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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包裹的心(四) ...

  •   三日月宗近他们越过其他梦境的迷惑,找到了髭切。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
      髭切因为没有更深的执念与欲望,反而是清醒的。

      “髭切。”

      “啊呀,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三日月。”

      “哈哈哈老爷爷的感觉可是很厉害的哦。”三日月爽朗一笑而过,月眸略带深意地看着全然没有认真意思的源氏兄长,“不过你既然已知此梦,为何还喜欢停留在这里呢。髭切。”

      “你不觉得这里很有趣吗。”摊手展示身后对他俯首称臣的大江山妖怪,髭切张开虎牙的嘴吃下黑发少女喂下的葡萄,笑得一副绵软无害的模样,“能够实现你心底渴望的任何事物诶。”
      他招了招手,身旁的黑发少女随即变成了一只黑色的猫,匍匐在他的大腿上,任他撸。
      “所以,我挺想看看这儿能做到哪种程度的。”髭切颇为感叹的语气,“然后,想到了许多想做又不曾做过的事,试着试着,就上瘾了。的确是令刃无比向往又容易沉迷的梦呀。”

      加州清光:“……”所以你是想到了什么想做有不曾做过的事?能麻烦透露一下吗。
      笑面青江:“哎呀呀,平安京的老家伙果然都不容小觑呢。”
      三日月宗近:“哈哈哈,是这样的吗?我倒觉得后生可畏呢。”
      蜻蜓切:“咳咳咳。”
      和泉守兼定连忙挥手:“没有没有!没有这回事!我什么都没干!”
      萤丸扛着大太刀的手有些痒,冲着和泉守兼定咧开小虎牙:“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没有我们在的话,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想要做些什么了。”
      笑面青江想到了之前被醉酒的主公袭击后这个和泉守闹出的大红脸,脸上一副了然:“啊,我知道了,我想一定是跟主人肌肤相唔唔唔——”
      顶着刃们的尖锐视线,和泉守兼死死捂住笑面青江的嘴,咬牙切齿:“你敢再多说一句!老子就把你的油嘴滑舌给宰了!”
      药研藤四郎一脸平静,点回主题:“别玩了。当务之急,我们需抓紧时间去找下一振刀的梦。”
      斩鬼刀微一挑眉:“嗯哼,会是哪个刃会这么痴迷梦境。”
      狮子王环顾一圈:“就两个了,鹤丸还有髭切你弟弟。”

      “哎呀,那孩子的话,估计被骗得死死的了。”

      确实,髭切说的没错。
      等他们找到了膝丸,并告知他的真相……

      膝丸是直接懵了的那种。

      ……

      梦?
      不可能,明明这么真实!

      膝丸看看面前一行刀剑中让出一条道给熟悉至极的源氏斩鬼刀,还对他招招手并灿烂笑着说“傻丸别傻了快过来”的话,再回头看看后面依旧微笑的源氏髭切和审神者少女……
      两……两个兄长!??

      “诶诶诶??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膝丸还不清醒,低头抱脑袋,两眼蒙圈,大脑陷入混乱了。
      还没等他思考,他就突然被刃拉起来跑了。

      激烈的刀剑碰撞声响在耳畔。膝丸下意识地回顾后面,就看见另一个露开恐怖笑容的兄长身上散发出了不详不明的黑雾,正与三日月宗近打得不可开交。
      他的视线回到了面前这个拉着他的兄长,挺拔的背影有种非常安心的踏实感。他还傻乎乎地问道:“是阿尼甲……吗?”

