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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怀疑 ...

  •   因事发突然,我尚沉浸在朦胧的睡意中,忽闻一道惨痛的呐喊声,震耳欲聋。
      一瞬间,我猛地从余慵中惊醒,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任何人的影子。刚刚那一声惨叫,倒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然而我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心扑通扑通跳着,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待我再抬头朝天上看时,却见远处飞着几个身影。那是研究员们,他们用绳子捆着一人,一群人提着绳子的另一端,直直朝闼乌的方向飞去。那吊着的人全身鲜血,昏迷不醒。我仔细一看,却是丘焉。
      我大惊,连忙爬到山坡上,想看得更仔细些。然而那群人却越飞越远,渐渐看不清身影了。在他们被云彩挡住后,彻底消失的刹那,我颓然瘫倒在地。睁着的眼只剩一片惶然,心咚咚捶个不停。
      此刻,整个片孤山只剩下我一人。我在这片宁静中,坐在高坡上,双眼直愣愣的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东边的日头从那山升起,再悬到头顶,最后又坠入山那畔。月亮爬了上来,我浑然不觉。直至深夜,丘焉依然没有回来。天上的星子亮了,又熄灭了。晚风拂过,我只呆呆望着远方,一动不动。
      我心中有一片大海,它本波涛汹涌,不知为何平静了下来,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有一朵烛火在黑暗中冒了出来,散发着熠熠光辉。它在缓缓向我靠近,跳跃的火花好似有温度般,滚烫发热。忽地,一阵狂风刮过过,那火苗刹那间消失不见了。四周又陷入一片阴冷晦暗,大雾弥漫开来,再看已没了动静。这是死一般的宁寂。
      等我猛然回神时,才发现已是黎明了。微明的天空泛着青靛色,那镰刀似的月亮失了色,徒然挂在天边,垂垂有些落寞。此时的片孤山,静得可怕。
      空气停滞了般,时钟戛然而止,我倒了下去。我在一片浑浑噩噩中失去了意识。
      待我醒来,却发现眼前的场景已然变了番模样。我不在片孤山,而是回到了闼乌山。我站在闼乌山那吊桥上,旁边坐着一人,却是丘焉。此时的他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模样,一脸平静地坐在桥面木板上,如此淡然。我显然吃惊不小,明明记得之前的他,看着这吊桥便脸色煞白,紧张得不得了。而此刻倒是如佛像般,稳重如履平地。
      正当我想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用那双沉静的眸子望着我,出声问道:“若是一个人盲然闯入了蛮夷人的地盘,你觉得会有什么下场?”
      我一脸疑惑,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不过我还是回答说:“大概……会被捉起来。”
      我记得有书说古人类即使在科技发达的时代,依然存在一些原始部落。他们穿着树叶做成的衣服,吃着生肉,聚居在森林深处。我当时还觉得,这些人和闼乌人不是很相似么?只不过我们比他们发达多了,丰衣足食,也不吃生肉。
      他点了点头,又问道:“被捉起来,然后呢?”
      我懵懂答道:“也许,会被吃掉。”
      他听了,忽然一笑,我能看见他的双眼如此澄澈,血一般的红。他缓缓摇头道:“不,他不但不会被吃掉,反而还会吃掉他们。”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见他忽然间笑得十分灿烂,那灿烂中带着一丝残忍。他忘我地笑着,声音极大。
      忽地,他站起了身,那吊桥在他起身的刹那,开始变得摇摇欲坠起来。我抬头一看时,却发现两边的山都在摇晃,颤颤颠颠,冰块一片片从悬崖边坠落下去。那吊桥的铁索也开始断裂,连木板也变得粉碎。
      我慌了,欲抓住他的身子。但他好似一点也不害怕,依然桀桀笑着。在这山崩塌的轰鸣声中,他和吊桥一起坠入了海中。我亦跌落下去,一阵疾速坠落。我惊恐万分,双手乱挥,却抓住了根绳子。定睛一瞧,却是那串手链,红绳上系着颗瓷珠。
      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乍然睁眼,却发现头顶一片明晃晃的太阳。我依然躺在在片孤山的山坡上,四周有许多草地许多树,还有水洼。
      原来是个梦罢了。
      惊魂未定,刚从噩梦中回神,陡然发现已是午后时分了。然而丘焉还没回来。我摸了摸脚上的那串绳链,心慢慢平静了下来。不管怎样,现在唯有静静等待了。
      后来,又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啃着野果充饥的时候,研究员点着灯回来了。此时天色已经沉下来了,他们却没有顾及时间,见到我后便二话不说绑了起来。我挣扎着问这是干什么,他们却都没有理会我,眼神冰冷,好似我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似的。
