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婶婶表示不约》浮云之空

174、螺旋的环【四】

　　〖11〗

　　刚开始，鹤丸不懂爱，也不理解爱。
　　但，作为冰冷钢铁之物的刀器，于漫长岁月的历史中见证了无数爱恨纠葛的人类情感。即便初成人形不久，即便与她接触时日甚少，可他或多或少，也懂得一些，知道一些。

　　因此，鹤丸知道自己的状态——
　　那是被关爱着、被在意着、被放在心中着想的温暖柔情与感触，如此吸引，如此眷恋，令他神醉心往。
　　皆此，他的心中萌发出一丝“想要”的念头，经过无意人的撩拨、诚挚的关怀与呵护，那个被风暴戏谑着破土而出的幼苗，得到那双手的庇佑和滋养，肆意的生长了起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那个人。
　　开始关注那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意起她对待所有人与物都包容接纳的感情，想要揣摩着那个人波澜不惊的面容之下隐藏的心思。
　　他会下意识的沉浸于她对他的重视而做出来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人心弦的行事。细细琢磨，还能发现且感受着那个人冰湖底下属于死寂已久的海底火山所产生的深水淡暖。

　　顺其内心渴望的追逐，鹤丸想尝试一下这种情感，体验一下化为人的感受。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皆缘于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于是便放任自己的情感波动，放任心中的野草滋长，将自己置于情感陷阱的边缘之中，看着鲜花草堆掩盖而下隐秘之坑，到底是空空无也，还是泥潭倒刺。

　　他慢慢的接近她，与她聊天，与之接触，拉近距离，交谈时不经意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和灵力气息，偶尔间的肌肤触碰以及传递过来的热源柔软……这一点点一滴滴的，都会让他热血澎湃、怦然心动。

　　当然，习惯予各式惊吓惊喜的鹤丸也不会停下他所谓的恶作剧游戏，只不过促动他行动力的“因”变成了为引起对方的注意力，就像是青春期懵懂的小男孩，不懂使用正确的方式来赢取在意人回转而来的目光。

　　况且，他认为自己一向人缘好，在本丸和谁都玩得不错，也是凭借此能让同伴们对他印象深刻，还能给大伙儿带来乐趣和欢乐，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料，他最擅长的那一招对审神者来说，并不管用。她只会跟往常一样静静的看着他，不懂他玩笑的偏偏头，然后，好似鼓励式的，拍了拍他的头就走了。

　　他不理解，自认为自己还是挺受欢迎，学习能力极强，运用现代知识得心应手，加之他阅历丰厚能像雅刀那般诗歌词颂、琴棋书画，又能像长辈那样沉稳淡然去给后辈解惑，还能照对方喜爱的类型去演绎印象深刻的形象，不输于任何赫赫有名的老刀，在许多的小辈里面也能混得如鱼得水。

　　偏偏审神者似乎对他有隔阂一样，突然间的某天对他收起了偏爱，待他与其他刃一视同仁。每当他想出点子供给大伙儿娱乐活动项目让大家开心时，总是摸不着人影的她会远远的离着刃群静静的观望一眼便消失，不会参与了，也不会再亲自奖励他了。

　　鹤丸不气馁，依旧开朗活泼的给本丸各种找事情做，给刀剑平凡的每一天都能过得如此鲜活靓丽又有生气，仿佛一刻也闲不下来。哪怕有刃强制让他躺闲下来，他依旧会热热闹闹的吸引各路刀剑过来看望，然后用他丰富的故事经历来征服后辈短刀们的崇拜和惊叹。

　　他试过怂恿着让短刃拉审神者过来，以至于后来者将他的故事讲给审神者听，对方看了他一下，很轻，很淡的一眼，瞬间把得意洋洋、骄傲自己阅历的鹤丸给看乖了，他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给败露出来了。哪曾想，他之后偷听见私底下对短刀们说的审神者会这样想，“嗯……又给你们讲故事了吗。挺好的，你们多陪陪他。这样，他也不孤单。”