      “呀咧呀咧,这样迷惑性明显的诱引都没发觉到。憨憨丸还是让我不放心呢。”
      另一个兄长回首看向他,风撩起他柔软微卷的米黄发丝,擦过他光滑的额际,抚过他含笑的眼眉,停在他微扬的唇角。
      “虽然还不记得你叫憨憨丸还是膝丸,也无所谓名字什么的,但是我唯一能记住的就是,你是我最重要的弟弟这一点,就足够了。”

      温柔的语言,伴随着被兄长握着手的温暖。笼罩在眼前的迷雾拨开之后窥见那明朗的真实。膝丸猛地睁大眼睛,灰蒙蒙的眼神渐亮明朗的神采,一股酸胀不已的暖暖热流从眼眶内忍不住泛滥成灾——
      “阿尼甲!”
      膝丸吸了吸鼻子,相同的金色眸子浮现一层感动柔亮的水光。“……你居然叫对了我的名字。”
      髭切眨眨眼:“哎呀,可爱的弟弟呀,你这是感动到哭了吗。”
      膝丸羞恼道:“才不是!我没有哭!阿尼甲你看错了!”

      ……

      咔嚓咔嚓——伴随着冒牌的源氏重宝,被最美的天下五剑所断。
      梦境构筑的空间,俨如脆弱的玻璃制品,顷间裂开。

      荒寂野林,意外冒出缕缕黑气,不详且不明。远远望去犹如黑黯阴邪的黮闇鬼火,令人胆寒。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里的不对劲,刀剑只得放弃寻找最后的五条太刀,想方设法的逃离此处。

      察觉到刀剑想逃,这些庞量得不可估计的诡秘影子,像似有了意识般形成难以计数的鬼魅触手,绵绵不绝地攻击着刀剑。
      黑暗暴走,魔像乱生。纵观空间有倒塌之虞,岌岌可危。一道白光恰如救星一般形成一扇门扉,出现在三里开外。
      那门霍然打开,一个赤发青年急如风火地对他们狂吼。
      “还不赶紧的跑啊!想被吃掉了吗你们!”

      是捩天呀!
      加州清光他们卵足了劲,拼命地跑着,可身后的黑暗影子蔓延的速度太快了,一下子把他们的前路给阻断了,重重包围住他们。

      望见这种情况,捩天抓着羽毛汲取不可思议的力量,另一只手则握着斩魄刀本体蓄力,高喝着“快冲!”朝着那团团刀男纠缠不休而包围的影子骤然斩出了一条通道,给了刀男逃出生天的机会。
      汹涌而来的黑色气流卷起三日月宗近的柔顺发丝,拂乱眼前的视野。他感觉到背后逐渐寒碜入骨的冰冷,他无故回头,撞见了从黑雾中影影绰绰的人。

      人望着他们逃之夭夭的方向,上半部分的容貌被阴影笼罩,看不清具体,下半部分的脸则露出一抹黑暗癫狂的扭曲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三日月宗近无端地生出一丝异样,凭着感觉下意识地留下来,似乎因为他的停顿,其他刃也跟着停了下来。
      三日月轻眨一下深蓝金弦月的眼瞳,对他们笑说:“走吧,去找主公。”

      “三日月?! ”

      也知道这种做法很胡来,极有可能丧命。不过三日月这种刃呀,别看他在本丸平时那般待人视物都很温柔,如神明一样美丽强大,神秘又高雅的存在。但他其实是一个很自我的付丧神。自己想的事,做出的决定。谁都无法阻拦。
      因此,见刀剑开始惊慌,心神动摇,三日月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道:“别忘了你们要做的事。”

      加州清光想要说什么却猝不及防地被狮子王拉着跑了,他看了看前方行动迅速的同僚们,什么都不说,也都不回头看看,一同默契地向前奔跑着。
      锋利的刀刃砍断阻拦的黑色影子形成的触手,加州清光忍不住回首,匆匆一瞥。

      残破的空间,惨淡的月光笼上三日月宗近,仿若真神。
      他嘴角上扬一抹淡淡而柔的笑,目送他们。
      “跑吧,继续向前,不可回头,不可停留。”
      “谨记,坚守意志,不为迷茫,不为悲伤。”
      “用你们的刀,去选择守护。”
      “你们的双手,去抓住未来。”
      “用你们的力量,去拯救她……”

      而他——
      则在这没有光明,没有一丝温暖的无尽寒冷的黑夜之中,化作驱散黑暗的朦胧月光,照亮他们的道路,成为那一个特别的先驱。
      灰色行灯袴与草丛摩挲出沙沙响,三日月转身面对散发着张牙舞爪的庞大黑影,无畏亦无所惧地为他们断后!

