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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0 ...

  •   从楼梯上往下看,晚辞并未见到蒋文轩的身影。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是空的,茶几上的青花瓷杯子里尚冒着丝丝热气。下楼之后她才发现,蒋文轩正背对着她,站在玉正扬最喜欢的那座落地钟前,从楼梯往下看不见这个角度。
      “文轩哥哥?”晚辞叫了他一声。
      蒋文轩回头:“起床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就是睡太多了,现在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晚辞问他,“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找我有事?”
      “你没去码头送泽宇?”
      晚辞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未曾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说:“他没告诉我他要走。”
      这个借口实在有点牵强,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作何解释。
      蒋文轩往前走了几步,盯着晚辞眼睛看:“他没告诉你,但你是知道的。”
      晚辞被他看得心虚。蒋文轩的表情并不严肃,但越是这样,她越感觉他是在审判她。他和纪泽宇关系好,自然希望她能和纪泽宇走到一起。可事已至此,她和纪泽宇已经回不去了。
      纪泽宇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不愿意让晚辞去送他。
      离别的相见,不如不见。

      “走吧,现在去还来得及。”
      “不用了。”晚辞摇头,“他想悄悄地走掉,我们何必去打扰他。我爸爸也没去,和月姨一起在园子里种花呢。”
      “晚辞,我有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蒋文轩欲言又止。
      晚辞鼓励他:“说吧,我没关系的。”
      “你还爱他吗?”
      “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对纪泽宇的爱曾经那么强烈,即使他和苏凌之背叛了她,即使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在她身边,她虽然恨他,但她无法欺骗自己,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当那些画面变成了记忆深处的一段过往,再回首时,她反而看不分明了。
      “爱不爱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决定忘记他,就像当初……”她本来想说。就像当初忘记齐远一样,但她没有说出口。
      蒋文轩比晚辞还沉默,他看上去很失落。
      晚辞调侃他:“好啦,我都没有怎么样,你伤春悲秋的做什么?我们出去走走吧。”
      “天气不好,要下雨了。”
      “你不是有车吗,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带我上街转转吧。”

      晚辞和蒋文轩出了门。
      天阴沉沉的,一滴雨落到了晚辞的额头上,冰凉冰凉的。她喃喃自语:“真的要下雨了啊。”
      蒋文轩帮晚辞开门,他也上了车,却没有要开车的意思。
      “怎么不开车?”
      蒋文轩在口袋里掏了一番,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晚辞的手掌心:“给你,留着吧。”
      是一枚胸针,露易丝送给她,她又转送给安娜的那枚蔷薇花胸针。
      晚辞细细打量着手心的胸针。胸针是镂空的,外面的花瓣上点了一层细钻,特别好看。她和露易丝在汉堡港告别的时候,露易丝亲手将胸针别在了她的胸前。齐远临死前说的蔷薇,指的就是它。那么多人争得死去活来的军火提货单,就藏在这枚不起眼的胸针里面,只不过晚辞并不知情,还差点因它丢了性命。
      她和齐远见了那么多次面,只有在邮轮上那次,她戴着这枚胸针。

      “你怎么会想到提货单就藏在这里面?”蒋文轩问。
      晚辞把胸针别在胸前,说:“你开车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这枚胸针对我来说有特殊的含义,它是我最好的朋友露易丝送给我的告别礼物,所以我很珍视。除了在邮轮上那一次,我并没有把它拿出来。”晚辞娓娓道来,“齐远临死前一直在说蔷薇,我也想过他指的可能是这枚蔷薇花胸针,但我不相信像他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一个初次见面人身上。那日在你家,你问我齐远临死前跟我说过什么话,我才豁然开朗。”
      “结果真的如此。”
      晚辞叹了一口气:“齐远他很傻,他有很多机把提货单拿走的。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要把东西留在我这里。”
      “那不过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接近你的借口罢了。”蒋文轩说,“他是个间谍,肩负重要使命,若非如此,他怎么能说服自己走近你。你不懂……”
      “我懂,我懂的。”
      “为什么齐远后来没有取走它?这份提货单对他来说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即便他喜欢你,也没必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留给你。”
      “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觉得自己被盯上了,东西放在他那里不安全吧。”
      几天前,晚辞抱着侥幸的心理去找安娜要回了这枚胸针。送出去的东西又要回来是件很尴尬的事情,她很不好意思,只说是那枚胸针对她很重要。安娜倒是并不介意,很热情地还给了她。她拧开胸针外层花瓣状的金属壳,果然发现有卷成一团的纸条。
      她惴惴不安地回到家,连同胸针一起交将提货单交给了纪泽宇。于他,这是比性命更珍贵的东西,于她,不过是无端加在身上的枷锁罢了。

      晚辞问蒋文轩:“是他让你把胸针还给我的?”
      “嗯。”蒋文轩点头,“昨天晚上他来找过我,他托我转交给你的。”
      “他为什么不自己给我?”
      “他说他不敢见你。他托我帮他好好照顾你,这是他最后一个心愿,也是唯一一个。”

