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摄神取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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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浇灌大地的血液。
残缺不齐的少女躯体。
苍白冰冷的，满满的死气。
……
时隔多年，鹤丸国永依旧梦回那时候满是血液的黑色回忆。
如眼前所视一般，再次重蹈……
过于纤长的银白发几乎遮住半边轮廓，浓密而纤长的白色睫毛颤了颤，微敛开一双深邃的金色瞳眸。
他低头看着少女安静地躺在床铺上，檀木般黑色的长发陈铺在枕边。
床边衣架子挂着巫女服，还沾染着她的血，凝结成大块干涸得越加刺目的花朵。
自昨日她吐血昏迷后，所有刃都去找镇上的医生给审神者看了，但那些人类医生皆都诊断为身体没事，反而健康得很。他们无奈之下，只好找地方暂作休息，等待审神者醒来——然则，她已经睡了一天了。
鹤丸国永纤长白皙的指尖一挑，沿着少女细致的秀眉，衍下发际边缘，如玉的耳垂，平滑干净的皮肤，优美的下颔，上挑至唇间逗留一会。
温暖的，柔软的。
他凝着少女的金色眸子渐腾起情绪，缓缓起身，一点点自上而下将少女笼罩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鹤丸国永微微极为轻盈，小心将她虚抱在怀。
他把头埋入少女白皙、泛着淡淡甘甜气息的颈窝。
不是冷的，是温暖的。
太好了。
他深深感受到了，「她还活着」的真实感。
白色付丧神静静地虚抱着她，那月牙儿白的发丝散落在颈肩，发尾有几分莹亮的卷曲，纠绕精秀的锁颈间，还有与少女的黑发交缠。
白色与黑色合搭，极为相衬。
鹤丸微抬头，不经意对上一双正缓慢睁开的黑眸。
安辛:“……”
鹤丸尴笑着:“……唷、唷，你醒了呀。”
安辛死鱼眼:“……你在爬在我上面干什么。”
鹤丸:“看见你好冷的样子，想给你取暖，恩！就是这样的！”
安辛微微眯起眼，将手伸出来，放在鹤丸干净无暇、精雕细琢的漂亮容貌上，毫无怜香惜玉地捏起美鹤的脸来。
“哦，你在给我暖和呀，还真是谢谢你——个鬼！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恩……轻点，要对我温柔哦。”
“啧，脸太厚了。”见此招无效的安辛在鹤丸国永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还有维持这个姿势多久。”
“我再帮你暖和暖和身体吧，主公。”
“不需要，滚。”
安辛将鹤丸国永赶出了房间。
她环视了房间一圈，步至窗外往外看——看来自己在酒楼里。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体内，安辛倏地睁开黑色的眸子，干净的面容犹如覆上一层薄薄的冰霜一般，不近人情。
她的力量几乎被系统封住了，只有留下一个口子来供给灵力需求的付丧神。
无论她怎么质问系统，系统只抛出一个自己违反规定来搪塞着她。
除此之外，她还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压制她，监控着自己，被约束着，没有自由。
安辛沉下神色，那些情绪在眸中转瞬即逝，那双眼眸如同浓墨一样深沉无边，更似静静蛰伏于暗处的野兽。
“该死的系统。”
——
被审神者赶出房外的鹤丸国永吃了个闭门羹，转身就见刚刚上来的山姥切国广端着饭菜的托盘而来。
山姥切扫了一眼，“主公醒来了么。”