      _

      待刀剑付丧神都冲进门的那一刻,捩天及时闪开,避免被撞击的局面。
      他最后看了一眼被黑暗吞没的三日月宗近,毫不犹豫地退开一步,将门轰然禁闭,把汹涌来潮的黑暗隔绝之外。

      这过程太过惊险刺激了,稍不留神就会被后面的黑暗给吞噬。
      只是……他们把三日月扔了……
      心有余悸的付丧神们一想到三日月,心情顿时沉重。
      他们缓过神来,看看周边的环境,发现自己在一条长长的白色通道。

      这条通道看上去望不到头,白色的墙壁都有许多排列有序的窗和门。
      每扇门都是清一色的白,门与门之间隔着一扇很大的窗户。
      每一扇窗户外面的风景都是与众不同的,有战火硝烟,有祥和森林,有欢声笑语的学堂,也有尸横满野的荒地……仿佛每一扇窗户的背后就是每一个世界,只要轻轻的打开一扇门,就能进去。

      “该死。”
      捩天恼怒的声音,传入每一个看入神的付丧神耳中。
      他们回过神来,顺着那位斩魄刀的视线上瞧,震惊地看到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着门的裂缝下冒出来。这扇门因为遭受着侵蚀的现象,而出现蜘蛛纹一样的诡异红光。
      这一看就很不妙哇。
      付丧神他们哪敢停下,撒丫子就跟着捩天跑。背后的阴风阵阵,宛若一把把冰刀,戳着他们的脊梁骨簌簌地发冷、寒颤。

      这条白色通道很长,仿佛跑不到尽头。
      窗外的景,重演着温馨或快乐、辛苦或悲伤的剧情。
      刀剑付丧神们一个不经意的视线,一段令人在意、触目惊心的画面,一个个惊疑不定,诧异不止的神情,他们的注意力相继被那些印象深刻的情景给吸引了过去,遂即每一扇窗则播放他们各自想要看到的那个世界所发生的事——
      这就导致定性不好的刀,一下子就分散注意,跑速或多或少地放缓了一些。

      捩天留意到了这事,回首发现那些刀男们都被窗外世界的记忆碎片给迷住了眼,冷嗤一声正要骂他们一顿。他们突然一个激灵地清醒了过来,纷纷摇头或抽自己一顿使其清醒,遂即目露坚定地加快速度,还有的则对他露出歉意且不愿服输的笑……
      他们都变了。
      变得更加坚定了。

      捩天有所触动,一向冷淡漠视的翡翠凤眼开始真正的正视他们了。
      也许,带他们来是对的……

      -

      喵——
      一只黑猫,突兀地出现在白色通道的中央。

      “猫?”刀男们不由得跟着斩魄刀停下,看见猫那双注视他们的暗金色猫瞳感觉压力很大,仿佛主公在眼前很不满生气地看他们。
      黑猫与斩魄刀相互对视,宛若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处无声胜有声。

      “捩、捩天先生?” 刀男们在后方看不见捩天的神情,只见他握紧拳头,身体也绷直了起来,仿佛想对这黑猫动手的样子。

      【再说一遍——回去!】

      突如其来的音波信息量,震得付丧神们脑袋发蒙。
      这声音、这口吻…好熟悉,好像是主公哦?

      “呵,回去?”捩天眯起眼,嗤笑不已,“若真这么有心,那就亲自过来劝本大爷呀!而不是派个继承你意志的死神记忆体就能打发我,当大爷我这么好糊弄的吗?!”

