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像她》星河蜉蝣

14、14

　　狄然和李东扬冷战了。

　　原本去厕所都要勾肩搭背的人已经一个星期没说话了，周围的人都在揣测李东扬是不是终于腻了狄然另寻新宠，然而李东扬不和狄然说话，也不和别人说话，他身周散发着无形的低气压，把所有来搭讪的女生通通吓走。

　　狄然正在和前桌的男生玩闹。

　　她白色校服衬衫里穿着一件黑色背心，胸部还没完全发育，穿着小女孩的薄胸衣，系带在脖子上绕圈打了一个结扣。李东扬因为头部受伤戴着帽子，他冷漠地抬起眼睛，死盯着她的脖子，前桌男生笑着和她讲话，他拿起桌子上的笔直直扔在狄然头上。

　　“你有病啊！”狄然捂着头，起身把他桌子踹歪，抓起他的卷子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李东扬要用书打她，掂了掂觉得分量不够重，转身去班级后面拿扫把。狄然扬着下巴等他打，李东扬东西拿在手里没法真的下手，低声咒骂了一句，把扫把重重摔在后门。

　　姜雅迪站在后门口，手里提着一杯奶茶。
　　她递给李东扬：“我午休打车去买的，给你。”

　　李东扬一身闷气，伸手接了，捅开吸管，恶狠狠咀嚼着嘴里的珍珠。
　　他从来不要女孩的东西，姜雅迪本来没抱希望，这下心花怒放，又问：“东来顺广场新开了一家火锅店，你晚上有空吗？”

　　狄然冷眼看着，听他把吸管咬得簌簌响。
　　李东扬偷偷瞥她，趁人不注意又收回眼，把珍珠嚼碎吐掉，故意说：“空得很。”

　　狄然眉梢上扬，一脚踢开李东扬的桌椅，把自己的桌子拖到班级最后一排，离他远远的。李东扬笑了笑，他把自己的桌子拉到班级前面，和狄然呈最远的对角线，两人全程没一句交流，却把班级搞得一团糟。

　　老师进屋，看着这场景皱眉：“李东扬、狄然，坐回你们自己的位子。”

　　没人理他。
　　过了一会，老师尴尬地说：“后面两个同学，把你们的桌子拖到狄然和李东扬的座位补上。”

　　——

　　学校里的人都以为李东扬和狄然只是吵架，直到有人在东来顺广场遇见李东扬和姜雅迪一起吃火锅，早上李东扬开来的兰博基尼副驾坐的是姜雅迪不是狄然的时候才觉得两人这次可能是真的玩完了。

　　狄然成天趴在最后一排玩手机，李东扬坐在第一排睡觉，两个人谁也不理谁。

　　狄梦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八卦，半夜敷着面膜爬进狄然卧室：“你和李东扬怎么了，给我讲讲。”
　　狄然蔫头耷脑死鱼翻身，肚皮朝上，刚要给狄梦讲，狄梦把面膜笑掉了：“让我开心开心。”

　　狄然瞅她一眼，被子拉上蒙住头。

　　狄梦对着镜子把面膜重新糊好：“你那干瘪瘪的小胸小屁股，李东扬这么多年早该看腻了，听说那个姜雅迪胸挺大？”
　　“一个大胸就把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干掉了？”狄梦得意，“看来我也有机会。”

　　“她算个屁。”狄然不屑，“李东扬报复我因为岳鹏跟他生气，用姜雅迪气我。他交女朋友忘记陪我过生日我说什么了，男生对我有点好感他就跟发疯一样。”

　　“我如果这次跟他低头，他以后只会变本加厉，我不能让他一辈子管着我。”狄然揪着床单，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近消音，“他还不是和姜雅迪出去吃饭，喝姜雅迪买的奶茶，他凭什么管我？”

　　她划了划手机，点开微信，看到没有新的消息，又把手机摔回被子里。

　　“想找他就去找，以为谈恋爱呢，这么墨迹。”
　　狄然自欺欺人：“我才不找他，我要跟他绝交。”

　　钟表的时针滴滴哒哒，声音在深夜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狄然一动不动趴在床上，牙齿咬着枕头磨得吱嘎作响。
　　窗外传来一阵乌鸦的叫声，她猛地从床上翻起来，按开壁灯，跪在地毯上打开小橱柜。