“看上去身体没有大碍，也没有查出她的身体有何状况。”鹤丸国永上前来，在那托盘上碗里拿出一个饭团含在嘴里。
山姥切蹙着眉，磨开，“这是主公的，你下楼吃吧。”顿了一下，看着鹤丸国永的下楼背影，“还有，辛苦你一直看护一天一夜了。”
“那她就拜托你了。”鹤丸国永没有回身，只是招了招手。
山姥切国广轻轻扣门，得到审神者的允可，便推门而进，将午餐帮少女摆好，然后坐在一边把事情经过，连并其他本丸审神者小林知瑾路遇新异型溯行军的消息告知她。
少女安静地吃着饭，使用黑色筷子的手白皙修长如同青葱一般，她眉眼如画，没什么表情，可山姥切察觉到她一丝不愉之色。
这让好几次想要鼓起勇气说话的山姥切有些忐忑了。
“是不是还有什么话，都说了吧。”
“就是今日是盂兰盆节，晚上这里的镇上会庙会举行，我们想与你一起去这里活动……因为来到这个时代，发生一些不快的事情，所以想要你开心一些。”
金发青年鼓起勇气抬起头，清俊的面容满是诚恳地看着审神者，那双眼眸很是纯粹，没有一丝杂质，像是溪水流过石潭底般的清澈干净，注视审神者的时候，认真而又真诚，不由得让人心神一荡。
“不知，你愿意参加庙会吗？”
“……你们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恩……”
果然，说出来，她也不会答应的。
得到如此答案的山姥切国广回去交差后，又蹲在角落里装蘑菇，其他刃也是愁云惨淡的。
#今天的审神者一如既往地不陪他们去玩#
#论如何刷满一个没有情调的审神者好感度，在线急！#
小林知瑾留下自己的刃，自行上楼，想要跟那位审神者道谢，顺便借此接近她，到那儿，发现弥生也在安辛的身边。
“别这么急，喝水。”对面的安辛如此自然地说，放下刚喝完的茶杯。
“恩，谢谢。”小林知瑾微微一笑，端起水杯来喝，余光静观其变，看见对面的审神者拿出一个木棍正用手绢来回擦拭，似很宝贵的很。
沿着她展开的话题，小林知瑾温和且认真地倾诉昨日之事——
与平时出征的不一样，这次的出征，她才到达目的地，对地形还尚未熟悉，暂且不知自己降落的地点离大江山很近，因此那时泄露的审神者与刀刃气息就被此地界的妖怪所吸引。
没过多久就有时间溯行军出现，一开始的旧式敌刀逐渐出现，小林知瑾的付丧神很轻松的获胜了，伴随着一只漆黑的人影在崖头出现——当时的小狐丸似乎露出很震惊的神情。
没待小林去疑问，第十波的敌军是来自时政所警惕的新异型溯行军，出现的数量极大，且还可以相互吞噬增强力量……
安辛就静默地听着小林的言辞，黑色的发披散着，几缕内敛的发梢缠着秀美白皙的脖颈，长长微垂的睫毛下面那双黑玉般的眼眸里，认真端详着手中的木棍——看得弥生也忍不住好奇去看，那棍子有什么值得珍惜的。
小林的声音渐小，渐弱。
她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突然间困极了，眼睛酸涩得快要睁不开。
“呐，小林知瑾，看我。”
恩？
小林下意识地照做，对上少女黑色眼眸，只见她正举着那根木棍对准她，棍子的头端亮起耀眼得光辉。
“摄神取念。”
小林知瑾的双瞳渐渐失去了焦距，变得溃散。
——
——你讨厌弥生吗？
一个声音这么对她说。
“……”
讨厌吗？
不知道啊。
因为曾经的我，很喜欢弥生的。
何时开始，这样的想法变成了憎恶……
小时后的她，喜欢一直跟着弥生。
不知为什么，跟她在一起，知槿总会有一种血液交融的感觉，很亲切，很喜欢。
她还记得漫天飘落的雪，很美，很梦幻，大片大片有微薄的雾气，缭绕在清冷又宁静的乡下田埂间。
“……”
“呐，弥生，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的笑。”
“无聊，我为什么要笑。”
“因为你笑起来的话，一定很可爱。”