      这什么意思?
      面前的黑猫,指的是主公记忆的分身吗?
      付丧神们依据捩天的话,自行理解琢磨,无意间发现四周的白色通道开始蔓延红光的裂纹,顿时拉起警惕,周边通道的裂纹加大。

      “本大爷要的,可是完完整整的安辛!”

      咔嚓声响,整个通道已成遍布裂缝。

      只闻黑猫一声“喵”嗷叫,所有白色的门全部都被打开了。
      一个个从里头走出带着熟悉的主公灵力气息的男女老少,朝着付丧神们纷涌而来,惊得他们围在一块防御。而乃从白门出来的人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越过付丧神朝着后方的黑暗渐行渐远。

      正当付丧神以为目标不是本身时,忽然,他们的手都被每一个不同样貌的人给抓住了。而加州他们在看见那些人的样貌与主公几分相似时,脑子仿佛被人敲了一般,荡地一下,脑子空白的卸下防备,还被拉进打开的白色门。
      等刀剑踏进去的一瞬间,白色的门嘭地一声就关闭了,消失无影。

      捩天气急了,他好不容易把那些刀子精从黑泥里拉出来,结果他们又被拉走了。什么破玩意?!

      【捩天,你扰乱了「我」原来的计划。】
      还没等捩天找这只黑猫算账,黑猫率先开口。
      【「我」好不容易安置的一切,即使「我」不在,他们也能好好地生活的。】

      【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黑猫生气地发出低沉有力的嗷声,瞪圆了金色猫瞳,竖瞳骤缩成真,寒风凛冽。
      【谁允你把他们带来!】

      捩天惯有的嘲讽式呵呵一笑,恨不得拿刀指着黑猫的额头,往上戳一戳。
      “本大爷不这么做的话,阿辛、会、死、的!”
      “真以为本大爷会不知道阿辛的情况吗!”
      “好不容易拿回了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果因为承载每个世界力量的记忆体又这么多,没来得及吸收,主意识就还困在黑暗当中清醒不过来!”
      “现在的‘你’,也就是安辛——她所有的力量都这么分散开来,哪来的能力去抵抗天雷呢?!”
      “再这样混乱下去,她会被劈死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黑猫金色的猫瞳闪过凌厉的寒光,汇成一道危险的锋芒,落在的捩天身上。
      【——你跟另一个‘我’见面了。】

      “没错。”捩天坦然,“在老天爷落下第一道雷的时候,你体内的声音通过意识交流,告知于我。”

      【她是可以代替主意识,吃掉所有的记忆体,集合每个世界记忆体里面的力量来抵抗天雷。】黑猫气得跳脚:【可主宰「我」身体的是那个狂暴又残忍的「本我」,是黑暗的本身,是所有负面力量的结合体,哪有理性可言!】
      【她甚至会连你,还有那些刀剑都吃了啊!你懂不懂!】

      捩天沉静。觉得那没什么,自己本就是阿辛力量的一部分。
      他是因为安辛成为死神而存在的。

      系统剥离了安辛灵魂内积攒的力量,提取出来并按上系统设置的模拟人格,从而诞生出「捩天」这振斩魄刀。
      而后,他成为斩魄刀没多久,遂被扔到死神世界的一千年以前,以此历练自己来积累经验与灵力,等候主人的到来。
      所以,“斩魄刀是死神的半身”这句话并没有错。

      他是属于安辛的。
      即便,他被吃掉,不过是没有自我的意识意志,回归本源而已。

      【回来——你个操心玩意又想干嘛去?!】

      黑猫又一声低沉洪亮的猫嗷,捩天也不管了,自己走自己的,不停下,不回头,只是摇摇手跟黑猫拜拜。
      “我去找找最后一把刀了。”
      “总不能放着那个爱做梦的白痴不管。”

      捩天到其中一扇门前,打开门内的黑暗。而后,转过头来,鲜艳红的长发划过漂亮的弧度,那双翡翠色的凤眸深深地看了黑猫最后一眼。
      “至于你想做什么都无所谓,我只能对你说——”
      “别小看他们的觉悟。”

