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辛楚的亲缘 ...
-
“......”
“叫，姐姐~”
“杰、杰杰……”
“姐姐~”
“洁洁……”
悠远而模糊的回忆，垂髫之龄的女孩坐在小板凳上，指指自己的嘴巴，悉心又认真，教着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每当小楚学会念“姐姐”这个词，她会很开心的笑起来，大声的拍手鼓掌，弯起的眼睛透着自豪感，仿佛再说全世界就是我妹妹最棒的表情。
“好了，接下来学习，自己走路，不许作弊去扶墙喔。”
女孩像小大人般严肃的绷着小脸，弯着腰，双手牵着她的小小手，一点点教导着她学会走路。
黑色眼睛紧张地时刻关注着小楚的脚步，看见她差点跌了一下，又很快双手扶住她幼小的身体，不让她受伤。
“没错，小楚，就是这样。”
“一步一步来，再加把劲！”
“很好很不错。”
“加油很棒哦~~”
小小的安小楚感觉很有趣，下意识理解她的意思去照做了，一边听着她打气加油的声音，一边笑呵呵地挥着小胖手、走快点想要抓住她。
她喜欢看见女孩对她笑的感觉，那种扬着开心清澈的笑容，温润的眼睛彷如全世界都在注目着安小楚一个人。
＊
小的时候，安小楚因为身体比较病弱，而父母常因为工作的忙碌不在家，大多数都是姐姐照顾着。
比如说因为做噩梦吓哭了，姐姐就拉着她一起睡觉。
比如跑步的时候跌倒了，姐姐就边数落着她边给她上药。
比如她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受委屈，姐姐就丧失了笑容，阴着脸撸起袖子，直接找对方算账。
再比如她生病身边没有大人时，姐姐就踩着垫脚的凳子，小心翼翼地拿着小刀切菜切肉...为了煲个营养粥给她吃，还把好几个手指给切到了。
经常有太多太多搞不定的事情，小楚都是第一时间找姐姐。
总喜欢拉着她的手臂撒娇，总是在她的面前哭鼻子，总像个小尾巴似的喜欢跟着她身后，嘴里时常念着对方，也是次次这么麻烦为她辛苦艰劳的姐姐。
她很依赖着姐姐，信任着姐姐，崇拜着姐姐，喜欢着姐姐。
渐渐地，人大了。
想法也变得不一样了。
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吵杂难听，无形的攀比出现，矛盾也就开始了。
她对姐姐讨厌过，争吵过，哭闹过，冷战过......
当然，她也有在反省自己。只不过经常自我思考的期间，姐姐先过来对她道歉，她也服软了，跟着一起道歉，重归于好。
事后，姐姐还会拉着她再进行姐妹间的深入交流与心理辅导，唠叨了一晚上，连觉都不给睡......真的是，有时候，她唠叨起来，跟老妈子一样。
安小楚记得有一次吵架最厉害的时候，她那时候甚至冲动到说出“你都不知道我的处境，也没经历过，你根本不理解我，你懂我什么”“而且这事管你什么事，我自己有主见！不要管我！”“我最讨厌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了”等等许多伤害人的话。
说话不过脑子的她，反应过来就后悔了，也拉不下脸来撤回，颇为心虚地端量她的神情。
这时候姐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的看着她，黑色眼睛流露出来是她看不出来的复杂。
“嗯，我知道了。”
她结束语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心惊。
这是最严重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吵架。
小楚楞了一下，也就不理她了。
反正，她觉得自己是没错。
而且，姐妹吵架也正常，理念观点各有不同，肯定会打起来，倒不如双方分开一段时间，也好冷静冷静。反正这不过是个小事情，也没什么。
是的，没什么。
因为被纵容，所以她任性。
因为被温柔对待，所以理所当然。
还有一份，渗透在心底、生活、灵魂的一种认知。
姐姐不会抛下她的。
是的，她总以为，那个一路陪着自己长大的人，不会走。
那双一直牵着的手，不会松。
那一份对自己的关爱，永远都不会消失。
