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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 ...

  •   这晚,宇文祎和谌京墨同宿在云和殿。北周不比南陈,宫内人多眼杂,总不能新婚燕尔就被诟病夫妻不和,让宇文阐或是旁人瞧了笑话去。谌京墨知晓这个道理,宇文祎提出要去书房睡时也被她摇头拒绝了,又不是没有同床过,宇文祎那比她还紧张的样子能做出什么吗?

      不可能的。

      她相信宇文祎的为人,也知晓宇文祎的胆怯。只是不太理解,一个大男人到底在怕什么?自己能吃了他吗?谌京墨心下暗自无语。但其他心绪让她无暇多顾于此。

      她在等秦翎儿的消息,她在思考如何面对王皇后。

      她离开陈国,谌氏少了最擅出谋划策的她,崔演必定有所动作,勾结党羽直接起兵谋反。早在她成婚之时秦翎儿便截到了崔演知会其党羽镇守西境的右将军于梁集结军队秘密围剿健康城的密信。她让秦翎儿放了信鸽和密信,将计就计,和谌京海及谌京涟商量好,在建康来个瓮中捉鳖,将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安雅同凝雅一起,伴她左右,崔演定然会掉以轻心,以为她并未察觉,无所防备,却不知她正通过逸品居内的秦翎儿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又有宇文祎以防万一留在陈国的罗兑和罗艮辅助着谌京海。

      她早已胜券在握。就等着秦翎儿的消息了。

      但对于与王皇后的见面…她心中确实有些没底。宇文祎口中王皇后传奇的过往,今日殿上那一对深邃难测的眸子,怀中贴身的凤舞宝玉……

      让谌京墨有些辗转反侧,无法成寐。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覆上她的手,“公主莫怕,母后不会为难于你的。”宇文祎温润的嗓音在清凉的黑夜中饱含暖意,“她会向着你的。”谌京墨闻言微笑,自是不信他这番说辞,血浓于水,王皇后不向她发难她都该感到庆幸了,更别提偏向她了。君姑与儿媳,水火不相容。但宇文祎这番安慰,还是很受用的,点点温暖自手掌向全身蔓延,困意袭来,她沉沉地睡去了。

      在谌京墨不知道的黑夜中,宇文祎悄然叹了口气,她欠谌京墨的太多,母后怎么会为难无辜的她呢?哎……

      一夜无梦又一夜无眠。天空甫一露出鱼肚白,两人便开始洗漱更衣。辰时就到了偌大的椒房殿门前。

      踩着锦靴,宇文祎领着谌京墨进了椒房殿。主位上的人儿依旧噙着一抹熟悉的笑容,都说母后威严强势,可母后在她眼里是最温柔的,最疼爱她的。她从未离开母后这数月之久,孩子心性此时又难免显露,脚下的步伐轻快,却还是克制着的愉悦,若非怕公主和随侍的凝雅、安雅笑话,她早扑到母后的怀里去了。

      “母后!祎儿回来了!”宇文祎快步走到王皇后面前,语气中的欢快是掩饰不住的,待得谌京墨行至身旁,两人一同行礼,谌京墨也改口叫了“母后”。

      王诗尔抿唇一笑,手臂一抬,两人起身。宇文祎嘴角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正要先上前一步和母后好好说几句话、谈谈心,再拉着谌京墨和母后认识一下,谁承想,步子还没迈开,话也卡在嗓子眼里,就被王皇后一句话截住了——

      “祎儿,你先退下吧。母后要单独和江楚说会儿话。”语气平和,却透着不容置疑。

      “这…”宇文祎闻言无比错愕,这是什么情况?她知晓母后性子,定不会为难谌京墨,但有什么话需要单独对她说的?害怕谌京墨因为误会而紧张,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儿,却发现谌京墨一脸平静,深潭般的眸子毫无波澜,还弯一弯嘴角示意自己无事。又转头发现王皇后依旧是面带微笑,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她扁扁嘴,退出了大殿。心中暗叹,居然是自己被赶了出来。负手在殿前踱着步子等着母后的召示,一刻过去,根本没人理会她。心下无奈,只能进了偏殿,坐在书桌前,伸手一挥,一个一身玄衣,面如刀刻,气势刚硬,眉峰一个十字星芒状疤痕的男子从暗处悄然现身。

      “九皇子。”他双膝跪地行礼。罗离也向着男子轻声唤了句“大哥”。

      他便是罗氏八子中的大哥,罗乾。在宇文祎离开长安的数月中一直听从王皇后的指令,在暗中操作着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替王皇后和宇文祎搜集文武百官和新晋世家官员的信息。

      宇文祎扬手示意他起身,“罗乾,将搜罗的官员名单和进来朝中事务的简报都呈上来。”