      门猛地一关。
      哗啦一声。
      整个白色通道全都碎裂开来,一块块掉落下方黑暗。
      坠入很深、很深、很深的无意识之海。

      。
      。
      。
      。
      。
      。

      -

      是梦。

      鹤丸睁眼,茫然地望着刺目的太阳。
      半晌,他摸摸发饿的肚子,从屋顶下来去觅食。
      他慢悠悠地走过花阴亭,与路过的付丧神打了声招呼,谈笑风生。
      小小圆圆的乳白色精灵,扇着小翅膀,飞过付丧神身边,那玲珑小巧的可爱模样引得鹤丸忍不住逗弄着了一会与他嬉戏的精灵式神。
      随后,发现赏花悦景悠闲喝茶的老年组,便过去蹭吃蹭喝,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剩下的甜品都放进了芥末味,扬长而去。

      可能感觉少了点什么,鹤丸看见相互玩闹追逐的小短刀擦肩而过,又嬉笑着去捉了只毛毛虫惊吓他们。
      然后,他就被护犊子的栗口田大家长微笑着追着跑,好死不死的还被巴形与长谷部给撞上了,并一块儿痛揍一顿。……收拾完了,嗷嗷大叫的鹤丸被怒气冲冲的长谷部拎着去干活。

      庭院,爱染和萤丸说说笑笑地拔着杂草,明石懒洋洋地杵着扫帚,靠在树下打了声哈欠。
      陆奥守正与村正脱去了上衣相互比拼着拖廊道,这动作之大引得边上抹门窗的和泉守骂骂咧咧的,堀川脾气好好地缓解他的情绪。
      鹤丸帮忙到最后的收尾工作,出了力的明石表示自己要累瘫了直接躺在廊道上咸鱼,被萤丸看不惯的拖着起来,爱染笑咧咧地在后帮他们捡起汗巾与外套。
      鸣狐和白山吉光带着一些糕点,送过来慰劳大家,道一句辛苦了。
      鹤丸吃着烛台切所制的糕点在舌尖上泛滥的美味,金色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每个刃的脸上都有着干活过后舒倦的幸福 ,在耀眼光明的太阳底下尽情地欢笑着。仿佛情绪被传染了一样 ,他也渐渐地笑了起来。

      夜晚,吃完晚饭间的美味佳肴。鹤丸国永懒洋洋地舒展肢体,于热热闹闹的刃群中,走过次郎身边顺牵一壶老酒。坐在笑呵呵喝茶的三日月身旁,给他换酒水喝,与他相继碰杯欢酌乐逍遥 。
      鹤丸享受着,此刻的安逸舒适 。看着每个刃说说笑笑的反应,残留在自己身体上劳动的倦意,还是被刃胖揍的疼痛方面也是存在的……让他恍惚的又回想起与主公的对话。

      也是啊。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怎么会出现这才是梦的荒谬感?

      鹤丸低敛着白雪的睫羽,盯着倒映自己模样的酒,金眸迷离……

      但是……
      但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一种说服不了自己的感觉。
      心底的很深很深的地方似乎藏着什么,一直在动摇着他。
      他能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出了问题,却又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
      心脏仿佛缺了一个口,他想办法去填补都没办法补全那个口子。

      即便鹤丸张开双臂感受此处光明的暖,享受安逸舒适的生活与美好。
      可他的背后,依旧无端的生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如同背上正在攀爬着千万只长毛蜘蛛,无数只小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尖利的口器无声无息地吐出千丝万缕的蜘蛛丝,编织着的精密得难以逃脱的网,等待毫无所知的猎物进来。
      冰冷彻骨,毛骨悚然,让他的尾椎延伸至脑髓,都禁不住的寒颤。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室厅内暖灯照亮着玩乐的付丧神们,在热闹到有些嘈杂的人声中,独特优雅的三日月的声音倏地插了进来,打断鹤丸的思绪,将他拉回。
      鹤丸握着酒杯的指尖微动,侧过来看他,神情惊讶又带着点几分懊恼。“咦?难不成我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吗?”

