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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历久弥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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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辛来到百达翡丽离开的地方,捏着扭蛋状的空间定位,抬起另一只手,红色的灵力光辉在掌心凝现,如流动的水流在身周环绕,以自身为圆心向外扩散。
好在还能捕捉到残留在空气中的空间波动,她利用那一丝残留与灵力痕迹,另类计算出他传送的空间坐标点,打开空间传送门踏了进去。
此处的本丸正值春季,温暖清爽,徐徐和风,山间的新鲜空气都有泥土与草叶清香。
空气飘来一丝血腥味,她立即竖起警惕心。
咔嚓——她踩到了断截的树枝。
安辛磨开脚,捡起来细看,那树枝截面平滑,青翠绿叶沾了一滴干涸的血渍。
她抬眸环视,看样子这里发生了打斗。
她边走边看,顺着地面树枝多、砍在树上的刀痕而去,越靠前面,越能发现血渍的存在,一直走到山巅的本丸。
她瞧了瞧高出墙壁宏伟壮丽的琼楼玉宇,气势雄伟的,连大门都比她家的那个破木门都还要华丽厚实,可见百达翡丽那混蛋着实挺有钱的,够气派呀。
她啧啧称有钱,后知发觉不对劲。
照理说每个本丸都会有一个保护结界,除了是自己本丸的人与刀,没有经过本丸主人的同意是不能进去的,为的就是预防时间溯行军的突袭。
而如今这个本丸没有结界,里面传来嘈杂的刀剑声,还有一路打斗的痕迹,莫非是有人来袭?
安辛思量一忖,使用四枫院秘术把自己化作一只黑猫,钻出层叠宽大的衣服,活络一下筋骨,适应猫的视野,将掉在地上的衣服放进系统空间,再甩了甩尾巴,跳上高墙进去。
她收敛自己的气息,佯装普通的田园黑猫,迈着悠然自得的步子,沿着墙路走。
记住本丸的结构与路线,用猫胡子感受风微微湿润的气流所带来一些气味的信息,寻着血味来。
毛茸茸的耳朵偶抖一下,她暗暗警戒四周情况,接连跨越式的跳跃在楼屋,跟着几振刀的走向,确定目标。
安辛避着地上的付丧神,悄悄地冒出头,就看见屋下慌乱的场面——百达翡丽受伤了,被割了一臂不能动弹,血淋湿了他一半的衣服。
她暗暗观察,听到屋檐下那些刃小声讨论着,说有只鹤丸国永来这里追杀着他们主公。
他们谁都没料到,会有这么胆大妄为付丧神过来行刺这里的审神者,使之审神者不慎被偷袭,那时见此局面的刀剑赶紧将主公护起来,远离那只疑似发疯的鹤,分拨刃去阻止对方——他们本是不想真正的杀了他,可在鹤丸国永杀害了他们的第一个同僚的时候,便激起了刀剑的杀心,可最后还是让那只白鹤给逃了。
偷听的安辛暗忖,是哪家的鹤丸有什么仇什么怨,会这么鲁莽行事的跑到别人家地盘搞事。不过,干得好。
她发现,这里本丸的刀似乎都很冷漠。
对于主公的受伤,那些刀的表情都跟机械似的僵硬,压根没有过多的关切之情,仿佛百达翡丽的死活并不能放在他们的心上。
她微微眯起金色的猫瞳,琢磨这小心思,身后的尾巴随之心情一甩一甩的。
感觉到投射在身上的视线,她回望过去,就见一黑红色平安时期战服的少年付丧神正盯着她看。
他妖冶妍丽的容貌微微带笑,眼角下有着不知是天生还是妆点的黑痣,风吹动着高竖的姬式鸦翼,衣服上红与黑冲撞的色调更是妖娆诡谲的气息。
由于自家本丸没有这振刀的存在,安辛不免多看了几眼,便转身走开。
“小乌丸殿,可有新发现。”临近的古备前太刀莺丸看了那猫消失的屋檐。
“无碍,只是颇有灵性的黑猫。”称日本刀之父的小乌丸收回视线。
“今日之事,有何见解。”莺丸目光落在几个戒备森严的刃们庇护围拢着进屋的青年审神者身上。