　　里面全是稀奇古怪的东西，被她整整齐齐摆放着。

　　五岁那年李东扬送她的橡皮筋。
　　七岁那年李东扬送她的连环画。
　　十岁那年李东扬给她买的公主裙。
　　……
　　还有中学时李东扬送她的那本精装《呼啸山庄》。

　　她生日在平安夜，那天下着鹅毛大雪。
　　李东扬打扮得骚骚的，带个小墨镜要去陪女朋友过节，说生日让她自己凑合凑合。狄然气不过，用圣诞喷雪把他衣服喷成红绿混色，两人大吵了一架，李东扬扭头就走，一个小时后又回来了，提着一个小蛋糕和一本送她的《呼啸山庄》。

　　女朋友因为这事和他分手，那晚狄然家停电了，两人在房间的地板上点了一圈蜡烛，李东扬平日桀骜的眉眼在火光跃动下温柔闪烁，他声音清朗，用纯正的英伦腔给她念书。

　　狄然犯困睡了过去，半夜醒来时李东扬窝在她房间的懒人沙发上，点着一盏小灯看书。

　　狄然永远记得那天李东扬的模样，那是与她血脉都要相连的人，是十多年来每一个点滴每一个日夜都不曾离开过的人。那时的狄然有种莫名的念头——以后不找男朋友、不谈恋爱，就这样和李东扬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

　　李东扬出了厕所，狄然守在门口，和他接近闻到一股烟味。
　　她眼睛眯着，刚要说话，李东扬看也不看她，越过去和她身后的女生打了个招呼。

　　狄然扯住他的手指头：“我有话跟你说。”
　　李东扬故作姿态，慵懒地一手抄兜，等她先服软，等她叫爸爸：“说。”

　　狄然本来想示好，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抿了抿嘴唇，开口：“一天不抽烟能憋死你？”

　　李东扬听她这话，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吸一口通通吐到她脸上：“关你屁事。”

　　狄然被呛到了，拼命咳嗽。
　　李东扬把烟头掐了掉头就走，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走起路来好像带风。

　　狄然要追，手臂被拉住，回头看见严航的脸。

　　李东扬被他打得缝针，他也没落什么好，胸前肋骨断了一根，事后还被家人拎到李东扬家道歉，算起来狄然已经很久没在学校看见他了。

　　严航手掌粗粝，手劲没轻重，狄然细皮嫩肉被掐疼了。
　　她仰着脸，冷冷的：“放开。”

　　“分手了？”

　　学校里很多男生喜欢运动，李东扬夏天打篮球的时候，衣服总是湿哒哒粘在皮肤上，每次和他一起走都能闻到轻微的汗味。狄然不讨厌那味道，反而竖起鼻子嗅，融合在温暖的风里，浅浅的好闻。

　　而严航的体味熏得狄然差点吐出来，他嘴里烟草混着槟榔发酵后的浓郁味道，更有股男人下身最难闻的腥味。
　　狄然屏住呼吸，不敢喘气。

　　严航比她高出快两个头，小山一样挡在她面前，遮住初冬午后的阳光。

　　他轻浮地笑：“李东扬给你什么我也能给，你跟我吧。”

　　狄然笑了。

　　美分多种，皮囊美、灵魂美，或两者兼有之。
　　狄然乍看上去不是一眼惊艳的漂亮，灵魂美更是没多少，但她站在那微笑，总让严航产生一种想把她揉碎、捏烂、吞吃下去，再把她骄傲的表情砸得稀巴烂的冲动。

　　严航忘了哪天开始有这种心思，也许根本是源于对李东扬的嫉恨，长相家世和女人缘上永远压他一头。

　　他时常想，如果没有李东扬，他会不会是学校里女生茶余饭后的谈资，会是她们爱慕的对象。而事实却残酷——李东扬先动手，道歉的却是他，他看中的女生给他的永远是轻蔑厌恶的表情，能让她笑着玩闹的只有李东扬。

　　严航十五岁就睡过女人，身体上的需求满足，心理的灼热却解渴不了。
　　狄然让他心痒难耐，他动不了李东扬，就想把她弄碎、搓烂，像把一个耀眼的水晶娃娃摔在地上，透过破碎的残片能看见另一个人的痛苦和挫败。

　　狄然笑得甜甜的。
　　严航讨厌她这种表情，就像看见李东扬温和又绅士的笑脸，掩饰着眼神里的冷意和皮骨下真实的漠然。

　　“你算个什么狗屁东西。”狄然说着和娇嫩可爱外表不相匹配刻薄而粗鄙的话，“我跟你，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