      坐在公开的廊道背落着灯光,淡淡的暗色阴影在绮丽雅致的太刀身上半蒙出一层保护色,隐晦而又辛秘。
      三日月一如既往的温和,醉人的新月沉静地注视着他。“是你醉了,鹤丸。”

      鹤丸雪白的眉弯起漂亮的弧度,一口饮没辛辣香醇的美酒,修长的指节捏着精巧的白瓷酒杯摇了摇,笑了。
      “这点小酒,我怎么会醉。”
      “是吗…那你为何焦虑?”三日月斟酒。

      “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鹤丸觉得没什么,索性把上午与审神者说的噩梦给他讲述一遍,暗戳戳地看看三日月有什么想法。
      三日月沉吟片刻后,道:“那么,你觉得你做的梦是真的吗?”
      “那你觉得那会是真的吗?”鹤丸睁大金眸,宛若寻求答案般地盯着这位色彩浓稠又美丽凌厉的太刀。

      “你觉得是真,那便是真。是假,那就是假。不必寻求我的答案。”三日月微笑回说:“我只能依据我所知,判断你做的梦,可能是主公过去的梦。我们所在的这个本丸,曾经确实是属于暗黑本丸。”

      “暗黑本丸……”这个词一跳出来,鹤丸的脑袋一下子闪过一个画面。

      ——[杀了她……]

      这画面一闪,快得他还没来及抓住思绪的尾巴,太阳穴突地疼了起来。

      晚间的风幽幽而来,金色发穗连同深蓝发丝在风中摇曳,三日月绚丽蓝金的弦月眼睛半眯半睁,宛若清澈见底却不知深浅的湖泊倒映的月牙,看得不真切。
      这位最美太刀仿若叹息般地说:“是呀,你肯定没想到吧。”
      “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在很久以前……曾是暗堕刀生活的本丸。”

      鎏金瞳仁倏地震颤,鹤丸国永被三日月的话刺激到了什么地方让他抓到一丝碎片。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看着同期伙伴,视线却无法聚焦,如同涌动的暗水从深处波荡而来,无声汹涌地漫没眼前,使他看不太清,唯有耳边的声音清晰可见。

      “他们本无希望,心怀憎恨,直到遇见主殿,接纳了他们。他们才愿意放下仇恨,重新开始。”
      ——[那个…鹤丸,你可知主公在哪?我们想向她道歉请罪。]

      “但好景不常在,灾厄降临。时之政府在过去的历史,发生了毁灭性打击的事件。其后记录在世界之书上,名为时政事变:龍头之争。”
      ——[鹤丸先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拯救主公。]

      “是过去的刀剑牺牲了自己,换来主公存活至今的未来。”
      ——[你在说什么傻话了鹤丸。我们这些刀,不就是为主公而生,为主公而战吗。]

      “如今的我们能够如此幸福,是由过去的艰辛构筑而成的。可是呀,这种失去必然痛苦,时间虽能治愈,但伤疤依然还在。所以不必要的情况下,莫在主公面前提起。”

      ——[鹤丸先生,不必介怀哦。那是药研哥他们的愿望……]

      ——「你知道了?……罢了,本是陈旧烂事而已。与你无关。」

      “鹤丸?脸色这么苍白,你可没事?”

