚼豆芽，嚼了半天嚼不烂，于是把盘里的豆芽都夹到陆川盘里。
　　陆川疑惑地看她，狄然理直气壮：“我不爱吃，你都吃掉，不吃就浪费了。”

　　“这事你怎么看？”狄然又接上刚才的话题，“博哥每天嚷嚷着要砍了海峰，海峰又一脸苦兮兮的，我夹在中间好难做人。”

　　她见陆川一直看她，问：“看我干什么？”
　　陆川挑眉：“我看你挺开心的。”

　　狄然确实挺开心，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巴不得看好戏，又喜欢凑热闹，没人邀请她，她偏要自己卷入张海峰和宋博的怄气。明明没她的事，为了让日子有趣点，成天瞎苦恼，把自己想象成悲情剧的女主角。

　　“赵小楠也太偶像剧女主命了吧！”狄然感慨，“海峰和严航为了抢她在酒楼打架，海峰又为了她和博哥闹翻，你别看她长得一般，还挺红颜祸水的。”

　　她从兜里掏出个小镜子，臭美地照了照，不无遗憾：“我这么可爱，怎么就没人抢我呢？”

　　陆川出其不意，伸筷子把她碗里最后一块红烧肉夹走。
　　狄然反应灵敏，迅速夺回来：“你干什么！”

　　陆川淡淡道：“你活得还不如块猪肉。”
　　狄然：“……”

　　狄然脸涨得通红，咬着嘴唇一副想骂他的表情。
　　陆川余光瞥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笑了笑，把自己盘里的牛肉夹给她。

　　狄然一怔：“陆川你今天吃错药了？你竟然朝我笑？”
　　陆川连忙将笑意敛回唇角。

　　狄然筷子头在炖的软烂的牛肉上戳了戳，问：“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陆川刚要说话，狄然截住话头，厚脸皮地说：“那你一会帮我洗碗好不好？”

　　——

　　五月的合欢树长出了葱绿的新叶，随着晚春的暖风柔柔地摇曳。
　　陆川走在校园林荫路下，感觉身边跟了只麻雀。

　　“海峰和博哥到底怎么办？。”
　　“那是他们的事。”

　　“也是我的事。”狄然一闪身，轻盈蹦到他身前，“博哥那天摔我辣条，海峰直接扔垃圾桶里了，我让他俩赔谁都不理我。我上次月考考得稀烂，狄俊华克扣我零花，下个星期期中考试，在出成绩之前我都没零食吃。”

　　“你是不挺有钱的？”陆川看着她，“还要一小时给我四百让我滚蛋。”

　　狄然梗着脖子：“陆川你别得意，等我考试进步有钱了，我一定拿一沓钱摔你脸上，摔出一百零八响。”

　　“就你的成绩，没这个可能。”陆川淡淡地说。

　　刚才到现在，狄然憋了一肚子气，终于忍不了了。
　　她掐陆川手臂，恼羞成怒：“你再说我坏话！掐死你！”

　　陆川抽回手，狄然继续掐，陆川再抽，狄然锲而不舍。
　　陆川被她扰得烦，将她一双爪子牢牢握在手里。

　　狄然的手滑得和溏心蛋的蛋白似的，稀软得像一掐就能出水，陆川被手下的触感愣了几秒，片刻后放开她。

　　狄然的脸微微泛红，跳起来要打陆川，被他轻轻松松握住。
　　“别闹。”他不自然地说。

　　狄然像只小鸡崽一样，奈何不了陆川，又出不了这口恶气。
　　她瞪他一眼，转身气哄哄走了。

　　——

　　“最后一排那个女同学，头抬起来！”

　　狄然正在翻漫画，一个粉笔头冷不防从天上砸下来打到她脑门上。

　　这节课上英语，单雯走下讲台，没收了她的漫画：“没见你学习，天天就知道看漫画。”

　　狄然懒懒地说：“我又没打扰别人。”
　　“那也不行。”单雯瞅了她一眼。

　　狄然只得翻开课本，盯着发呆。

　　单雯抽同学上黑板听写单词。
　　宋博被挑中，朝狄然挤眉弄眼的：“然然，帮个忙。”

　　狄然掏出马克笔，一边翻书一边在算草纸上写答案。
　　她趁着单雯不注意，将答案高举过头顶，咳了一声，故意让宋博听见。

　　宋博转头瞄了一眼，飞快将答案写上。

　　单雯不知怎么发现了端倪，目光直朝狄然而去;“狄然，你在干什么？出去站着！”