      车子停在了蒋家的大门口。
      晚辞不知道何蒋文轩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他从容下车,帮她打开车门,替她撑伞。
      晚辞没有多问,跟着蒋文轩往里走。她原以为蒋文轩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到了正屋门口,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我妈鼓动我爸给我安排相亲,我现在还不想考虑结婚的事。你帮我去劝劝我爸吧,他听你的。”
      “原来你带我来这里,是有事相求啊,”晚辞笑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要是真这么做了,还说不一定是帮你还是害你呢。”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蒋文轩也笑了,推门进屋。

      蒋夫人正靠在落地窗前面的软皮沙发上上,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蒋明辉站在她身后,拿着一把桃木梳为她梳头。
      此情此景,晚辞想起了蒋文轩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妈妈和爸爸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亲情。”
      她望着蒋明辉夫妇的背影,觉得很温暖。所谓恩爱,“恩”始终在“爱”的前面。即便是没有爱,相濡以沫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至少,蒋夫人比她的母亲要幸福。

      “爸爸,妈妈。”蒋文轩开口。
      蒋夫人回头,惊讶:“文轩?你不是去万国饭店见周小姐了吗?”
      “今天泽宇要去德国,我得去码头送他。昨晚我和周小姐通过电话,把这事跟她说了,她能理解。”
      蒋夫人目光落在晚辞脸上,不怎么高兴。
      “雨岚,算了吧,文轩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他的事他自己会处理的。”蒋明辉劝着蒋夫人,语气温和,“周小姐人虽好,我倒是觉得晚辞和文轩更般配。”
      蒋明辉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众人都吃了一惊。
      蒋夫人皱起眉头,一时说不出话来。晚辞觉得尴尬,忙低下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蒋文轩挡在晚辞身前:“爸爸,我只当晚辞是妹妹。”
      “是啊,前些日子文轩跟我提过这事。”蒋夫人接过话茬,“晚辞这孩子我打心眼里喜欢,想收她当干女儿,你觉得如何。”
      “晚辞,你觉得如何?”
      蒋明辉看向晚辞。他的目光很犀利,晚辞被他看得说不出话来。
      见晚辞沉默,蒋明辉放下桃木梳子。他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上几口,吐出几个烟圈:“晚辞啊,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明白,我和你妈妈这一生有缘无分,所以我不希望你和文轩错过彼此。就像我和文轩他妈妈现在这样,虽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细水长流的生活未必不是一种幸福。叔叔想问你,你愿意当我的女儿还是……”
      “还是和文轩在一起?”出乎晚辞的意料,这句话是从蒋夫人嘴里说出来的。
      晚辞脑中一片空白。她想,或许正如母亲说的那样,她的幸福注定是细水长流,而不是轰轰烈烈。所以她和纪泽宇这一世有缘无分,她只能期盼,来生他们可以再次相遇。
      如果有来生的话。

      蒋明辉追问:“晚辞,你愿意吗?”
      “爸,妈,你们不要难为晚辞了。我对晚辞说过,我会像哥哥一样照顾她,保护她。我答应你们,明天我就约周小姐出来,当面向她赔罪。”
      “其实你不用这样。”沉默良久,晚辞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文轩哥,你知道吗,我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拥有细水长流的幸福,这样的幸福齐远给不了我,纪泽宇也给不了我。对我来说,这根本是一种奢望。我长得像我妈妈,性子却和我外婆一模一样,倔得很,一旦有了心结就很难释怀。在德国的时候,我就放不下对爸爸的恨,我总觉得是他害死了妈妈。这么多年来,我的生活就像带着一张假面具,拥有的只是表面的安逸,虽然快乐,但并不幸福。”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晚辞自己也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最后,她抬起头,问蒋文轩:“你能给我这样的幸福吗?细水长流的幸福?”
      蒋文轩很认真地听晚辞说完,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他的表情先是怅然,然后是平淡,最后转为惊喜。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可蒋文轩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柔和的阳光。他的笑意越来越浓烈,仿佛要溢出来。
      “能。”他说,“我用我的生命向你保证。”
      “我相信。”晚辞也笑了。

      回到家,晚辞一直在想,她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可是她知道,无论正确与否,她都不会后悔。
      雨还是没有停下来,水珠溅在玻璃窗上,沿着玻璃往下滑落,一滴滑下,又有一滴接着往下落。
      晚辞慵懒地靠在贵妃椅上,手上紧紧攥着纪泽宇留给她的信。她还是没有勇气打开,早上蒋文轩的到来给了她一个暂时逃避的借口,如今,她还是得面对。
      她撕开信封,纪泽宇那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在她眼前晃动。她一字一字看完,看到最后,眼泪就像玻璃窗上的雨水一样,沿着她的脸颊不断地往下滑落,溅湿了信纸,晕开了上面的字。
      最后那的三个字,是他们彼此都知道却从未说出口的。
      她一直强忍着,但最终没能忍住,失声痛哭了出来。
      她以为纪泽宇走了之后,她会长大,会坚强,会用一颗平常心去淡忘一切。可是她错了,他留给她的印记是深深印在血肉中,刻在骨子里的,永远都无法磨灭。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番外见实体书,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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