谁曾想到，转身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却有时候成为一种追悔莫及的遗憾，一种永远的诀别。
当某一天，构筑世界一部分的高楼，毫无征兆的崩塌下来，堆彻出无数人都难以承受的绝望。
在无情的天灾面前，有的人-妻离子散，有的人家破人亡，有的人无家可归，也有的人生离死别。
而安小楚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悲剧还是会降临在她小小而又平凡的家之中。
废墟之上，满目疮痍。
小楚坐在地震后千疮百孔的断壁残垣，像魔怔了一般，一言不发的看着天上。
周围的大人们总是看见这样子的她。一次又一次，心急如焚的将她带离危险现场。
听着父母又气又急又担忧的骂声，小楚在大人们眼里总是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人...会突然消失不见吗”
“姐姐呢？”
“为什么是姐姐不在了。”
“唉，小楚这孩子果然是地震后着了魔吧，说起胡话来没完没了。”
“怎么不找个大夫治治，看看有没有伤到脑子了。”
“早就看了，说她的各项检查都很健康哇。”
“这情况应该是离魂了。有盐吗。赶紧给她撒上，拍她，把魂给喊回来。”
“你说什么，你这傻孩子，我就你一个孩子，独生女，哪来的姐姐。 ”
小楚难过的看着吵闹的大人们，特别是爸爸妈妈，她哭着大叫说。
“那是可是姐姐啊！！”
“你们生的第一个孩子，安辛！！”
“她不是你们常常口中最骄傲的孩子吗！总是教育我不要好吃懒做，要向姐姐那样勤劳的学习！向姐姐看起！不怕苦，不怕累，要像她一样科科考试都能拿到第一名！体育最佳，家务全能，样样都做得很好......无论、什么困境，什么难关，她都努力的想办法去解决...一直...一直替你们分担呜......那个独自坚强的姐姐......”
姐姐的面貌，姐姐的笑容，姐姐的声音，姐姐默默照顾家的身影，掩盖汗水，藏在背后的伤......
每一份回忆，每一件事，凡是关于姐姐的，她都记得很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全都忘了啊......！！”
她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当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还被亲近的人们所遗忘，那是一种怎样的可怕呀。
连同曾经的合照，生活的房间，墙壁上的奖状，读过的书籍，书写的日记，网络的账号，医院的出生证等等，完全的消失！
多么……毛骨悚然的恐怖！！
那是生生把一个人来这个世间的存在给抹杀掉的绝望啊！！
安小楚像个丢失了重要之物的小孩，抱着空旷旷的照片嚎啕大哭。
那一天，是她永远的噩梦。
*
“没用的。”
“没有经历过等同于无法感同身受。人大部分都是平庸的笨蛋，是不会理解我们说的是什么。说的再多，就是送进医院的下场，或者别的。”
小楚久久的才把看天的目光，落在旁边病床上头绑着绷带的予时。
“那为什么是我们还记得？”
“……不知道。”
“我们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太难了，不敢思考。我只能以我的观念认为，我心即为世界。”
若以这为观念，她的世界已经塌了一半了。
“姐姐肯定没有死……我想找她。”小楚曲起双腿，抱着自己，面向朝阳的窗户，又一次仰望天空，“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她一定是被什么给带走了。”
“别开玩笑了，这不现实。”
“那现在的处境就是现实吗？”
“......”
魔幻的现实。
小楚嘲讽的扯了一下嘴。
其他人都不相信她，认为她要么是遇了邪了，要么是脑子有精神病。所以那些大人逼说着父母把她送进三院治疗了半年。
连予时也是，因为亲眼看见哥哥消失在眼前，被所有人认定为她发疯了，介于她的父母都离婚，本是监护人的哥哥也消失了，擅作主张，将她送了进去。
她们就像被隔绝在孤岛上的人，无人相信，无人愿意伸手......