小乌丸方才带笑的唇角缓缓拉下,抿紧,那双宛若血液凝沉的眼睛,让人看了无端惶惶不安。
“那人铸造罪责,罪有报应。如今,为父忧,孩儿们会因其人不慎毁神根,身染秽气。”
……
审神者起居室的有个正打开小缝隙的窗口,正好对着窗外的一棵树冠高大、叶色鲜绿的洋槐树,安辛轻松爬到树木的枝丫上,这里树冠浓密能很好的挡住她的身形。
她透过叶缝,盯着窗户,将精神力延伸外放,探到室内,在确认目标是否单独一人。
把气息压制至无的境界,她通过微开的窗户进来,见金色长发的青年在独自疗伤的时候正好背对着自己,悄无声息的从窗口上跳下来,移动速度非常之快的潜进床底下,床板离地面太窄勉强可以挤进一只猫的大小,而且还好没那么多灰尘,看来是有时常清理过的。
安辛低伏着身子,床底的黑暗环境无影响她的视野,反而有种血液流动的兴奋感,纯粹的金色瞳孔一点点扩大——若这时候有人低头看床底下,说不定就会被黑猫发光的眼睛给吓一跳。
她露出尖锐利爪,蓄意待发,这时候青年动了。
他蹙起眉,见右手的腕式便捷电脑一闪一闪的,按下键位,即瞬投影出视频通讯。
通讯对面的人没有露面,而是坐在办公椅背对着。
“沈炜,一番刺探,有什么收获。”
听到女人的声音,安辛的毛爪子一顿。
名为沈炜的青年说:“刚一见面,她就对我极为戒备,不肯透露过多,估摸实力也在我之上,应与你所言相符,人与刀之间的主仆关系算好,她大概采取温和的方式来笼络付丧神的心,我想,可能不容易挑拨离间。”
“不过就算刀剑成为她的助力,也不足为虑。丸里的刀也就四十数把,除去六把正在练级,其余的都是满级。”他挑起唇角,“而我这边,可是全刀帐,全满级。”
“这些都是废话,我要的不是这些。”女人的语气有些不满:“算了,东西拿到了吗。”
“那是自然。”沈炜勾唇,伸手摸摸袖口,忽而一惊,焦虑地在自己身上搜索:“奇怪,匕首?我的匕首呢?”
他翻找着自己的衣物储存东西,意识到了什么而勃然变色:“难不成被那个杀千刀的给夺走了……该死的,我好不容易从猎杀者身上采取的血液……”
女人的声音有些发寒:“失败了么。”
“发生了意外,我被刀袭击了,可能在混乱的时候被对方截取了匕首,没有她的血,我没办法用能力控制她。”
“什么刀。”
“鹤丸国永,这家伙与普通的鹤丸国永不一样,实力诡异得强。”他想道,“我怀疑他是猎杀者派来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巧合!”
女人冷笑:“不过是一把破刀就把你搞得这么狼狈。我是不是应该换个人选了。”
“不是,这不能怪我,我本来已经成功的!”沈炜张惶辩解,“若不是有刀从中作梗,来本丸偷袭于我,我也不会失败!而且我也不算失败,我已经将她的本丸定位暴露了,可以……”
女人打断了他的话:“没用,她发现了。”
沈炜真吃惊了:“怎么会……我明明这么小心……”
“她可是安不忘危的人,对凡事都谨小慎微。”女人慢条斯理地说:“不过,你去一趟,连个有价值的情报都没有拿到……”
“沈炜,你未免也太没用了。”
这一话出,连她闻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炜突然发出痛苦的吼叫,吓到了她一跳!
他失去风范地在地板上疯狂打滚撞墙,发丝零乱如鸟巢,宛如得了失心疯狂暴症。
他阴俊的五官扭曲,皮肤下竟浮现一条条凸起的线条四处窜动!
安辛心中一悸,呼吸紧凑了起来,盯紧沈炜皮肉之下流动的某物。
沈炜似忍受不了了,拔出挂在墙壁上的刀,往手臂一割!
他顾不得脉管涌血,驱动灵力把在体内涌动啃噬的东西尽数逼出体外——
一个个坚硬、圆形的无脊椎虫系从伤口钻出,掉在血泊中翻滚,密密麻麻的,看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那些虫子吸噬着血液,很快吃得干净。
它们似有感应地朝着沈炜尖嚣,嘴里都长着尖利的牙齿飞冲过来——
“滚!!!”