　　单雯脾气不好，手里的英语课本直冲着狄然砸过去。狄然的头被书脊砸中，耳朵瞬间红了，泛着锐利的痛。按她的脾气往常早就跳起来骂了，但今天这事是她有错在先，她揉了揉脑袋，没说什么。

　　可单雯并不满意，觉得她没有道歉毫无诚意，拿教鞭走下讲台：“现在是上课！你还有没有点课堂纪律？”

　　宋博见她要还打狄然，连忙拦着：“单老师，是我的错，是我让狄然给我写答案的，不关她的事，您要打就打我吧。”
　　狄然：“博哥，她看我不顺眼，你让她打。”

　　单雯胸口起起伏伏：“什么叫我看你不顺眼？你的意思是我针对你了？”
　　“我没那么说。”狄然淡淡地说，“只不过往常别的同学扰乱课堂也没见你这么生气，我犯一次还没来得及道歉，你课本就砸过来了。”
　　她伸手摸了摸耳后，手上擦下来一条血丝：“我实在费解，单老师，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单雯被她这样揭穿，脸一阵青一阵白，她脾气也上来了，拎起手提包：“上课不听讲还不准老师说，好，我走，我不给你上课了。”

　　陆川站起来：“狄然和宋博，你们两个去外面站着。”
　　狄然惊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陆川错身出去追单雯。
　　狄然满脸烦躁，踢开凳子站到班级门口罚站。

　　陆川不知和单雯说了什么，一分钟后她提着包回来，脸上怒意消了消，拿起课本继续讲课。

　　陆川看了眼站在门外的狄然。
　　狄然气鼓鼓的，目视前方故意不看他。

　　她耳根顺着脸侧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是刚才被单雯用书砸的。

　　宋博愧疚地说：“都是哥不好，单雯这人对成绩看得挺重的，你前两次月考英语都不及格，又天天不写英语作业，她心里肯定不喜欢你，跟你拗着股劲。”

　　狄然从小没少和李东扬出国玩，口语不算差，她不听不写只是因为年少时吊儿郎当养成的习惯，不光是学习，她对什么事的态度都一样，只是单雯没见过她这种人，不习惯罢了。

　　“我就烦她，我不在乎成绩，她那么在乎她倒是帮我进步啊？成天就知道朝我头上扔笔头，扔完再损我两句，她是不是更年期提前啊？还拿书打我，疼死了——”

　　宋博撩她耳侧的碎发：“流血了。”

　　狄然拍开他的爪子：“你说刚才是不是韩笑笑给她打报告了，她跟单雯一样，整天嘴里翻来覆去都是交作业，要么就是狄然你不要给小组扣分，我看她就是单雯的狗腿子。”

　　“韩笑笑不是那种人，再说她也不可能打我的小报告。”宋博斩钉截铁。
　　狄然瞅他一眼：“你哪来的自信啊？”

　　宋博不说话了，好像有点生气。
　　他和韩笑笑高一就是同班，韩笑笑虽然不是校花级别的漂亮，却也长得清清秀秀，皮肤白净，学习成绩一直没掉出过班级前三，而宋博则永远没出过倒数，两个人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轨迹都没有一点相交的地方。

　　在懵懂又单纯的青春岁月里，韩笑笑这种女孩向来不缺男孩的爱慕，宋博也是那些男孩其中一个。

　　虽然说不清缘由，但喜欢就是喜欢。兴许是那天韩笑笑在体育课上递给他一包擦汗的纸巾，兴许是那天没交作业韩笑笑没记他的名字，又兴许是那天韩笑笑外套可爱，而她的笑容更可爱……

　　宋博从来不说为什么喜欢韩笑笑，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却喜欢到不敢告白，明明是个大大咧咧痞里痞气的男生，在她面前却害羞得和她说句话就脸红。

　　狄然从裤兜里掏出两个泡椒鸡脚，是她仅剩的存货。

　　她递给宋博一个：“博哥你别生气，我以后不说韩笑笑坏话了。”
　　宋博给她面子接过来，两个人背靠着墙，站在班级门口一边罚站一边啃鸡爪。

　　狄然啃着啃着，从兜里翻出之前随手塞进去的小镜子。
　　她抬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忽然恶劣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