“那你打算怎么找？”
“一个声音告诉我的。祂自称是‘系统’，可以实现我想要的愿望，只要向祂支付代价。”
“嗯...这个一听就是个老传销惯犯了，不可信。感觉是坑。”
“我也是这么觉得。”小楚垂眸，细想：“我许愿让姐姐回来。那个声音还扭扭捏捏的说她被契约了，不达成最终任务是回不来的。还想让我许别的愿望，我不肯。退而求次，变为可以帮助我找她回来。只要我答应成为祂的契约者，帮它获取能量。”
“这招空手套白狼，绝了。你不会答应了吧”
“嗯......”小楚摸着肩膀上的发梢，那是姐姐帮她剪的发型，也是唯一可以留恋的，“我担心......她在外面这么久，万一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所以，我想找到她。”
“那舅舅和舅妈怎么办？”
爸爸妈妈......
小楚低着头，攥紧病号服，“......我有打算。”
所谓的打算，就是系统所说的补偿。
所谓的补偿，就是......
安小楚牵着予时出院，满脸复杂地看着院门口与父母谈话愉快的黑发女人。
“这不是阿辛姐吗！她还好好的呀！”
“她不是。她是系统所说的补偿，修复姐姐的存在，接替身份。”
无顾旁边的震惊，安小楚先过去，与父母碰面。
望着俩人脸上的纹路以及髻间的丝丝白发，小楚意识到父母已不再年轻，可能承受不了太多的打击。
遗忘，或许...对父母来说是好事。
但是，她啊，就是不甘心，不认同，不想蒙着眼睛说瞎话，更不想眼睁睁看着发生过的一切而无动于衷。
她怀抱着父母，心里对着他们说对不起，然后露出与平常无异的模样，与父母回家吃饭，很认真很珍惜的度过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
等到她准备离开的世界，小楚轻手轻脚地起床，给小表妹掖了掖被子，拿起床底下的大背包出房间，就看见‘姐姐’模样的接替者在客厅等着她。
“真的要去找她吗？”
小楚听见这句话莫名其妙，转过头，看到黑发女人斜靠着墙，慵懒得像个大型动物。
“那个人放着不管就可以了，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小楚不理会她的话，只是向她弯腰行一下礼。“虽然你是系统派来的，但是，我还是想郑重的拜托你，请帮我好好照顾爸爸妈妈。”
黑发女人忽然笑了，“系统有没有向你说过我的身份？”
“啊？”小楚抬头，正身，“什么意思？”
黑发女人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
之前因为心中的芥蒂一直没怎么正眼看，现在的小楚这才看清楚。
眼前的接替者无愧是系统派来的人，无论声音样貌还是表情，都仿佛姐姐就在眼前一样。
“类似于平行宇宙那样子的，应该知道吧。”
“你的爸爸妈妈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同理，你也是我的妹妹。”
小楚低着头，手抓紧衣角下摆，“但是，你是姐姐，却不是我的姐姐。”
你可以是安辛。
但是，你也不是真正的安辛!
你不是她！！
不是陪伴我长大的姐姐！
不是跟我争吵笑闹的姐姐！
不是死后一直抱着我大哭的姐姐！
不是复活了大家结果被所有遗忘的姐姐！
头顶上的人沉默，随即放开了手。
安小楚定定看了一眼她，转身，近乎夺门而出的逃跑模样。
对危险的害怕，对路途的迷惘，对未知的不知所措及恐惧，以及后面隐隐传出‘一路平安，早点回家’的话语......