      他们将我捆了起来,如同带走丘焉一般,将我也用根绳子吊着,提着我往闼乌飞去。我内心惶然,根本不敢往下瞧一眼。生死悬殊间,我忽然有些明白丘焉为何恐高了。
      到了闼乌,才发现有一群人聚在一起。他们都点着火把,神情淡漠,眼神狠毒。他们中围着一个人,那个人满头长发凌乱散在肩头,脸上有伤痕。全身被绳子捆着,双手反绑在身后,跪在地上。鲜血从他身上留下来,在地上形成一个小血泊。那惨状,竟无人同情。周围举着火把的人,皆是冷眼旁观,好似在看戏。
      “人带来了。”有人说了这句话,顿时那群人都朝我看来。他们转头瞬间,我竟微微一愣。他们中有东边住的,也有西边住的,有些还是我熟悉的面孔。而且,其中有阿姐和姐夫。姐夫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脸上表情很别扭。阿姐却是侧着身子没看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研究员将我推搡过去,压着我身子,强迫我跪下。我十分不情愿,但拗不过他们大力,被硬生生按着跪了下去。有盆水浇了过来,却不是浇在我身上的,而是浇在了我身旁那人身上。
      那人被冷水一泼,冻得瑟瑟发抖。湿淋淋的水从他身上流下来,将地上的血冲开,很刺眼。他依然是那副淡漠傲然的模样,冷冷觑着众人,纹丝不动。我张了张口,竟未能喊出“丘焉”二字。我的喉咙仿佛堵住了般,发不出声来。
      就在此时,忽然一条鞭子甩在了我脸上。霎时,火辣辣的疼蔓延开来。我惊讶抬头,却发现那手执鞭子的人,竟是姐夫。掌事人站在一旁,在他耳边说什么,好似下了命令。姐夫手上鞭子一狠,又直直朝我身上甩来。“啪”的一声,鞭子在我背上刮出一条痕。
      我万分震惊,不明白是为何,只突突瞪着眼看他,身上的疼痛都不在乎了。姐夫却好似有难言之隐,一脸不忍,但却又无可奈何。他下手的时候微微偏过了头去,不敢看我。阿姐在一旁始终默然,她知道我在挨打,但是她一句话也没说。她依然微微背着身子,侧过脸去不敢看这边,好似石化了般。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夜晚的山风凛冽刮过耳畔,我耳里盈满了鞭子声。一旁的丘焉许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始终垂着头不吭声,于是他们没再下手。而我,却在挨了鞭子后,又被泼了盆滚烫的热水。那热水烧着被鞭打过的皮肤,灼烈的疼。嘴角被烫起了个泡,我没发出一声惨叫,只是闷声承受了所有的疼痛。
      丘焉与我一齐跪在雪地中,一冷一热,周围聚满了人。他们非但没想夜深散了回去,反而还陆续有人前来看热闹。
      “阿羌,你老实说,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掌事人从姐夫手中夺过鞭子,迈步走到我面前,抬起一只脚,用脚尖勾起我的下巴。我憎恶地甩开了头,呸的一声,朝他脚上吐了口唾沫。他登时大怒,扯过姐夫手上的鞭子,朝我狠狠甩了过来。我好似听见皮肉乍开的声响。
      我自然什么话也没说。因为我不知他意指何方,更不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只知我去了一趟片孤山,待了不过半月,忽然间又被带回来这里,然后就成了这副样子。而且,刚刚还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一顿,身上的疼痛无一不在叫嚣着这是现实。
      这时,旁边有人窃窃私语。我听见了,他们在谈论闼乌山的火灾一事。说闼乌这么多年来,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大的火灾。而且闼乌山冰雪盈然,火也不是那么容易生起的。说是意外,多多少少难以令人信服,所以断定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纵火犯是谁?这便是他们想知道的。
      后来听研究员说是丘焉搞的鬼,因为从片孤山的录音中发现,他承认了纵火的事。虽然有人质疑结论是否下得太早,没有证据怎么就断定了纵火犯是谁。况且这么远的地方,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纵火的?这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然而研究员可不管,证据不足,严刑逼供就是了。哪知这丘焉性子倔得很,就是撬开他的嘴,也不肯吐一个字。于是他们把丘焉的“同伙”,我,带来了。
      掌事人见我闷声不语,便气急败坏道:“呵,你还真和那异种串通起来了!都不肯说是吧?”那一句,显然带着威胁了。紧接着,他便吩咐士兵将什么人带了上来。
      我定睛一看,正是爷爷奶奶。他们双手被绑着,嘴里塞着布团,被人推搡到了中央。旁边有人抽去了他们口中的布团,顿时他们便破口大骂起来:“你个贱种,早些死了该多好,哎哟喂,现在又来连累我们!你那短命的娘真是活该,我那不长眼的儿子怎么会娶那种女人哟,真是白瞎了一双眼……”
