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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亡国之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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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德来和张权不是你的部下吗?
若天道未出纰漏,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崔嫣与父亲翻脸后,改名崔彦,投靠黑云十三寨寨主赵海川,恰逢赵海川与另外一支义军交战,立下赫赫战功,被赵海川认为义子。没多久,杨仲举下令清缴高德来的神威军,赵海川收到高德来的求援信,派崔彦相助。崔彦在半途救下被追杀的高德来,击退追兵。高德来为表谢意,主动与黑云十三寨合并,崔彦成为总寨主,他麾下的人马被称为黑云骑。
没多久,另两支义军的首领潘雪与张权合谋攻打黑云十三寨。崔彦采用离间之计各个击破,阵前擒杀潘雪,又降服了张权,统一各地义军后,攻打京城,拿下江山,开创新朝。
但黄圭更新后,写的名字依旧是崔嫣,也就是说,崔嫣没有改名,天道编写的故事从开始就已经乱了套。高德来和张权没有被崔嫣收服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若高德来和张权是独立的义军,那崔嫣的成皇路……根本才刚刚开始!
陈致郁闷得差点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好在黑甲兵突然过来将崔嫣叫走,才使这次的揭老底会谈草草收场。
没再管崔嫣去了哪里,陈致满脑子都是“你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其实只是个梦想家”“战斗才刚刚开始,敌方尚未到达现场”“长路漫漫伴你闯,不见天日好慌张”……
胡思乱想到天黑,崔嫣还没回来。
陈致有点坐不住了,想了想,走到门口,问黑甲兵:“没有金豆了,你还愿不愿意告诉我崔嫣在哪里?”
黑甲兵说:“天师去见崔小姐了。”
崔嫣的妹妹崔姣,虽然黄圭提及的不多……但或许是个突破口?
陈致状若不经意地迈了一条腿出门槛,见黑甲兵眼皮都没眨一下,又得寸进尺地问:“能不能带我去?”
本没有抱希望,但黑甲兵居然同意了。
他摸不着头脑。
质疑自己的身份又不限制自己的行动。崔嫣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崔姣就住在不远处的养心殿里。
以前陈致闲来无事也喜欢来这里。
当傀儡皇帝极是无聊,他为自己培养了养花种草的小兴趣,还特意在养心殿后面辟了一个仙草院,院里花草的生长态势也积极响此名,总是草茂盛而花凋零。
杨仲举乐得看他玩物丧志,不但不干涉,还特意拨了点闲钱给他自娱自乐。
他不久前种了一株昙花,是仙友探望自己时特意送的,养了一年,死了几次,被仙术救了几次,前两天又有烂根的迹象,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走到养心殿门口,领路的黑甲兵进去通禀,没多久,就被告知可以进去了。
同样一条路,心境不同,走起来便完全不同。
昨日之前,自己还是个傻白甜,以为等着等着,天上就会掉馅饼。今日才幡然悔悟,高聪帅才是可行之道。早知如此,何苦待在皇宫数日子?早早地插手崔嫣的人生,将木鱼脑袋掰正过来多好,平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如今,却大不易了。
走进正殿,隔着茶几分坐罗汉床两头的崔嫣崔姣同时扭头看他。虽是同父异母,眉目却有几分相似。崔嫣秀丽,崔姣娇美,都是极好看的人。
相比之下,自己就没什么看头了。
陈致坦荡荡地行礼,任她打量。
崔姣好奇地问:“你就是被哥哥打败的皇帝吗?”
陈致终于感念起杨仲举的好处。若他还在,有人敢这么问,自己完全可以一巴掌扇过去,怒吼,什么白痴问题,闭嘴滚!
现在只能好声好气地回答:“我是陈应恪。”
崔姣问:“当皇帝好不好玩呀?”
特别、不好玩!
陈致微笑着回答:“好玩。每天都有人伺候你,跪拜你,尊敬你……”所以崔嫣快来玩!
崔嫣玩味地问:“杨仲举是这么对你的?”
陈致斟酌道:“除了一点,其他都做到了。”
崔姣问:“哪一点?”
