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三十章、天下英雄莫能当（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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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渐西沉，暮色笼罩在芙蓉山庄的废墟之上，四周荒寂无人，只有寒鸦在枯树之中呕哑鸣叫，凄凉阴森。
那寒鸦静静立于枯枝头，夕沉之中，只余一个黑色剪影，眼看就要沉入将至的夜色之中。
忽然，它不知听到了什么，在寂静之中，“嘎——”地长叫一声，羽翅“扑棱棱”地震了一震，急速地消失在了黑压压的枯树林中。
就在那乌鸦消失在天边的一刻，一个苍老的身影，手持一根拐杖，颤颤巍巍，出现在了树林边上。
芙蓉山庄业已荒废多年，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老人？
他一步一步地朝那废墟而行，步子不快也不慢，平稳得就像是走在长安最宽阔的街道上，但一晃眼，就已经站在了废墟面前。
他花白的胡须纹丝不动，左右环视一圈，方才用低哑的声音叫道：“出来吧。”
这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同样的有气无力，若是不仔细看这老人精光四射的眼睛，定然以为，他明日就要卧病在床。
随着话音一落，仿佛一直没有人的枯树林中，骤然出现了几个身影，兔起鹘落，几个纵身，便已经到了那老人身旁。
几人对着那片废墟，环视夜色笼罩的茫茫四野，尽管各个都是手上沾满血债的人物，却无端感觉到一股寒意自心头而来。
其中唯一的一个女子，面容虽然颇为清秀婉丽，但一头白发，脸上皱纹遍布，让人猜不透她的真实年龄，她嘶哑着嗓子问道：“……莫雨不在？”
这几个人，当然就是提早约定一日来到芙蓉山庄的肖药儿一行人，他们抱着的想法也很简单。此时来到，在众多江湖人士之前，先与莫雨商谈汉王宝藏之事……
“若是他不肯交出来呢？”定此计时，易承云急切地问，他最怕的，就是祖上那批宝藏没了踪影。
他的贴身侍卫，还被关在芙蓉山庄密室之中小卫的哥哥，沉声道：“若是不肯，就让他和他的父亲葬在一起。”言下之意，是要将莫雨直接诛杀于芙蓉山庄。
此言正合公冶菱之意，而对肖药儿而言，却稍嫌美中不足，但他并未反驳，不管是莫家还是公冶家，只要死了人他都高兴。
若是莫雨一时不死，那也无妨，第二日，武林中人无论是为了宝藏，还是为了报仇，或者仅仅是为了一个真相，都会来到芙蓉山庄，那时，莫雨双拳难敌四手，要擒住他，也是易如反掌。
计划十分周全，但美中不足的是，莫雨竟然不在芙蓉山庄！
肖药儿绕着那一堆瓦砾碎石，慢慢地踱了一圈，手抚白须：“他既然在信中说明，此时就一定在这里……”他转头问公冶菱，“你在这里住过许多时日，芙蓉山庄的密室，位置究竟在哪里？”
说到公冶菱这段旧事，她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过去了那么久，我怎么记得清？”随即反问道，“汉王四大家臣家皆有密室，你怎么不从你家里的密室位置，来推断一下芙蓉山庄的？”
原来当年汉王家臣为了保主公起事，自家皆建有地下密室，供奉先帝神位画像，积攒金银珠宝以供后用，就连方位也有相似之处，是以当年在连环山庄密室，莫雨对过往并无记忆，却仍能从潜意识中分辨密室方位，寻找出路。
肖药儿闻言哈哈一笑：“毕竟你们家与莫家旧交匪浅，哪里是我等比得上的？”这一番话夹枪带棒，让公冶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下暗气，却又知道莫雨就在附近，此时不便贸然翻脸，只在心中暗恨：“早晚有一天，让你这个老东西死在我手里！”
卫复皱着眉头，打断了他们的话：“行了，要说什么，也等找到莫雨……”
话说到一半，忽然一声长笑，赫然便是莫雨那狂放的笑声！
“真如我所料，你们果然先到了！”
几人立时一惊，左右顾视，却见不远处一座小小废墟之上，正坐着一个红衣白氅的青年，他屈起一腿，手中闲闲把玩着一根双股金钗，乌黑的长发披散，苍白的面容上，带着一抹冷峻的笑意。
三人向他看去，他却连头也未曾抬起，只是嗤笑一声：“怎么？到我家里来，还指望我端茶倒水，迎接你们么？”
肖药儿等人之前并未见到他的人影，他却在三人争执之时，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当场，在场之人竟无一人察觉。这手轻身功夫，便是王遗风年轻之时，恐怕也比不上。只有卫复在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句，好俊的身手！
肖药儿咳嗽两声：“既然来了，装神弄鬼地做什么？”
莫雨笑道：“说的也是，那心中有鬼的，自然用不着装。”
一句话说中了在场几人的心病，连肖药儿一直木然的脸也带上了一丝怒容：“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莫雨，交出藏宝图！”