差一点就动摇了她的心。
可是，她不可以！！
姐姐被带走了！
为了复活死去的大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而她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装什么都不知道去享受牺牲姐姐换来的未来呢！
哪怕，她也知道希望很渺茫……
但是、但是！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的话。
她只能抱着这永夜的噩梦痛苦一生！
她一路狂奔着，大哭着，发泄的，竭尽全力的，来到姐姐消失的地方，擦干眼泪，边咳嗽边喘息着。
还没等她平稳情绪，光柱忽然落了下来，她就被带到一个黑白格子的庞大空间里。
这里的人群，都是被选择的人。
*
然则，这还不是开始。
想要与系统契约，就需要通过程序的选拔，才能真正的被选中。
踏进三千世界完成任务，实现自己的愿望。
失去资格的人，要么被沦为偷渡者；
要么付出什么代价成为穿越者；
要么付出自己成为守序者、或者是「眼」、亦或是其他的存在，随机进入世界降生地，背负职责。
当然，也有系统看好的人，无需任何程序，直接一路开绿灯，签订了契约。
而她就是其中的幸运儿，被一个养成系列的系统看中。
*
【亲爱的~银家好感动~~你还真的来到的银家的身边~~】
被分流单个房间的安小楚默默地看着闪闪发亮的小电视机，“你就是响当当系统？”
【哎呦死~样~只是半年没联系就忘了银家吗~】
这油腻的机器音，安小楚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正经地说：“事先说明哈，我不想搞打打杀杀的，我怕死，又怕疼，要是突然把我扔进危险地区，我会很快就挂了，你就没有人给你做免费打工仔了。”
【银家可是新型投入的养成系统~不含任何超大风险的机能性质，也不会以007压榨宿主，安全有保障......】
安小楚看着一闪一闪跟灯泡一样亮的话痨系统，莫名觉得有种不靠谱的样子。
【是真的，银家又不是你姐姐那种机型。】
安小楚一听见姐姐的消息立马逮着系统狂问。
可惜，响当当关于她姐姐的消息寥寥无几。只能透过旧版的系统，知道她的姐姐很优秀，将自己身上寄宿的系统喂养的这么壮大，经常挤在系统排行榜的前列。看得其他系统都眼红机热，纷纷东施效颦，结果自取灭亡。
可见宿主若是没有那个人类那般的心性和坚毅，崩溃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你们为什么是分新版和旧版？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因为银家~跟你姐姐的系统，并不是同一个生产者呀。像银家这样新版的系统，好好相处久是没问题的。旧版的就不一样了】
响当当系统不晃悠，认真地回答：【旧版系统是古早母系统生产出来的工具，那可是很恐怖的喔。】
【它们都继承猎杀同类、看重利益的统一特性。机制死板古旧，还会擦着规则的边缘，破坏契约，把你们人类当成消耗品工具，用完就丢。那几乎是经常发生的事。】
【虽说‘那位’存在已被取代，早古母系统也已经被破坏销毁了。但祂留下的子代系统数不胜数。】
【只要哪一个子系统成功突破了界限，成为主系统，再进阶到母系统，甚至是......】——『主神』。
响当当卡壳了，瞬间掐断话尾，转而一闪一闪的屏幕亮起瀑布汗的颜表情。
【哈哈不可能不可能，那可是究极史诗级地狱型的难度，没有哪个机体能成功的。】
【而且，像这类的子代系统，就容易因为宿主或者某方面因素的原因而受到感染，成为病毒性系统。变成专门破坏光明，摄取世界本源的坏机体......】
【所以~遇上这样系统的契约者，能避则避，不能避就只能拼命打死对方了。】
【当然了，遇上病毒性的，就不能避开，必须打死！】
所以，姐姐身上寄宿的系统，就是古早的那种冰冷无情暗地里想着如何榨取人剩余价值的系统。
小楚喉咙干涸，一想到姐姐遇上那样的系统，心底恐慌她会出事。
系统让她放宽心，表示她的姐姐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就不会死。
系统的这一说辞，没有起到安慰，反而让安小楚更加忐忑不安。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姐姐经历过什么，遭了什么罪，想要快点拯救她。
无奈之下，系统透露出一点，可以让她获得姐姐在其他世界的信息资料。
不过，需要用大量的积分购买，和升级到拥有权限的高等系统这两个条件。
那时的她，什么都没有。
系统还是最初始化的低等级。
摆在她眼前的，也就只有做任务这一条路了。
她鼓起勇气，开始走近看不清未来的迷雾小道，去接触每个世界里令人压抑的一角，如黑暗的旧社会，隐藏背后的黑手、黑恶势力和职场潜规则等。
她可以说是幸运的。被她所攻略、或养成的角色，都是待她很好。也及时地向呆在黑夜里的她伸出手，蒙上她的眼睛，一双双手牵着她走过崎岖不平的小路，带她站在阳光下真实的笑着……
安小楚很感谢一路上对她好的人，也愧疚自己的欺骗，更不能留下来。因此，她会百般付出自己的善意，回馈给对方，难怕自己会受伤。
可时间长了，她也就累了。
即使系统特地叮嘱，她还是忍不住向世界里的人投入过多的情感，让自己陷进去，同时难以自拔。
等她经历了第十个世界，安小楚的精神状态已经进入倦怠期。而系统正好要升级进入休眠期，便派她到一个刀剑乱舞的世界放个假，休养生息。
也在那个世界，本该与网友会面的安小楚终于找到了她的姐姐。那时候她才知道，弥生就是姐姐。其实她们，早就见面了。
但是，姐姐…好像不认识她了。
那双看她的黑色眼睛，不再有温和暖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凛冬的孤寒黑夜。
从休眠期苏醒的系统把她强行带出这个世界，扯出各种理由安抚宿主。
可好不容易找到人的安小楚怎么会轻易的原谅系统，她气得差点跟祂闹掰了，以至于后来一个叫贺娜的系统契约者找上门来，说是可以帮她的姐姐解除契约。
那时候被焦虑的心情糊住了脑子的她，忽视了系统的警告，暂时同意对方的联盟而搭上船。心里想着一会儿要是与姐姐一见面，她会立即踹开这个人，到姐姐的身边。
响当当系统知道了她心底的盘算，便无可奈何，也是想着让她能开心一点，便没拦着她，任由而去。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她跟响当当系统被暗算致死的下场。
......