“与其想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不如给我想办法杀死我，这是你对我的承诺。”
“啊，又来了，我是不会杀你的，妈妈说过，这样随意剥夺一个生命，会被上帝爷爷丢进可怕的地狱呢。”
“这不是剥夺，我的生命本就是你给我的，我自然还给你。”
“什么意思？感觉好复杂，听不懂。”
墨发赤瞳的少女不言，沉默地走着，似如墨水倾泻而下的发丝披散在腰，宛若雪色世界里一抹深沉的色彩，精致的脸蛋在飞雪衬托下更显得冷漠，雪花飘荡，却无法近她身周一米内。
她紧跟着弥生的脚步，温润晶亮的眼瞳巴眨着，时不时偷偷的瞄了眼冷漠无比的少女，在少女回看之际，她又快速地缩了回来，装作看看风景，连续几次都是这样。
弥生似乎对小知槿的可笑举动搞得有些无奈，察觉到对方的脚步停下，自己也转身回看。
“知瑾，你又怎么？”
这时，一个雪团直直砸在少女脸上，冰冷刺骨，砸得生疼。
“嘶——喂。”弥生蹙着眉，一手抹掉脸上冷得要命的冰雪。
小知槿惊奇看着墨发少女，眼睛划过一丝狡黠，“阿拉~竟然击中了……”随即笑眼咪咪的，不停的奋力对少女扔雪球。“正好，来玩打雪仗吧。”
“唔，别这样，停手。”
“好哇，那就用你的实力来让我停手吧。”
小知槿击中了目标好几次，直到对方自主形成护盾模式，见弥生面无表情抹掉一脸雪，有点出乎意料地抱起一堆雪。
然后，两人玩起你追我赶的游戏。
那时候很快乐，很美好。
纯粹的笑声似乎也感染了弥生，她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柔和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正巧回头的小知槿看见那笑，浅浅淡淡的，像柔美的花叶一样，美丽且柔弱。
“知槿，你一直跑到外面，去找谁玩去了？”小林母亲问她。
“我跟朋友在一起……”
“是谁？”
“叫弥生，一个大姐姐，她的眼睛是漂亮的红色哦。”
“啪”地一声，小林母亲没拿稳的玻璃杯摔得四分五裂！
“知槿，你怎么可以跟被世界诅咒的怪物在一起呢！”
小林母亲抓着小知槿的肩膀上，长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肤，惊骇夹杂着一丝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孩子。
“那可是怪物哇！杀了人的怪物！”
“不、不是的……知槿她挺好的……”
不顾她不可置信的眼神，小林母亲情绪不稳，声音恶毒，一点点想要给她洗脑道: “你知道祖父为什么失去双腿躺死在床吗，知道你大哥为什么失去一只手吗！知道为什么上次带人围攻深林的时候，死的那几个人吗！那都是那个拥有红色恶魔眼睛的人害死的！！”
“那个人我很久以前就见一次，她从来都没有变老过，一直，一直都是那副年轻的模样！不是怪物的话！还能是什么！我们已经叫了很厉害的人过来，到时会彻底抹除她！”
“所以知槿，听我的话，不要再跟她有任何来往了，好吗？”
知槿震惊了。
这些，她都从来不知道的。
——所以，你就远离她吗？相信母亲说的，她就是怪物？那声音继续道。
不是的，一开始那都是因为……！
埋葬已久的血色记忆就像是突然打开了闸门，宛如倾泻的洪水般冲刷而来！
眼前的画面换成了一扇半掩火光的红漆木门。
小林知瑾看着那扇门，一种无法言说、来自本能的害怕油然而生。
轻声踮脚来至门前，她扒在门边，透过中间打开的缝隙望向里头的火势灾情，只见疯狂舞蹈的火舌舔噬着房檐家具，连成一片火海的中心空地，那位墨发赤瞳的少女跪在那里，抓着自己的脑袋，神情极为痛苦。
“啊……啊……为什么……又是这样……”
就在知槿想要叫住对方之时，茶色眼睛看见了少女脚下躺着许多具染血的尸体，知槿霎时害怕得说不上话了。
“是……我的错吗？”