      罗乾首先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册,双手呈上,“这些人都是皇后与臣层层筛选出的良臣,身家清白,性子耿直,不畏强权,又敢于直言进谏,且都明里暗里发表过一些与十皇子不同的政见,不认可十皇子的虚伪狠厉,所以…也大都位卑职低,仕途并不顺利。”

      手中一动,又从怀中摸出两本册子,“此两本乃进来朝中争议商讨之大事和国中各郡县近况,九皇子请过目。”

      宇文祎接过三本册子翻阅着,嘴里喃喃有声,“中书侍郎…右仆射…司吏从事…明日上朝我正好亲自考察一番…永丰…湖州…下关…这个想法不错…”

      日头高悬,王皇后摒退了所有人,椒房殿内的两人端坐在软塌上,阳光斜斜地从窗间洒落,温热了谌京墨。一时静谧,无人开口,一场无声的斗争开始了。谌京墨紧了紧隐在广袖中左手的帕子,又用右手端起茶盏,若无其事地抿一口茶。她不知道王皇后单独留下她的目的,是下马威还是对她的底细试探一番?但绝不会只是两个人心平气和地相对品茶。这个女人太过强大,她根本看不透。

      王诗尔先开了口。

      “母后唤你一句阿墨可好?”婚礼名帖上书着江楚长公主的乳名谌京墨,作为皇后的她自然是知晓的。

      “母后如此,是阿墨的荣幸。”谌京墨礼数周全地回道。

      王诗尔又是抿唇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兜圈子了。今日留下阿墨,母后是想将祎儿的事情都告诉你。”

      谌京墨闻言一怔,这是何意?但还是面色从容地应下了,又双手置于膝上,正襟危坐,竖耳倾听。

      “本宫姓王,名诗尔。周国大将军王氏嫡系次女。周帝发妻。二十七年前,本宫出嫁时,当今的周帝还是当年的雍王。四年后,雍王被封为太子。又一年后,太子登基为帝,本宫为后。一年又去,本宫已嫁入六年,依旧无所出,”王诗尔的眼神逐渐飘远,“后宫佳丽三千,本宫不喜争宠,只靠结发夫妻之情在后宫支撑,当时的淑嫔年轻貌美,性子活泼,很受皇上喜爱,不日便晋升淑妃,野心显露,开始处处针对于本宫,离间皇上与本宫。”

      她抿一口茶,神色平淡,就像是说着他人的故事。

      “接下来的一年光景里,皇上来椒房殿的次数越来越少,去永延殿的次数越来越多。终于,又小半年,淑妃顺理成章地怀上了龙嗣,自此更是作威作福,在后宫横行霸道,对本宫的针对从暗处转到了明面上。本宫无嫡出,淑妃的子嗣虽非长子,但毕竟母妃得宠,若又母凭子贵,本宫虽不至从后位跌落,但一旦淑妃子嗣登基,本宫及王氏的命运可想而知。”

      谌京墨眸光流转,掐着时间算算,宇文祎此时也该出现了。

      “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猜到了,许是感知到未来的艰险,本宫和祎儿都颇为争气,不到一月之后,本宫也怀有了身孕。皇上龙颜大悦,又开始频繁往来于清凉殿与椒房殿间,每日下了朝、批完奏折便会来椒房殿与本宫作伴。淑妃自是气得牙痒痒,暗地里又开始给本宫使绊子,试图将祎儿扼杀于本宫腹中。幸好本宫早便料想于此,书信家父,调来了几支王氏暗卫才保全了祎儿。”

      “十月怀胎。本宫早产,与淑妃同日临盆。皇上两头跑动,急得焦头烂额,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孩子的诞生。襁褓中的祎儿发出一声啼哭之时皇上恰好在永延殿门口,闻讯立马赶往椒房殿,却不想刚走两步,永延殿内孩童哭声也起。皇上纠结至极,终于还是先去了离得近的永延殿。推门而入,接生的嬷嬷抱着孩子,面上全是喜色,说是个小皇子。皇上自然是满心欢喜。淑妃心下虽然也异常欣喜,但本宫和祎儿的消息还未传来,只听是先出生一步,却不晓得是龙子还是凤女,她心中的忐忑亦是万千。”

      故事到这里,谌京墨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眉头微蹙,如果宇文祎的身世没有什么意外,那王皇后废这许多口舌有何意义?

      见此,王诗尔勾唇一笑,“我安排在永延殿的暗卫闻言立马来报,我一时心下惘然,天不作美,竟是偏生逼我走入绝境——”

      她突然顿住了,目光回转,定在谌京墨脸上,自称也从“本宫”改为了“我”。谌京墨心中“咯噔”一声,她知道,王皇后接下来的话,一定足以让她和宇文祎以及当年在场的所有人被处死,他们犯了欺君之罪。

      “因为,祎儿,是女孩。”

      谌京墨眼中终于惊起波涛,一直平静从容的脸庞瞬间垮塌。不是狸猫换太子,而是公主换皇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啦!大家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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