　　…

　　他躲在门后的阴影里，那一瞬间，仿佛有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心情久久的不能平复。
　　也许，在众多审神者的印象里，鹤丸国永永远都是开朗乐观的样子。
　　有人说他是本丸的开心果。有人说他生性活泼。也有人说他像炽热的太阳一样灿烂耀眼的照亮他人。殊不知，就算是太阳的背后，也有阴影的部分。撕开光鲜亮丽的糖衣，究其本质，是深深的不为人知的孤独寂寥和淡漠。

　　就如，他能看出审神者背后寂寥的孤寞，对方也能看出他隐藏的另一面。因为他和她，以某种程度来说，都挺像的…

　　——都是害怕孤独的家伙。

　　鹤丸也是因为如此，才会放不下她。毕竟他虽害怕孤单，但对生活、对未来，抱以莫大的期盼与热情，心生烈焰，胸怀希望，对于未知的一切都是充满挑战的浓浓兴奋和心潮涌动的好奇。

　　而她不行。

　　她是拒绝的，沉醉的，毫无希望的，死气沉沉的，任由无尽的寂寥与黑色包裹住她的眼睛，让她不想期盼，不想色彩，不想未来，不想前进，让污浊的泥蔓延到自己的脚下，一点点堕落泥潭。

　　鹤丸看不下去她这个样子，才会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审神者，哪怕用吵闹的方式也好，也要试图激起她的情绪，唤醒她的情感。

　　光这些还不够。

　　鹤丸想要知道她，了解她这个人。他经常找老刃聊聊以往，可能是事关审神者的，他们也不敢多言，仿佛担心发生什么口出禁忌之类，将之敷衍而过。
　　鹤丸还是努力的从他们话语中，铺捉到那些蛛丝马迹，来拼凑出这位审神者的背后不为人知的事。
　　说实在的，这个故事还蛮让他惊吓的。

　　别看他现在所待的本丸其乐融融、阳光明媚。在曩昔可谓是臭恶昭著、衅稔恶盈的暗黑本丸。夙昔暗堕的老刀，也是气运到了极点，才能遇上那时候的审神者。
　　当然，这不是贬低的意思。
　　除了圣母心发作，鹤丸还真的想不出来那个死气沉沉、淡漠极致的审神者，在昔时，是怎么能忍得了他们犯下的罪恶，从而接受了他们，愿替他们背负累累血债的罪业，将一个暗无天日、魔障重重的堕落本丸给洗干净了，还将其引导向正确的轨道。
　　如此，那些身陷黑暗的老刀得到了救赎，重获新生，自然而然的会对作出善举的审神者献上忠诚，为其效命。更是于过去之后的日子以命相护，以魂献主。甚至在对方危在旦夕回天无力时，他们为挽救主子的一线生机，自愿把灵魂的一切包括神格都献祭给了审神者。

　　鹤丸认为这种结局挺好的。
　　她种下善因，结下善果。扭转一切恶缘，连接一切善缘，以刀缘起，以神终结，修建功德，成天灵行者。
　　而刀剑付丧神生来为刃，便是以驰骋疆场、斩杀敌人为荣光。
　　更别提于黑暗中得到救赎的罪刀。
　　他们能够被主重用，为主奋斗，最终折损在战场上的结局，才是真正的属于刀剑的骄傲与辉煌，也是刀剑的归宿，最为值得的终点。

　　然而，那位审神者会是怎么想的？

　　鹤丸观望着被刀剑男士硬拉着参与赏花香席的审神者身处热闹不觉明丽烂漫风景的木讷寡言，对于周遭好感度高并常常充满快乐或需要哄人开心的分享欲的短刀们也是反射弧度极为迟钝的回应，不作任何表达，只是在一旁静静，牵起鹤丸一直都看不顺眼的假笑。

　　总感觉这人超丧的，简直像是被打击得要死的模样。

　　他还听说，审神者晚上需要有人守夜侍值。
　　因为她夜不能寐，常困处于噩梦中已是常态了。
　　精神内耗如此严重，不得已用办公或是做些其他事情来分散晚间的精力。这时，就需要有刃来守着她，就是担心她的精神状态，担心她会过度疲劳，身体扛不住。
　　待守到天微明鸟起鸣之时，审神者才会选择躺下，歇息至日上三竿而起。