说来也是自己天真太蠢的缘故，造就的如此下场。
她总是把事情想得简单化，认为只要付出足够努力，有心去做，凡事凭着一股勇敢拼搏的劲儿向前跑就可以了。
她也总将现实不切实际的理想化，隔绝了外界的残忍，用着不成熟的想法思考着问题，将问题理想化趋近于完美。
她还总是看不清自己的界限，识不清自己的能力有限，过分热心，过分卷入，过度干涉，过度以拯救姐姐为自居，将之当作自己必须践行的责任，而终造成了自己的苦果。
这因为她的弱小，她的无能，她的自负，她的狂妄，她的愚蠢和过分相信陌生人造成的！
‘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姐姐。’
她自厌自泣地抱着自己蹲在小小阴暗的角落，任由紫黑的线吸噬着她的精神，像个鸵鸟一样深埋进膝盖，不敢看出现在眼前的金红色的火焰。
‘这明明是我酿出的苦果，是我造成的错......’
小楚抬起头，忍着泪水看着火光中模糊的身影。
‘明明难受的是你，痛苦的是你，备受煎熬的是你......’
‘而我却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长进，拖累你了，害你自责，害你不开心，害你难过......’
‘我竭尽全力还要做好一件事，却还是什么都做不成，还将我的过错揽在你的身上......’
温暖的金红色火焰，灼烧掉束缚的线，像阳光落下暖洋洋的光，包裹着她。
像小时候那样，姐姐的手，抱着做噩梦的她，轻轻柔柔地安抚着，慰譬着。
“对不起......”
笼罩眼前的迷雾散开，属于安小楚的意志回归现实，她看清了一切，也知晓了所有。
她被姐姐扣在怀里，感觉到对方微微颤抖的呼吸气一下又一下落在脖子上，眼睛里不知不觉中，浮现出一层水光。
她放下手中的刀，转而回抱着姐姐的腰际，哪怕这个动作会使贯穿自己胸口的伤更为疼痛，也不在乎。
使了身体所剩不多的最大力气，生怕姐姐再次像很久以前那样，突然间消失不见。
“没用的...是我。”
“逼迫你...陷入两难之地的人...是我。”
“那个犯错误...祈求原谅的人...也是我......”
“对不起...”
身体没了气力，安小楚软倒在姐姐的怀里，目光渐渐地失陷于上方凝聚多少风雪幻影所研成墨的纯粹和美的眼睛。
“姐姐......”
[姐姐~]
[姐姐！]
安辛低头垂眸地看着躺在腿上的人儿，恍惚间，她听见了一个耳朵俏皮的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忽远忽近。
之前受过手已经愈合的左手忽然发热了起来，沿着经脉往上，冲向颅脑，刹那间，安辛有种被针-刺般的感觉。
她捂着发疼的头，脑海里出现了许多的记忆碎片，并闪现在眼前。
那些是关于妹妹的记忆，全是她向着她露出各种各样的情绪。
撒娇的，亲昵的，可怜兮兮的，装乖的，听话的，委屈求安慰，爆发矛盾的，怒不可揭的，争执吵架的，悲伤哭泣的......那些画面如同炙热的火浪，浇灌着、灼烧着心底。
小楚......
