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像她》星河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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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周五，没有晚课，狄然和陆川约好放学去逛夜市。

　　下午第一节课后陆川人就不见了，第二节课一整节都没上，下了大课间狄然要去找他，却被孙耀德叫到办公室。
　　“你爸让你在这等他，他一会过来有几句话和你说。”

　　狄然坐了一会，左等右等不见狄俊华的影子，眼见着第三节课都要上了，他还是没来，陆川也没影子。她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应该是被狄俊华调虎离山了，于是软磨硬泡朝孙耀德问出话来，跑着朝跆拳道馆过去。

　　狄俊华和陆川身穿道服面对面站着，两人刚运动完，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校长和狄俊华的秘书站在一边。

　　狄俊华面容平静，在同陆川说话。
　　“身体不如以前，工作太忙了，只有闲时偶尔才打打太极，跆拳道与太极讲究的都是刚柔并济。”他眼睛瞥向门口进来的狄然，“过刚易折，可你们现在还不明白。”

　　狄然气冲冲跑进来：“你骗我！”
　　狄俊华：“没骗你，正要过去找你，晚辈连一会都等不得吗？”

　　狄然紧张兮兮地抓陆川到一旁：“他和你说什么了？”
　　陆川摸摸她的头：“没什么。”

　　狄俊华擦了汗，问陆川：“那个男生和你道歉，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陆川：“他的道歉没几分真心，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倒是我的错了，没考虑到这些。”狄俊华笑笑，“那天然然来找我，冲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觉得是我从中作梗让你没了保送的机会，我今天来是想给自己伸冤，我虽然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但还不至于做这种事。”

　　陆川看了狄然一眼，狄然急了：“我什么时候冲你发脾气了？”
　　狄俊华淡淡地问：“那你叫什么？撒娇吗？”

　　陆川说：“我都明白。”
　　“我知道明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有些人不明白。”狄俊华脱了身上的护具，“我要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练。”
　　陆川点头：“好。”

　　狄俊华没指名道姓，校长却站在一旁，笑得十分尴尬。

　　狄然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以为狄俊华是在骂她：“我不明白怎么了？那无缘无故的，我肯定第一个想到你啊。”
　　狄俊华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傻子，他嘴唇翕动了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

　　狄然看着狄俊华离开的背影，问陆川：“他刚才是不是瞅我了？还无缘无故来找你打太极？太奇怪了他！恶毒的大人，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坏心思。”

　　校长走过来，笑道：“陆川，关于保送的事情，校方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还是最合适的人选，保送名单下星期报上去，我会把你的成绩单和道德评表好好写的。”
　　“不必了。”陆川淡漠地说，“保送的学校并不是我的第一志愿，把机会让给别人吧。”

　　他话说得客气，态度却明确。

　　校长叹了口气，依然强装出笑意：“行，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到校长办公室找我。”

　　他走了以后，陆川忽然搂住狄然直直躺倒在垫子上。
　　狄然冷不防被摔了一跤，没缓过神，“啊”地叫了一声。

　　陆川撑起身子居高俯视着她，狄然揪他头发：“你发什么神经啊！”
　　陆川忽然笑了，狄然不解：“你笑什么？”

　　她恍然大悟：“狄俊华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陆川亲了她一口，把刚才那点冷漠通通赶走，神色温暖得像个吃了糖小孩：“回去告诉你。”

　　——

　　傍晚斜阳灿烂，春风微暖，熏得人陶醉。
　　狄然手里捧着炸丸子和陆川走在夜市上，夜市游人还不多，商家却不少，道路两边挤得满满当当。

　　“最近气温回暖，你穿这些太热了。”陆川看了眼狄然身上的厚厚的春装，“我陪你去买几件衣服。”

　　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陆川买的，上次他陪她逛商场买衣服花了很多钱，狄然和狄俊华赌气说好了不花他的钱不刷他的卡，自己一件衣服都没带出来，可从里到外买一套，哪怕只是平价的衣服也得花上不少钱。
　　陆奶奶身体不好，靠低保生活，陆川所有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自己赚来的，省下的钱还要给陆奶奶买药，狄然舍不得他花钱。

　　她砸吧着嘴：“我穿你的T恤就可以了，我喜欢穿你的衣服。”
　　“我的T恤太大，你睡觉穿，还要买几件上学穿的。”

　　狄然拗不过他，四处张望。
　　她拉过旁边卖衣服小摊上挂着的一条网纱裙：“我不想去逛街，太麻烦了，这条裙子就挺好看的。”