卫复上前一步，沉声道：“就算你自信能应付得了我们几人，那我们身后这些人，想必你一人也难以托大。”他向身后一挥手，那树林之中，忽然影影绰绰地浮现出来几个身影，眼力好的话，甚至可以看出，他们穿的正是狼牙军的服色。“这些不过是先头之人，后面尚有大军，你——”
莫雨却不理会他们的话头，他将手中那根金钗一抛，忽然截断卫复的话，转向公冶菱：“……你认得这支钗吗？”
公冶菱恨恨盯着那支钗子，好像那就是她最大的仇人，但她眼底浮动着的浮光，又让人觉得，这支钗是她最爱的爱人。
见她不答，莫雨抬起眼睫，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乌黑的瞳仁仿佛射出两道极冷的电光：“看来你并没有忘。”
“这钗，正是我父亲在成亲之日送给我母亲的。”他微微一笑，“想来，当年他曾经送给过的人，正是你吧。”
公冶菱咬着牙，她怎么会忘记呢？公冶家与莫家是世交，她自幼就与莫天蓝定下了娃娃亲，在平静无波的日子里，少女公冶菱未尝不对这位英俊潇洒的未婚夫，怀着梦幻般的绮梦。那时莫天蓝就曾经对她说过这根钗子的来历：“菱妹，这金钗是我家祖传的宝物，我曾经发誓，要在成亲之日，将它送给我未来的妻子，愿我俩永结百年之好。”
当日她是怎么红着脸回答的？记不清了。只记得公冶家被毁之后，她不顾姐姐的劝阻，怀着满腔的仇恨继续了这段婚约，在洞房当夜，莫天蓝满怀怜惜地将金钗插在她的发髻上，抱着她在她耳边许诺，自己一定会为她报仇。
她只是在心里冷笑，报仇？我的仇人，不正是你们莫家全家吗？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又记不清了，最终的落幕，是在莫高雷的寿宴上，周围全是吐血昏死过去的人，而她冷笑着，面前倒着她的夫婿。
莫天蓝向她伸出手，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妻子一反往日的婉约温柔，面前的菱妹似乎已经不再是以往的菱妹。
公冶菱将头上的金钗一把拔下，狠狠地扔在了莫天蓝面前，她扬长而去……
今天，莫天蓝和郭琳的孽种，竟然拿着那根金钗在她面前炫耀……公冶菱怒吼一声，倏然如离弦之箭一般朝莫雨扑去！
她的去势飞快，一出手便是杀招，掌风如织，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朝莫雨铺天盖地笼罩而下，肖药儿没想到她骤然出手，如今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那藏宝图暂且不论，之后再寻公冶家长女便罢，今日哪怕不要莫家的那一半藏宝图，也必要将莫雨格杀当地！他铁拐一挥，卫复长刀出鞘，两人齐齐向莫雨攻来。
莫雨将身一侧，整个身子向后倒去，右足一点，轻飘飘地飘然退去，这一步之中，退中带纵，三人合围竟抓他不得，甚至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肖药儿心中大惊，这小疯子连伤带病，折腾了这许久日子，倒像是得了什么奇遇一般，武功境界大胜从前！
须知莫雨自从公冶菡处离开，整个人宿疾大消，练武的进境比起以往苦痛缠身之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肖药儿一击不中，随即气运丹田，将内力全数运在自己铁杖之上，那铁杖既长且沉，此刻舞动起来，沉滞之中含金石之音，虎虎生风，招数虽然变慢，一招一式却威力大增。莫雨不敢怠慢，寒冰真气一提，面上隐现冰霜之色，双掌齐出，掌法已变，正是他拿手的辩玉掌法。但使将出来，却与往常不同。
以往莫雨的武功，以狂与疾为要义，且惯使短刃，此时双掌翻飞，却攻守严谨，颇有法度，与过去大相径庭，但越打却越是隐含风雷之势，一层层叠加起来，掌风刮得人脸如同刀割一般。
肖药儿见莫雨一掌击来，既速又重，自己躲避不及，忽然将那铁杖左右一拉，竟然拉开成为两节，豁然便向莫雨手臂夹来！
常人遇到这种招数，一条手臂必然会被当场截断，哪知莫雨不闪不避，伸掌直按向他胸前，竟是拼着自己手臂受伤，也要让敌人同归于尽的招数。肖药儿自知，这一掌打上了自己不死也残，只得将一节铁杖回护胸前，另一节探出去砸莫雨手臂。
四人转瞬之间，便已对了十几招，三人固然未曾落败，却也没有占得了便宜。间隙中，卫复仍不放弃劝降莫雨：“……你不过一人之力，等我们援军一到，难道你能抵抗得了？我劝你还是……”公冶菱之前被莫雨打脸，早已恼羞成怒，冷笑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倒是不信，这小子一个人，就算得了宝藏，天下觊觎之人甚多，他就能抵得住所有了？”
此时忽然一个清亮的年轻声音，从废墟背后传出：“谁说他只有一人？”
一个蓝衣青年手持长剑，身形轻灵一跃而出，他明亮的双眼直视莫雨，眼中忽而流露出真挚的喜悦与笑意。
莫雨也看向他，微微一笑，两人相视而笑，让这阴森的废墟，也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我。”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三十章、天下英雄莫能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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