      说这话的正是奶奶,她一脸狠辣,对着我咆哮着。满口恶毒的话,好似怎么也说不完。她喋喋不休说了足足有十来分钟,直到掌事人也听得不耐烦了,才罢休。她看我的眼神完全陌生而憎恶,脸上布满怒气。爷爷也用极其厌恶的眼光扫了我一眼,随即不屑再看我。
      掌事人指着爷爷奶奶,对我道:“阿羌,你想清楚了。只要你说出事实,我便放你爷爷奶奶回去。”说着,两旁的士兵便把匕首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爷爷一见匕首,刚刚的冷静也不复存在了,他身体开始颤抖,两眼直盯着那刀刃,喉咙在不断吞咽着口水。奶奶更是慌了,两眼乱转,手足无措。那匕首离她脖颈仅拇指宽,她被吓得不轻,随即朝我看来。此时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露出了苦苦哀求的可怜模样。她满眼惊恐,颤声道:“阿羌,你看我们养育你多年,是你最亲的亲人了。你还是老实交待事实吧,让他们放了我们。你爷爷奶奶一把老骨头了,经不住这乱七八糟的折腾。”真情切意,连眼泪也没忘掉几颗。
      然而我看着这一幕,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轻轻的,没有温度。我道:“这招对我不管用。你们要杀就杀了吧,反正他们活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入土归安了。”
      听了此话,他们勃然大怒。刚刚的惶恐也消失不见了,只一个劲地骂我,连一向文雅的爷爷也开始说些恶毒的话,比如“不孝”“狼心狗肺的东西”。人群中也有人满脸震惊,说着“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这么无情”之类的话,对我的行为十分不解。我只当没听见,微笑着静静看他们。
      掌事人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淡定,连亲情戏都不着道,于是皱起了眉头,锁成川字。旁边的研究员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这才稍稍舒展开眉头来些,。我知,现在的情况让他十分难办。
      “阿羌,你快招了吧。”就在四周一片寂静之时,一道声音冒了出来。那声音有些怯弱,不是很响,但却足够让人听清。我抬头一看,果真见阿姐用愤怒的眼神望了我一眼。
      她眼中含着泪水,好看的睫毛沾了泪珠,站在姐夫旁有些不知所措。说出这话后,她又不敢看我了,背过身子去,哽咽着缓声道:“爷爷奶奶这么大年纪,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会遭雷劈的!”显然是对我失望至极。姐夫揽着她的肩,只是垂头叹气。
      我依然默默。掌事人见状,对旁人使了个眼色,顿时有人上去,把阿姐和姐夫也一起绑了。姐夫显然没料到会绑自己,他慌忙朝着掌事人大声喊道:“尤大人,不是说好只演戏吗,怎么还动真格了呢?”显然有些愤怒。阿姐也有些意外,但她满脸哀戚的样子,看上去柔弱无力。她没反抗,只不断叹气,两眼看着爷爷奶奶,露出担忧的神色。
      掌事人却没理会他的话,只是吩咐人将他们四个背靠背绑在一团。姐夫还在挣扎,爷爷奶奶却认命了,奶奶流着泪,口中劝道:“哎,阿武啊,别挣扎了。我们都被那死丫头害的,长得这么奇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种……”
      他们周围架起了火堆,有人从远处搬了木柴来,点了火,顿时火焰飘了起来。那些火星噼里啪啦蹦了出来,熊熊烈火将这四周照得通明。在火光下,他们的神情是如此狰狞,好似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掌事人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盯着我看,皮笑肉不笑,道:“现在,由你选择。说出实情,我便放了他们。否则……”他斜眼扫了一下那火堆,咧嘴笑了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我依然神情淡漠,没有理会他的话。他见我半天不作声,又朝旁人使了个眼色。顿时,那火堆上又添了几把火。火烧得更大了,火舌在风中狂恣摇摆着,吞噬着那些火柴。火柴在被风一吹之后,更是毫无顾忌,朝着其中的四人扑去。火焰已经烧着他们衣角了,周围一片唏嘘。然而,此时依然有人在给他们添柴火,生怕火不够大似的。
      有人开始惶恐,人群中有对着我破口大骂的,我丝毫不为所动。我微微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阿姐脸色惨白,眼中露出一丝哀求。姐夫依然在不停地挣扎,有些焦急。而爷爷奶奶却是满脸憎恨,那模样比鬼刹还可怕。四人的模样清晰映入眼帘。
      我看着阿姐的眼,良久良久,终究是失望了。那双眼除了恐慌与哀求,再无其它。
      我听见身旁一人淡淡道:“放了他们吧,我说。”
      我扭头望去,却见丘焉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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