弥生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即将触碰死去的人，又在半途中缩回，紧紧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不……不，不是我的错……”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
“即使他们想杀我……可是，可是，一开始，我、我没有想要杀死人啊……”
“对不起……”
“对不起——”
接下来知槿听不到弥生的一声声如同忏悔般的道歉，茶色眼睛一直盯着死去一对夫妇和年轻男子看，那是她的父母和大哥！他们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之中！
小林知瑾的瞳孔倏地缩如针孔！
为什么？
她的心在砰砰直跳，感觉自己那急促的声音和内心里翻腾着、咆哮着的声音。
为什么啊！！弥生！！
她的身体在颤抖着，不停的颤抖。
墨发少女动了，她若有所感，回过头去，那双眼瞳如吸血鬼般鲜艳赤红，看见知槿一怔，脸颊上的泪还没去擦。
“知瑾……”
“不要叫我！！”
少女被吓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我的爸爸妈妈怎么死了？是你干的吗？告诉我！是你干的吗？！”
知槿觉得心脏好痛，忍着这种痛楚，看着弥生，内心的声音疯狂地叫着——
告诉我不是你，告诉我不是你，告诉我不是你，告诉我不是你，告诉我不是你，告诉我不是你，告诉我不是你……快告诉我不是你啊！！
“对不起……”
对面的人如此说着，一句话让知槿如坠深窟！
弥生失魂落魄的低沉着头，她微微佝偻着背，抬手撑着自己额头，暗淡无光的赤瞳覆上空虚的灰影，嗫嚅在唇畔里经常说的那句话。
“……对不起。”
“怪物！！”
弥生脸色霎时苍白。
知槿微微发抖着，小小贝齿紧咬着下唇，茶色眼睛瞪大地紧紧盯着弥生，眼眶的堤坝顿时塌裂，破碎成泪。
她开始憎恨着弥生，讨厌这个害死她家人的怪物！
“你这个怪物！！”
“你这个被世界抛弃的怪物，怎么还不去死啊！！”
“我要你为爸爸妈妈陪葬！！”
“我要你下去陪我的哥哥！！”
“我要你去跟村里的人赎罪！！”
弥生沉默了许久不久，猛烈的火海翻涌着、馋噬着所有，却无法近少女的一米之圈。
小林知瑾被失去家人的痛苦冲昏了头脑，不停大喊着，吸入不少有毒气体，失去气力般的软坐在冰冷的地上，出神看着弥生，感觉自己似乎从一根断裂的线上掉进深渊里。
“咳咳咳……讨、讨厌鬼……我最讨厌你了……”
她吸到不少让人窒息的气体，重重咳嗽着，荡漾在破碎的心灵间。
“我会杀了你的……”
小林知瑾低低殇笑，又哭着坚定的，遽然发出声声泣音——
“我绝对会杀了你的——弥生！！”
她吸入了太多的二氧化碳，呼吸困难极了，倒在被火烤得灼烫的地板上，视野渐渐昏暗，手脚无力甚至抽搐起来，她模糊可见少女走了过来，火焰竟步步被逼退。
弥生来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那无形的保护风罩将两人保护得完好。
“好，我会等着你。”
弥生微微一抬，低敛眼眉，赤红的眼瞳，异如鲜血流淌，稍许尖锐的瞳孔里空荡荡的，从不言笑的她此时笑了，带着浓郁的哀殇，笑容僵硬且凄美怜人。
泪水从她的眼底不断涌出，顺着脸庞又顺着下颌，一颗透亮的水珠打落在衣服上。
“等着你长大，等着你杀了我。”
眼前渐渐被黑雾弥漫，一道轻轻的声音落入她的耳畔里。
“所以，约定好了，母亲。”
“请你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摄神取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