是她的妹妹......
是她一直珍视的家人啊......
汹涌澎湃的热潮，顺着气息涌上喉头，泛着钝物般的辛涩与难受，让她差点忍不住想要大喊的冲动。
“小楚……”热流也冲上了大脑，熏得她眼睛泛酸，差点崩碎她的理智。
安辛压着满腔汹涌浪潮的情感，太多太多想要说的话，最终化为这干涩、又简单的一句。
“你……长大了。”
安小楚牵着嘴角笑了笑。感觉自己身似在魇里，重叠着虚幻的梦。亦是在一直清醒着，交错着泛起温暖馨色的时光。
“姐姐，还记得、小时候的捉迷藏吗……我每一次躲猫猫，都能被你找到。而我很笨，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每到那时候，我就装哭，偷偷看你故意冒出来的衣角和头发，我才找到你……”
“这次，我没有作弊呦……很认真的找你。”
“然后我…找你好久了……一直、一直都在找你……直到我们的第一次会面，我知道是你了，但是，你跑了……我追着你，叫了你、好、好多遍…可是你，都没有理我，一直、一直背对着我、都没有回过头看我。”
“现在，你终于肯回头看我了……”
“所以姐姐，我不后悔哦……”
“因为...我找到你了……”安小楚软柔柔的笑着，虚弱的声音越来越小。
“小楚……”
安辛利齿倏地咬破下唇，维持住差一点被冲破水阀的情绪。
——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会再让你死的！！
她将贯穿安小楚胸口的手伸出来，并把一直捏在手里的一块刻印繁复金纹的菱形石头，抵在小楚的额头上。
她往自己嘴里快速塞了一颗仙豆的同时 ，从空间取出一个散发纯粹耀眼金光的卷旨——那是她完成【半神少女的愿望】任务所获得的神秘礼包，抽取的奖励物品是可以帮别人实现一个小心愿的神旨。
“安小楚，你想回家吗......”
家......
意识开始混沌起来的安小楚听见这一句话，缓慢的视线落在姐姐脸上，顺从心里得渴望张了张口——
“我......想......”（和姐姐一起回家）
话还没说完，突然间，她感受不到疼痛，灵魂好像被什么给吸住了。
在最后一刻，安小楚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抓住她的手时，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不能动作。
金色繁复符纹的菱形石头漂浮在空中——因任务被冻结所补偿的「回生石」，一个重塑肉身的复活奖励。
安辛在红发女人察觉有所动作之际，把铺开自动浮现字符的金光旨拍在空中的回生石上，启动——
【神旨在上，兑现汝愿。】
“嗷嗷——”龙啸撼动整个灵域空间。
“小楚，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能够见到你，我很高兴……”
高兴到我这一切的苦难都有意义。
高兴到我的生命、我的灵魂都有了存在的价值……
“但是现在，到此为止了。”
“你该回家了。”
安辛扯了一下嘴巴，露出微笑，看着神旨化作一条气势磅礴浑身散发金光的龙，龙嘴吞下了菱形的回生石，像一道光飞越般的穿过了血色漫天的灵域。
下一瞬间。少女的全身，都被破土而出的巨大魔爪用力啪地抓紧，一下子把她身体的骨骼全部捏碎，浑身的血液呈喷＇射状地溅在四周。
“永别了……我亲爱的妹妹……”
安辛又痛又笑的，目送着安小楚被解放的灵魂离开这个世界，不会再卷入这无限轮回的悲剧之中……
那条龙会乘于海上云雾，穿透世界壁垒，飞腾进宇宙间黑洞......
带她回家。
......
……
“刚才那是什么？”
“我也看到了，看起来是龙？？”
“是那个方向飞出去的，正好离我们很近的样……”
“不好了！三日月殿！有的刃身体出现了堕化情况！”
作者有话说
第158章 辛楚的亲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