      “……”

      鹤丸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忘了呼吸,大口大口滴喘着气 ,一瞬间心慌心乱得让他思考不了,冷汗遍布了额头与后背,湿了大片的衣衫。

      周遭的刃也注意到了他的过激反应,纷纷过来担忧他。鹤丸掩饰而笑,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只是喝酒喝太多了。
      他的余光越过刀的肩膀发现三日月看着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来,脸上温和的微笑也渐渐地淡下,鸦色的睫羽垂下,稠丽得神迷目眩的眼偶些情绪不明。

      “鹤丸这样子真少见了。”
      “身体不舒服就早点说呀,药研呢?”
      “他去拿药了,你说会不会一期哥和长谷部他们下手太重了?”
      “鹤丸先生,抱歉。是我下手太重了,如果你会有哪里不适之地,请及时告知我们,千万别隐瞒。”
      “非常的对不起,鹤丸!是我的错!——欸别弯着腰!是不是病情加重了?快躺下!我现在就去找主公!”

      于刀剑们的关心中,鹤丸保持弯下背脊的姿势,一只手抬起抓住长谷部的外套下摆,让周围的刃一秒的安静。
      鹤丸挺直腰板蹦了起来,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除了额发湿黏,俊美过人的脸庞看上去没有异常,还颇为精神地眨了眨明耀的金眸,嘴边勾起灿烂到有些欠打的弧度。
      “哈哈哈被我吓到了吧!看你们还敢打不打我!”

      “……”
      刃们盯着他看,心情爆炸的围他,捋袖擦拳,笑容极为“和善”。心态宽容的则直接走了,继续玩的玩,闹的闹,看戏的看戏。

      “等等等!我错了别打我!我真的很柔弱的呀!”

      饭后运动,有助消化。
      在一顿鸡飞狗跳,鸡犬不宁之后,月亮悄悄滴飘过半更,属于夜晚的寂静从外围开始潜入浸透了檐下刀剑们安稳的夜眠声。

      在所有刃睡着了的呼噜声,还有一只鹤辗转难眠。
      他转动眼珠子,扫了扫身边的同伴,试着像他们那样闭上眼,一片黑暗遮住他的一切,大脑放空。

      半晌,他又跟刚才一样,在黑暗中看到暗箱盒子内才会出现各色玻璃碎片构筑的旋转精妙、瞬息万变的万花筒花纹图案。
      那些奇妙万变的万花筒花纹接踵不断地在他的印象世界绽放,令他目眩到想要呕吐。

      细细碎碎的声音,如同竹笋般一个接着一个不停地在耳边冒出来,声音又很小很小,像是尖啸的声波一样,嘈杂地纠缠着一块挤入他的耳蜗,振动他的大脑,让他心烦意乱,脑子时不时活跃出各种各样的念头。

      鹤丸最后还是睡不进去,按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抓了抓银白的头发,跑到庭院外透透气。
      然后,他看见了审神者。
      坐在院林石凳的审神者察觉了,缓缓回头,黑夜的眼睛注视着他,宛若寒梅美丽冷艳的面容对他微笑起来。
      “鹤丸。”

      响在耳边尖锐喧嚣的声音,刹那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心底无缘无故冒火的焦躁感。
      一切不知名的情绪都安静下来,让鹤丸国永有一种被抹去的轻松感觉。只是心脏莫名空旷得难受,仿佛被谁挖走一块很重要的东西。
      鹤丸摸着胸口,盯着前方淡笑的审神者对他伸出的手邀请:快——过——来。

      鹤丸国永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她,轻轻地在她旁边坐落。看着审神者侧目而视流露出的很轻很浅的微笑。
      一个微渺的对视,让他移不开眼。

      ——所以,是他…无意间卷进了过去的梦吗……?
      若是卷进某个刃残留执念下的记忆,过度沉浸,而遗忘了自身……
      如果这么想的话,倒是可以说得通,出现在自身的违和感……

      或者,是另一种说法。
      譬如——
      是因为失去过多,在感觉到一丝温暖的时候,反而太害怕失去了。
      因为感受到了幸福,总感觉自己所在之处,皆为虚妄之地。
      然后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他人的存在,怀疑此刻在自己眼中世界的不真实。

      因而,导致他产生了一种想法。

      他开始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配不配得到这种幸福。

      ……如果是真的,请保持真实下去吧。

      ……如果是假的,请让他快点醒回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包裹的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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