　　陆川看着架子上面标着19.9的硬纸壳，上前摸了摸裙子下摆的网纱。
　　——硬而粗糙，夏天穿肯定闷得起痱子。

　　他抓着狄然的胳膊将她带离这里，狄然嘴里塞着吃的含糊不清：“等等呀川哥，那条裙子真挺漂亮的……”
　　陆川转过脸，正色地说：“你喜欢的我都会买给你。”
　　狄然一指刚刚的摊位：“我就喜欢那条裙子。”

　　“那条不行。”陆川拒绝。
　　狄然左右看看，又瞄中隔壁摊位的一条白裙子：“那条也不错……”

　　陆川不再说话，带她离开了这片闹市。
　　狄然还在身后碎碎念：“你让我试一下嘛！不试怎么知道不好看呢？”
　　——

　　夜市就在家隔壁的街道，没走多远就回到了熟悉的巷口。
　　陆川的脚步慢了下来，而后渐渐止住，狄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笑嘻嘻的脸忽然冷了。

　　巷口最显眼的位置，陈大爷卖无花果的篓子旁，站着一个俏生生的身影。
　　潘静姝长发及腰，面容姣好，她身上的裙子看起来价格不菲，手里提着一个名牌女包。

　　潘静姝被两人交握的手刺得目光发痛：“陆川，我找你。”。
　　狄然忍不住嘲讽：“你属牛皮糖的吧？不知道陆川不待见你吗？”

　　陆川推推狄然的肩膀：“你先上去。”
　　狄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听话。”陆川温声说。

　　狄然脸色沉下来，把手里炸丸子的盒子扔在他身上，转身上楼。

　　潘静姝见狄然走了，开门见山：“我听说你放弃了保送名额。”
　　陆川：“你听说倒快。”

　　潘静姝笑笑：“三中校长的女儿是我妈的学生，知道你放弃保送资格后我今天去和学校申请，也放弃了保送名额。我知道你会考政法大学，我也会把政法大学填成第一志愿，她可以为你放弃的，我一样可以。”

　　陆川身材颀长，逆着夕阳的晚光，面色晦暗不清。

　　“别做没意义的事。”陆川目光随着狄然的背影，直到她上了楼梯才收回来。
　　他看着潘静姝：“你没那么喜欢我，不过是和自己较劲。”

　　潘静姝：“是我没那么喜欢你，还是你不愿意去看？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求你和我在一起，也不会违背我妈的意愿放弃最好学府的保送机会，我从小就想去那里读书，之所以放弃是因为你也放弃了。狄然的真心是真心，我的就不是吗？”

　　“是不是我不在乎，也不想要。”
　　潘静姝怔住，随即苦笑：“你总是能用一句话就把别人的心伤透。”

　　她看着陆川，他平淡如常，丝毫没有从前的冷漠阴郁。他站在那，融进傍晚的天光里，神色温柔得不像话，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模样，她来之前甚至不抱希望他会停下来听她好好讲话。

　　“那你为什么留下来听我说话？”她仍然抱着一丝希望，“我知道那时候我不懂事伤害了你，可我会改，狄然她也不懂事，但你仍然愿意接纳她不是吗？人总会变的。”

　　“狄然很在意我和你的事情，我留下来只是和你把话说清。我以前对你没有心思，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会有，别把你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从前的事情我也有错，你是乔老家人我不知道怎么拒绝，所以造成了很多尴尬，再来一次，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陆川淡淡地说：“你也不用自责，你没伤害过我。”

　　潘静姝盯着他看，见他神色坦然。
　　她曾经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他都不在乎，他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在意过她。

　　潘静姝低着头，睫毛染着夕阳的光。
　　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也许你说的对，我是和自己较劲，但我愿意和自己较劲，我会较上一辈子。”

　　陆川：“随你。”

　　他去旁边超市买了两瓶冰啤酒和一瓶西瓜味的芬达，走回楼下。

　　院子里的合欢树又长出了新芽，娇嫩的绿色，翠生生招摇在春日的暖风里。
　　楼下一群写完作业的孩子你追我赶跑来跑去，小胖追着浩浩跑，一头撞在陆川腿上。

　　“陆川哥哥，我想吃辣条。”小胖朝他撒娇。

　　陆川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五块钱给他。春风吹在脸上温柔而惬意，他打量着四周的景色，从草丛里折下一根鹅黄色的迎春花枝条——暖风、花香、明媚的日光，他第一次觉得，世界的颜色如此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