沈炜气极愤甩,出现一道幽冥火焰将那些恶心的虫子烧的干干净净。
“哈、哈……呃……”
他给自己简单止了血,狼藉的躺在地板上气喘不定,疼痛如蚀骨的蚂蚁爬满全身。
安辛放开盖在耳朵的毛爪子,刚才叫声太刺耳了。
那视频通讯也在沈炜尖叫的时候关闭了,估计忍受不了那声音吧。
“叩叩——”
“主公你还好吗?”
许是外面留守的付丧神听到金发青年叫声太惨,过来在门前敲门,恭谨地询问。
“进来。”随金发青年话响,紧闭的门亮了一下,自动打开。
见有付丧神进来,安辛缩回探出的尖锐利爪。
沈炜被付丧神扶出去疗伤去了,她爬出床底,在居室里上窜下跳,搜寻有价值的东西。
她跳至电脑前,毛爪子打开电源,可惜需要指纹解锁。
找不到有关系统契约者的讯息,她便离开房间。
安辛巡逻一圈,发现外面没有刃在,全部聚在大而富丽堂皇的殿堂。
她利用瞬步,无声跃至横梁,爬前点,看清下面的情况。
地面所有仪态万方、气宇轩昂的付丧神,此时不亢不卑的卑躬屈膝、跪地低首。
沈炜包扎好受伤的地方,便来一个个盘问,怼指着风华悦茂的付丧神怨声恶语、骂不绝口。
要知道刚遭完难的他可谓怒不可遏,完全撕了裹在身上的楚楚君子虚情假意,将脾气全撒在这些无辜刀身上,恶声痛斥着刀刃的严重过失,更甚将今日守职与护卫的付丧神残酷拷打得体无完肤、皮开肉绽!
等级偏低刚来不久的几振短刃头一次见到青年审神者这般喑噁叱咤的模样,吓得他们噤若寒蝉,莫不敢动,看看其他的付丧神仿若无动于衷的模样。
当他们一看见温柔待他们的栗田口太刀,如今折下尊贵骄傲的背脊,似蝼蚁卑微叩首在地,沉默不言的被面目可憎的审神者酷刑施打,难受得他们想要替兄长求饶,被身旁的鸣狐与药研紧紧按头闭嘴。
‘别动,忍住’资深付丧神暗地给心慌害怕的刃手背留下浅淡的忠告,自己的瞳底也在极力压制住翻滚着如震风陵雨的浓烈杀意。
他们看着沈炜,没有恭敬严谨的情绪,怨怒,森冷,凝聚瞳里的无声深悠,到最后只有近乎漠然的冰冷。
栗口田太刀,源氏宝刀,还有若干平安名刀不卑不亢地屈膝低头,任由沈炜鞭打得遍体鳞伤,那一次次带钩的鞭子抽在躯体,刮去肌肤的每一寸皮肉,承受如被撕裂开来的痛,温热的血沿着身体蜿蜒而下。
受罪的刀连哼痛的一丝声音都没有,一个个默不作声的。
那些稳如磐石的身影在透窗阳光下投入一连片阴暗,与那渗透衣料而延伸地面的血液,更是独显面前青年暴戾恣睢、肆虐逞威的丑陋姿态。
不能反抗,亦是反抗不能,几乎整个内堂鸦默鹊静,只有□□拷打的声音。
似打累了,沈炜摸摸袖口,焦虑地在自己身上搜索:“匕首?我的匕首呢?”
他翻找着自己的衣物储存东西,意识到了什么而勃然变色:“难不成被那个杀千刀的给夺走了……该死,我好不容易从猎杀者身上采取的血液……”
闻言,安辛摸了摸完全好了的嘴角,微微眯起眼睛,从背包拿出衣服即要准备……
“都怪你们没抓住那个混蛋!”
沈炜再解气地踹了重伤的鹤丸国永一脚,指着他道:“而且我的结界不可能这么轻易被破坏的!只有内部最有可能,然而天守阁有你出现的痕迹!说!你是不是跟那只畜生有什么勾当!”