崔嫣代答:“听话。”
陈致无言以对。
崔嫣欣赏够了他的窘迫,才慢悠悠地问:“你来做什么?”
陈致说:“告诉你我的决定。不管来多少人,我还是选你。”见他一脸讥嘲,腹诽道:若非天意难违……呵呵呵。
崔嫣听够了他假大空那一套,摆手道:“无事退下吧。”
崔姣倒很有兴趣:“哥,他什么选你呀。”
崔嫣凉凉地看她:“人。他的人是我的。”
崔姣笑容微僵。
陈致:“……”突然觉得现场气氛有点怪。
崔姣转过头来看他,秀目微眯,纯真的面容透着几分古怪:“哥哥喜欢他什么呀?”
崔嫣说:“不是我妹。”
喜欢?我妹?
陈致:“……”信息有点多,尺度有点大。
崔姣咬着蔻丹,泫然欲泣:“你认识他才几天?”
美人委屈的样子,心都要碎了,还是眼不见为净。
陈致转身,屁股冲着她,开始发呆。
崔嫣轻笑一声,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扭头看陈致:“还不回去。”
陈致下意识地说:“我想看看我的花。”
仙草院不大,方圆数十尺,一地精神抖擞的草,一圈垂头丧气的花。昙花被摆在花架上,远瞧着,还有几分生气。
陈致卷袖浇水。
崔嫣跟在后面打灯笼。
陈致自豪地说:“这是待宵孔雀,夜间绽放,美如天仙。”
崔嫣问:“你见过?”
陈致被问住,强笑道:“总会见到的。”
对着一园子病病歪歪的花,崔嫣嗤笑了一声。
陈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这番互动在旁人看来,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被俘虏的皇帝与造反的叛军头子。
崔姣立在门口,一张脸浸在夜色里,黑得模糊不清,等崔嫣过来,灯笼一照,依旧是明媚如春的模样。
“哥哥与皇帝哥哥的感情真好啊。”她笑嘻嘻地说。
陈致一边抖鸡皮疙瘩一边感慨:一眨眼的工夫就成了“皇帝哥哥”,这套近乎的功力,不愧是真命天子的妹妹,很是特别呀。
崔嫣冷淡地说:“还不去睡?”
崔姣撒娇:“我一个人睡不着。”
崔嫣说:“当一个鬼就睡得着了?”
崔姣噘着嘴唇,伸手搂住他的胳膊:“哥哥陪我……”
人被直接甩开。
崔嫣懒得理她,朝陈致伸手:“我们回去。”
两兄妹闹别扭,何必拿外人当挡箭牌?
陈致瞄到崔姣瞬间狰狞的面孔,转身抱住昙花:“我要留下来陪我的花。”
灯笼光慢悠悠地靠近,崔嫣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指,在叶子上轻轻抚了一下,昙花瞬间枯萎。
“你……混蛋!”陈致跳脚。
崔嫣按住他的头顶:“再忤逆我,当如此花。”
……
好怕怕哦!
陈致裹紧陈应恪的马甲。
陈致小媳妇儿似的跟崔嫣走了,一眼都没往崔姣那里瞧。尽管崔姣在预言中只有介绍没有戏份,但崔嫣的妹妹,能是什么善茬。
从崔姣突破,显然是不可行的了。
任务进了死胡同。
改命不改名的崔嫣像放飞的风筝,估计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他天天待在皇宫里混吃等死,当然就更难知道。
知己知彼,千古真理。
还是要想法子弄清楚崔嫣为何会偏离了命定的人生。
回到乾清宫,陈致开了扇窗,就上床睡了。
崔嫣进来巡逻了一圈,没有发现异状,便由他去了。
陈致闭了会儿眼,等屏风外面没了动静,才悄悄地起身。
他以功德升仙,没受过正统的成仙常识教育,会的法术十分有限——飞升时天道赐予的大功德圆满金身和学了一年才会的定身术。所以,出发前上司又给了他三样法宝:替身像、隐身符与忘忧珠。
将替身像放在床上,他使了隐身符,大摇大摆地从打开的窗户里钻了出去。
出了皇宫,他招来闲云,直入九霄,过云桥,渡仙海,便到了黄天衙的事务司。
接待仙人是个貌似五六岁的小仙童,屈着一对小短腿儿,蹲在长案后书写,见陈致前来,施施然地搁笔:“陈仙人?任务未成,何以前来?”