　　这种精神内耗，日夜颠倒的作息，再加上外出高强度的奔波忙碌，若非踏进半神领域的天灵者，不然，以人类的身体而已，再怎么强健的身体也迟早要败光。

　　鹤丸觉得，审神者应该精神上有很大的损伤，原因是不是因为前任刀剑碎掉的原因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只是现在的她，精神上、性格上的问题，非常之大。

　　也许，在一些崇尚武力强大的刀眼睛眼里，审神者毫无异常，只是不苟言笑沉默寡言而已，杀敌也干净利索，威风凛然，一到了日常生活，就回到了一无所有亦一无所求的淡漠状态罢了。
　　实际上，在鹤丸看来，审神者就像是死鱼一样躺着不动，可以任由敌人扑腾过来刺她一刀。若不是护身刀一直死死的贴身护主，她才有反应把这些刀灵圈进自己的保护圈而动手灭敌。

　　更明显的是，有次在面对难以相处的刀灵与同僚发生冲突，选择真刀比试来教训对方的时候。
　　审神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躲开，还是故意给刺头刀灵一个发泄的机会，徒手抓出双方相互针对的锋利刀刃。

　　看见审神者掌心滑落的鲜红液体滴在木板上，这两个发生矛盾的刺头直接吓傻了。
　　一个想要切腹自尽，一个劲是磕头道歉。

　　审神者也制止他们的行为，反而以柔怀刀，展开双手将两位刀剑男士环头相贴，亲密的安抚着双方。
　　她语气如水平淡，也不会有什么不开心的情绪，可以说是平静得丝毫不动，没有一点负面情绪的冒出。纵容及放任自己被受伤害的对待，仿佛自己被怎么样都无所谓一样的自残心态。

　　鹤丸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所有刀男都吓到了，那俩祸首更是一动都不敢动。
　　没有刃会因为审神者待刀灵们近乎是无底线的宽容而感到温柔或慰藉，反而让刃们敏觉到一种不对劲、毛骨悚然的诡异感，让他们害怕得发冷，发颤。
　　连粗神经的同田贯正国都反应过来，脸色极为难看，第一时间的赶紧跑过来拉人，催促去治疗。
　　他们那种紧张也是很奇特，像是想要抓住那种飘忽不定的人，又怕失去啥而不敢唐突对方，强行镇定的把控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的关怀着对方的精神状态。
　　当然，也因那次意外，再怎么硬茬的刀，也会在审神者面前变得极为的乖巧，很听对方的话，连什么矛盾都能解了。

　　可见审神者的性格缺陷，简直是心病难医，难也自渡。

　　鹤丸看了她很久，观察了很久。发现这个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美好优秀的人。可以说是缺点都有，而且精神不积极，性格沉闷又缺陷，完全是他口味完全相反的家伙。
　　可能那时候他想象中的神女般温柔，也只是因为他在极为危险、极为弱势，在他人眼中暴露无遗的软弱与卑微的处境中，被救助的而产生的一种依赖假象。就像是被蜘蛛丝吐出来的丝给抓住，把他拖进黑暗，再戏剧性的出现英雄般的人物给予拯救他的光明。

　　如今，在了解清楚对方的真实面目之后，那种曾经擅自加注在她身上的那种美好幻想的滤镜一打破，鹤丸或许觉得没必要往这个人身上投入过多的专注了。

　　只是，他好像做不到了。

　　他发现自己了解审神者越多，就已经越不能转移视线。
　　观察审神者的这一行径掺透了鹤丸的生活了，他的心也会随着对方而牵动自身整体的情绪情感。

　　该怎么说呢。那种单看着、想要帮助她又不知道从何帮起的无能为力、不想再看见她难过、遇见痛哭伤心的事、想要挽起她的泪、治愈她的伤痛、怜惜、心疼、以及心里想要为她做出什么的决定——是什么情感呢？

　　这种亲历的情感与与他作为旁观者的情感不一样，是比更为冲击，更为深刻，更为有价值的经历。
　　如同复杂而奇怪的，凌乱且普通的曲调。
　　如同深邃又黑暗的黑色夜空，神秘又吸引人，激发起他所有的好奇心，让他磨不开眼，停止不下，想要伸手去抓住仿佛近在眼前却伸手不可触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