血,顺着嘴角汹涌而出,鹤丸国永却不觉得疼痛,躺在地上也不想起来,他淡漠的金瞳看向沈炜,突然笑了,“您连物种都拎不清么,我们是刀啊,可不是什么畜生。”
沈炜振袖一甩,居高临下地看着白衣染血的五条太刀,嘴角带着嘲讽的冷笑:“哼,我当然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即使披上人身,底子还是渴望噬主杀戮的凶器。”
“哈哈,原来您也清楚啊。”
沈炜看着五条太刀冷下脸来,凝注白色付丧神的眼神越发寒冷,虽然不是同一振鹤丸国永,但是他们相同的灵魂与白衣似雪的身形更让青年的眼里带上一弧冰冷的杀意,他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任何可疑点。
“鹤丸国永,你勾结外党,偷袭主公,以下犯上,其罪当诛!往后自然留不得你!”
“长谷部,龟甲,将他拎下去,扔进锻刀炉熔了!”
见两振刀稍有迟疑,沈炜冷声呵斥道:“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么!”
这时候,长谷部与龟甲猛然拔刀出鞘,刀尖对准沈炜,同一时间许多刃也朝向青年审神者拔刀相向,步步逼近,气得他瞋目切齿,忿然作色。
“反了啊你们!”沈炜对面前的刀戟指嚼舌,指着的手指都气得有许发抖,后退几步:“你们早就想弑主的!对不对!”
长谷部蹙紧眉头说:“主公,请您别往后退,我们是不会伤害您的。”
沈炜一听简直要啐了口唾沫:“我呸!去你的睁眼说瞎话!拿刀指着我说不会伤害我!你当我傻子吗!”
“因为你就是傻子呀。”
身后传来一女声的刹那间,他的心口蓦然如同撕裂般的剧痛无比!
他反应极快,瞬息转身,将掺了幽冥火焰的灵力掌回击偷袭者,不料对方机灵得很,刺了致命的一刀就分离开来,而致百达翡丽打了个空。
他见到安辛惊怒交加,肝胆俱裂,气得口吐血沫:“你……什么时候……”
安辛微笑着瞬步在他面前,又刺了一刀:“就在你的刀想保护你的时候,可惜,你不信。”
她瞅了眼还想救沈炜的一些刀。
“缚道之六十三,锁倏锁缚。”
她抬手,掌心发射出绯红灵光,变幻成粗大明亮的锁链快速缠绕住所有付丧神的躯体,使其无法行动。
沈炜撑不下来,血液顺着伤口蜿蜒而下,滴滴落在毛毯。
他抽搐着,倒在腥湿粘稠的地毯上,看见腕饰电脑闪了电花的自我销毁。
蓦然,他醒悟过来——
原来,他已经……是被抛弃的棋子。
沈炜突然笑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声嘶力竭白,沾染血块的脸上带着一种讽刺的绝望。
“操/他/妈的人生!”
无论从前,他被系统放弃,留下耻辱的错误……
还是如今,被同类当棋子丢弃,踩下他的尊严……
他的存在,打从一开始就被抛弃了。
被世界抛弃……
抛弃在这个地狱当中煎熬。
留予他的是无尽的空虚,永无停歇地被追杀,被否定的人生!
渐渐地,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也看不见猎杀者少女的身影。
他的身体渐渐冰冷下去,意识慢慢流失。
啊啊……
老子终于……从地狱解放了。
……
宁静、悠长的黑暗,他似乎从遥远的远方,听到了稚嫩的声音。
「哥哥,你说,我什么时候出院?」
不会的,哥哥许了愿望,你很快就会出院的。
「我偷偷听到医生叔叔说,我得了绝症,绝症是什么」
绝症啊,就是断绝一切病痛的症状,让你的一生再无病魔。
「哥哥,你去哪?」
囡囡,抱歉了呢。
哥哥是个混球。
再也不能回来看你了。
也不能看到你健康成长的一天了。
……
…………
当怨憎化为虚无,死亡抹平罪孽,弥留最后不甘的青年悲惨划上属于他的句号。
尘埃亲吻他,风为他停止。
没有灵魂的躯壳逐渐僵硬,如陶瓷裂开无数条缝隙,形成碎片,化为虚无。
安辛静静地站着,平静地看着他被世界规则抹去了存在,而她,迟早也会面临这样的下场。
“抱歉了。”
“也恭喜你……可以解脱了。”
她微不可查的悲叹,微微阖上寥深的黑瞳。
“而我,还要这个炼狱里挣扎。”
直到我彻底输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