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虫》言梦叶

9、七月一.希望

　　他的名字，叫希望。

　　“谎话说了一千遍也不会成真。”那名像瓷娃娃一样的少女，看着他说，“但谎话可以伤害人。”
　　原来她知道他说了谎。
　　可是他并不想害人，他只是想保护那个人。
　　对，只是这样而已。

　　善柔转进这所学校，已经一月有余。
　　她自己没有感觉，从她进学校的第一天就成了同学们关注的焦点。
　　一方面是她出众的外貌，另一方面就是她给人的距离感，身上那似有若无的冷淡，让人想亲近也亲近不了。
　　所以很快她就有了“冰美人”的称号。
　　不过善柔对此，毫不在意。
　　会来学校念书，也是因为言说，这样才比较像年轻女孩应有的生活。
　　但这些课业，她真的没有兴趣。生物课除外。
　　生物课，她一改平常爱答不理的个性，反而显得兴致勃勃，不仅主动要求和同学换座，还经常举手提问。
　　在这所女子学校里，男老师不多，生物课的希老师，是其中之一。
　　他英俊，风趣，岁数也不大，所以一直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由于善柔在生物课的举动，和平时相差太大。久而久之，就有一些闲言碎语。
　　“她一定是想引起希老师的注意。”
　　“看她盯着希老师，两眼放光的样子，我都替她害臊！”
　　“就是就是。”
　　尽管圣玛利亚学院，禁止学生在校期间使用手机，但仍挡不住她们八卦的热情。
　　有的人甚至故意在善柔面前，窃窃私议。
　　不过善柔权当她们是空气，依旧我行我素。
　　比起在上一个学校，在这里，她受到的待遇，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她本来就没想和所谓同学们过多来往。
　　她们怎么想，是她们的事，和她无关。
　　她只是来上课的。
　　不过，让善柔有些许意外的是，希老师主动找她谈了话。
　　生物课是下午最后一节课，这时候才三点过半。
　　同学们或参加社团，或商量着晚饭去哪儿吃，要不就是围着希老师问问题，要不就像善柔这样还坐在座位上，状似思考。
　　“善柔同学。”他穿过人墙走到她面前，温和的嗓音，教人如沐春风，“来我办公室一趟吧，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瞄了一眼，他身后那群面色不善的女生，善柔微微点头。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他没有带她去办公室，而是来到废弃的旧教学楼。
　　在踏进玄关前，他说：“放心，我不会对学生出手。”
　　对学生出手过于麻烦，他不是一个喜欢惹麻烦的人。恪守老师的本分这点，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你为什么会来当老师？”善柔突然好奇地问，“狼变成牧羊犬，是一时兴起？”
　　“真是不错的比喻。”他哑然失笑。
　　善柔坐在旧教室的椅子上，抬头望着他，他也正细细端详着她。
　　“我很久没见到同类了。”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还是你这样的女孩。”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有虫来当老师的。”
　　“我被虫入后，‘吃掉’的第一个人就是这儿的老师。”他风轻云淡的像在叙述别人的事，“然后我就借用了他的身份，代替他来这教书。”
　　“为什么是生物课。”善柔托腮，夏天的午后着实闷热，她的脸上浮现着薄薄一层汗珠。
　　他似乎也感到了这份焦躁，而主动去打开窗。
　　风，低低盘旋在两人的脚畔。
　　“你应该明白。”他透过窗，眺望操场上跃动的青春，“我只懂生物。”
　　“好吧，那你叫我来做什么？”虫类之间，自.相.残.杀再正常不过，只是，她从不曾主动攻击过或吃过同类。
　　“别伤害这学校里的人。”他抛出了他的条件，“这是我们和睦相处的前提。”俊脸笑得温润如玉，让她有一种熟悉感。
　　言，也喜欢这么笑，但言的心生得黑。
　　那眼前这个人呢？
　　“我是来念书的。”她从座位上站起身，伸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秀发，又插回衣袋里，“每天相安无事就好。”
　　“你上生物课时挺认真的。”
　　「我的课上得不错吧！」
　　获知他心声的她，皱皱眉。
　　“不，我只想了解。”
　　怎么处理食物比较快。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持续多久。
　　圣玛利亚就闹了一个大新闻。
　　教生物的希老师，被发现涉嫌和一学生保持特殊关系，而被校方停职。
　　据目击者称，她去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希老师将一学生强行推倒。
　　而该名学生事后证言，希老师以成绩要挟她，与他保持恋人关系。
　　目击者和这名学生皆不是善柔。她也是从别人嘴里得知这件事。
　　希老师什么也没有争辩，或解释，他默认了这一切，接受了学校的处分。
　　在众人鄙夷，轻蔑的眼光下，这名昔日深受爱戴的人气老师，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办公桌，抱起那一箱生物书和标本，离开了。
　　“狼成了牧羊犬。”善柔目送着希望，他的背影在夕阳余晖下被拉长，直至消失，“羊杀了保护自己的牧羊犬。”

　　“艾茜！”人头攒动的酒吧，少女身边的女生，递给她一大杯啤酒，“嘿，听说你把那个姓希的搞走了？”
　　“谁让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冷冷一笑，“乖乖听我话就行了，非要摆出副说教的口吻，给谁看呢！”
　　“哈哈，你也够狠的！”对方和她碰了碰杯，“弄得他工作都没了，估计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当老师！”
　　“这不挺好的嘛。”啤酒淌过她的喉咙，带点刺.激和愉悦，“有受害者，就有加害者。”
　　她和他不过是对调了身份！

　　喝得有些多了的艾茜，在同伴的搀扶下走出了酒吧。
　　“别送啦，我自己能回去。”艾茜朝她们挥挥手。
　　“你路上注意安全哦。”
　　“知道啦。”不耐烦地转身，夏天的夜晚，简直热得她躁动不已。
　　回圣玛利亚的路，也显得尤其长。
　　这时，再出现什么坏人。
　　“小妹妹，你一个人？”
　　“要不要和哥哥们去玩？”
　　真是俗套。被这帮歪瓜裂枣围住，艾茜的脸色差了几分。
　　她刚要张嘴骂人，这些男人却颤抖着指着她的背后，接着就像见了怪物一样的夺路而逃。
　　没有扭头，她都能感受到从身后袭来的寒意。
　　“学生不能喝酒。”那个声音宛如鬼魅，柔柔擦过她的耳边，“夜深了都不回家，艾茜，我不记得有这样教过你。”
　　“希…希老师？”她咽了咽口水。
　　“我已经不是老师了。”寒意离她越来越近，快要将她整个人儿罩住，“难道你忘了？”
　　有什么凉凉的，好似蛇信的东西，碰触到了她的后颈。
　　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天我和你说过，不可以偷答案，不可以欺负同学，不可以喜欢上老师。”他张开触脚，从后面紧紧环抱住她，语气温柔地说着残酷的话，“不听话的孩子，需要接受惩罚。”
　　“对不起，我错了……”艾茜哭出声，“放过我吧，不要，不要啊！”触脚死死缠住她的脖颈，一点点收紧。
　　他吞下她的哀嚎。
　　“别以为这么简单就能结束。”褪去温和，他笑得邪佞，如同暗夜里潜藏的恶魔。不，他本来就是恶魔。
　　托她的福，露出了真面目。
　　长夜漫漫，虫包裹着他的猎物，走向了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