陈致习惯性地捏了捏他的小圆脸:“我找司长。”
小仙童对着他不安分的手指皱眉:“你又逾越了。吾飞升两百年余年,比你足足大了两百岁,怎可动手动脚?”
陈致置若罔闻,又戳了一下:“司长在吗?”
小仙童叹气:“去仙锦池看看吧。”
陈致转身要走,又听身后幽幽地说:“问世间情为何物,个个都执迷不悟。”
仙童的感慨有一段缘故。
黄天衙事务司司长叫皆无,传说是南山神君顿悟时摈弃的一道执念。南山神君唤其“皆无”,就是希望他看开点。幼时还好,要啥有啥,倒十分看得开,偏偏发春期——青春期,在仙锦池遇到了养伤的太古寒龙寒卿,然后,寒卿就倒了血霉。
这哪是一见钟情,简直是一见要命。
毫无征兆得一往情深,至死不渝,上天入地地折腾。
原本寒卿的伤都养得差不多了,折腾岔了气,又要养一百年,硬生生地将一条冷心冷情的寒龙逼成了喷火龙。皆无的单箭头还在飞,寒卿的怒火已经化作漫天箭雨,将他插了个体无完肤。
寒卿的小弟和爱慕者联合起来去南山算账。
南山神君听说皆无惹的是寒卿,二话不说闭关了,据说天天在家里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眼见着天宫变后宫,各种争宠陷害的情节上演,大神毕虚终于出手,封了皆无的法力,罚他在仙锦池做牛做马。
能天天对着寒卿,皆无倒是心甘情愿。寒卿看在毕虚的面子上,只好勉强接受。
这段孽缘,也就纠缠至今还没个分晓。
陈致到了仙锦池,就看到皆无垂头丧气地趴在地上擦地,多半是吃了闭门羹。
“嘘,嘘。”
皆无闻声,慢吞吞地抬起眼皮:“任务完成啦?”
陈致踩住抹布:“还说!黄圭颁布了什么任务你不知道吗?崔嫣名字都没改,就把命改了!”叽里咕噜开始抱怨,说得口干舌燥,低头一看,皆无仰头发呆。
“我的鼻孔好看吗?”陈致居高临下看他。
皆无挥挥手站起来:“你想我怎么帮忙?”
“我想知道崔嫣的命运是怎么被改掉的。”陈致磨牙。
皆无摊手:“我法力没了,人缘也不好。”
陈致说:“我知道啊,你告诉我回溯池在哪里就行了。”
回溯池又称为禁池,有回溯时光之能。
皆无眨了眨眼睛:“你疯掉了?”
然后两个疯子偷偷摸摸地“逛”到了回溯池。
池平平无奇,水混混浊浊,和想象中的“禁池”完全不一样。
陈致觉得皆无在敷衍自己。
皆无说:“你渡点仙气进去,然后想着要看的场景就能看到了。”
陈致要伸手,被皆无抓住。
皆无提醒:“只是看一看。”
“放心。”陈致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指一点,一撮仙气入池。
须臾,池面一荡,慢慢地显现了画面——
皆无蹲坐在仙锦池边,小心翼翼地编织着花环。
他脚边,一条银如雪的巨龙仰面躺着,嘴巴微张,打着轻鼾。
皆无编好花环,温柔地挂到了巨龙的龙角上。哪知花环松手就散,细长的藤蔓清扫过巨龙合起的眼皮,垂落在鼻孔上。皆无伸手要捡,巨龙已一个喷嚏起身,睁眼见到媚笑的他,勃然大怒,抬尾就扫。
皆无让了一下,巨龙不依不饶。
那巨尾好似飓风,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皆无避无可避,反身抱住龙尾。
巨龙扬尾欲落,力达千钧,皆无慌忙撒手而逃。那尾巴落地时,尘起数尺,地开十丈,竟砸出一条深壑!
皆无躲在半截残木后头,悄悄探头。
巨龙前爪抓着土地,正用力地从新壑里拔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