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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参合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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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胥门,沐雪择舟走水路往西。行舟至湖心,那佝偻身躯的艄公忽的阴笑道:“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沐雪亭亭立在舟头负手赏景,冷颜道:“□□主还不死心?”
摘去蓑笠与人/皮面具,却是姑苏城内的丐帮八袋长老、大勇分舵舵主周寻。“我怜香惜玉,不忍见姑娘这样一个美人无端命丧洞庭”。
美人?沐雪略低头,湖面上倒映出一个青衣人影,模糊不清,哪里看得出美丑。“辽国灭,耶律大石远赴西域再建一个西辽国。官分南北,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周寻,你是西辽的汉人”。
周寻相貌平淡无奇,稍加装扮,无从分别是汉人、女真人还是契丹人:“我哪里漏了马脚?”
沐雪冷冷回头,上下打量周寻。直到此刻,她方认真看周寻的容貌,果然平淡无奇:“丐帮在西辽并无分部,西辽细作又多在金国、西夏两地活动,丐帮看不出你的路数也属常理。巧得很,我家传有本秘籍记录天下武学,西辽承袭大辽,路数自是一脉相承”。
“你果然是姑苏慕容氏的余孽”。
一叶小舟,各存杀心。
茫茫洞庭湖上,二人分处小舟头尾。
“怎么,我这慕容家的余孽挡了你的活路?”沐雪略动指尖,寒玉棋子嗖一声射向船头,周寻双掌合十,身前陡然起了一道无形高墙,那棋子入高墙便失了力道,周寻反手便将棋子抛射回来。
棋子回到沐雪手中,片刻,化为齑粉打指间落下:“西辽到底不如大辽,细作的功夫也大不如从前了”。
周寻怒极而笑:“既猜出我的身份,就是死路一条!”
“杀我?你的功夫还差了些”,沐雪轻抖衣衫,袖中落下一柄怪异软剑,挽起剑花便向船头攻去。
周寻似是成竹在胸,竟不避剑锋,双臂挡上长剑一阵火花,原是有精铁护臂防身,不惧兵刃。
片刻,二人已拆了十余招。木舟失了平衡,一头高高扬起,一头已扎入水中。沐雪身法轻灵,竟贴紧船身,一手攀着木板,一手仗剑杀敌。
周寻冷笑,上来更是一翻近身连打,全不避剑锋,原是身上亦有软甲护体。沐雪一剑刺上软甲,长剑折如弯月,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刹那间,沐雪如破空弩箭一般弹向数丈之外,不知何时起,忽冒出来一叶筏儿,一个青衣男儿点蒿撑架。
好诡异的竹筏,何时驶来竟不得而知,那撑筏的男子更是神出鬼没,头戴一副凶神恶煞般的面具,如阴间鬼怪立在筏头。
沐雪收起长剑,扬起秀眉静静道:“既是丐帮弟子,是杀是剐也该是七公做主”。
“你怕了!”周寻怒极,今日不杀眼前人,他在丐帮的前程也就作罢,想逃?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弟子遍布东南西北,如何逃得掉。
沐雪心思百转,遂浅浅笑道:“纸扇长老无端造访姑苏城,你猜所为何来?”青衣男儿撑起竹筏,周寻怎能容他们离去,踏上船板借力腾空,却见沐雪与青衣男儿同时出手,一枚黑子、一根银针分别射向人迎与膝眼二穴。
好一个心有灵犀,周寻到底未能避开银针,重重摔落湖中。
湖面上忽起了一团雾气,忽轻忽重,沐雪横将竹叶吹,曲音婉转飘渺宛若天籁之音。
青衣男儿边撑着筏儿,边吟出李太白的两句诗文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此曲甚妙!”
曲毕,沐雪负手道:“岛主多年不曾出门,此番离岛可是会友?”
青衣男儿摘下面具,正是桃花岛主黄药师,半晌,轻轻道:“蓉儿挂念你安危,送完桃花醉,便随我回岛罢”。
沐雪背过身去,强忍泪意,咬牙道:“阿雪还有事要办……”
“去何方?金国中都大兴府?你是汉人,那里不是你的家”。
“汉人?”沐雪冷冷回眸:“原来岛主心中,胡汉之别这般分明。若我不是汉人,岛主可要取我项上人头?”
黄药师一时愕然。
“我本名慕容雪,既出了桃花岛便不再是沐雪。黄岛主,不必再见”,沐雪挥剑,生生砍下半截竹筏,以剑为蒿,将竹筏划入浓雾之中。
四方雾气昭昭,东邪唤了几声“阿雪”,不见回音。他功夫奇高,听出那半截竹筏向西而去了,可是追上,又能如何?
行至三十里外的洞庭苇塘,见湖心一荒草凉亭,沐雪弃筏上岸。
前方一团浓雾,沐雪缓步其中,远远看去,仿佛一位仙子于湖面之上踏水漫步。脚下虽是水,却有一道石路,历经百年不破不衰。
石路蜿蜒向乾位而去,待走出团雾,前方赫然显现一座巍峨山庄,屋室森森,如坟冢一般死寂。
朱漆大门上挂匾额,三个字“参合庄”。
沐雪欲行又止,终又伸手推门,轰然一声,哪有什么朱漆大门,哪有什么富丽堂皇。满眼破败不堪,荒草残垣而已。
一切皆虚妄。
她的先祖曾是参合庄的主人,苦心经营数载只为复国大燕。百年过去,鲜卑一族都不复存在,参合庄也早已化为废墟。
而她,生于黄河之滨,幼年流落关中,豆蔻时年入北地,二十岁南下江南,桃花岛一住又是八载。乱世之中,有多少人如她一般颠沛流离命运多舛,反认他乡是故乡。
阿爹、阿娘,天下虽大,何处才是阿雪的栖身之地?
日头高升,姑苏城内却是肃杀一片。
东西南北诸水陆城门大开,内城行商坐贾者却寥寥。
太白楼内并无一个客官,那店小二个个胆战心惊,掌柜的缩在柜台之后,一副大祸临头之兆。
一街之隔的吴兴楼上,但见一个着素色缎袍的男子死死盯着太白楼前大街,双目冲火,此人正是国贼秦桧嗣孙、当朝礼部尚书秦埙。
不断有探子来报,自称复姓慕容的女子如鬼魅一般四下出没,待追查上去,又踪影全无。
“难道真是慕容家的余孽?”
午时方至,秦埙眼角忽觉青衫闪过,定睛看去,一个青衣女子已掠至众兵丁之间,遇人便点脉腕未七坎,招招精准,一时间只见青衫飘动,有如仙女散花般飘逸灵动,不出片刻,吴兴楼上上下下站满了木头桩。
女子打柜台后拿过一坛女儿红,步步逼近佯装镇定的秦埙。“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
“你我无仇无恨,缘何要杀老夫?”
女子开坛仰头喝一口酒,煞是豪爽。“天下之大,想杀你的人还少么!既承继了秦桧的衣钵,便要受天下人唾骂,要怪就怪你老子非要上赶着给秦桧当儿子”。
“你…你…”秦埙,话音未落扑通一声倒地,脖颈间一道血印,一代奸臣已然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