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千娇之女官养成》酒惜糖

10、险中求 上

　　巧合得很，王明珞与王齐珞比试的日子，赶上了王蒙正因公事回益州。

　　王蒙正并没有提前通知府上，而是携属下由后门进|入府中。

　　他的本意是想给家人带去惊喜，进门后，却只见到后苑仅剩寥寥几人。往日里随处可见的侍女小厮，在这一日都没有呆在各自的岗位上。

　　“发生何事？”王蒙正纳闷。
　　转而，他就听到从学海楼传来的古琴曲。

　　第一首，是一个演奏还算流畅但节奏紊乱的曲子，并没有吸引他过多关注。

　　第二首，就比之前那首大为进步，能听出曲调中深深浅浅的情绪。

　　王蒙正驻足倾听，直至曲毕。

　　其实在懂乐理的闻我先生听来，第二首也一般般，但胜于在一些音节的处理上动了些小心机。这一点，足够唬住不善琴乐之人。

　　短短一月，王明珞能领悟至此也是不易。更何况有了前一首做对比，孰优孰劣，可谓高下立判。

　　王齐珞看着闻我先生满意的表情，自知获胜无望，索性撂挑子撒泼。哭哭啼啼从学海楼跑了出来。

　　她一路甩开奴仆的牵制，试图躲避打赌的惩罚。不一会儿便逃到了□□院。

　　“爹爹！”王齐珞一声尖叫，眼尖地捕捉到刚回府的王蒙正。当即睁目如铃，像见到活菩萨一般粘了上去扯着王蒙正的长袍，胡搅蛮缠反复求道，“爹爹！我不要抄一百本书啊！爹爹！我不要抄一百本书啊！
　　“王明珞不用抄，那个小贱人也不用受罚！凭什么都欺负我？我受不了，我不接受！”她继续纠缠，不理会王蒙正越来越郁结的脸色，求到最后，索性大着胆子喊道，“让我抄书，还不如上吊算了！”

　　“混帐东西！”王蒙正一忍再忍，当听到“上吊”时终于是忍不住了，一掌劈开王齐珞紧缠的双臂。

　　“给我把大小姐关好！”他对着身后赶来的奴仆命令道，顿了顿，赶紧补上一句，“把屋子里危险的东西都给我撤了！”

　　奴仆不敢马虎，赶忙将大声嗷叫的王齐珞请出庭院。

　　闹剧结束，王蒙正回头看着手下们略显尴尬的表情，头皮直跳。

　　这可真是丢脸丢到家里来了！

　　由于这件事儿是王蒙正的家事，几位下属没敢久坐，纷纷借口住客栈，告辞出府。

　　王蒙正一路和和气气地送行，在目送众人离开后，终于绷不住面皮儿，唇色气得泛紫，破口大骂：“把龙氏给我叫来！”

　　“夫人正在与冯管家核对商活儿上的事……”奴仆十分为难。

　　“我的话也不听？这府里到底谁是老大？”王蒙正气炸，吼得嘴都要歪了。

　　奴仆见王大人盛怒，赶忙屁滚尿流地跑去通知龙清嫣。

　　龙清嫣听了来龙去脉，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身子却没动。直至将手头正在进行的财务项目彻底清算利索后，方才起身迎去。

　　龙清嫣行步如一只骄傲的孔雀，昂首挺|胸，毫无畏意。

　　王蒙正久等她不来，本就心火过旺，又见她这幅样子，更是生恼：“夫人真是大忙人呀！”他呛话。

　　“夫君难道忘记了？温泉别苑今冬开张，清嫣有很多事需要尽快筹备。”龙清嫣不卑不亢。

　　“哼哼，夫人这是在炫耀自己能干嘛？你这么八面玲珑，怎么就偏偏教出来个废物女儿！我的老脸都快被她丢尽了！”王蒙正冷讽热嘲，越骂越不解气，斥责的话语连珠炮一般抖了出来。
　　“为妇者，内子也。何为内子？最基本的难道不是把府内管好？
　　“你怨我把齐雄带去凤州，让你们母子一年只能见一面。难道我做的不对？若是让他呆在这儿，不得被你娇养得跟他妹妹一样了？
　　“龙清嫣！我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叱诧风云，你就不能本本分分把家顾好？若是射兰还在，这府内府外必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龙清嫣原本是躬在王蒙正身旁不发一语，看似恭敬地聆听教训。却在王蒙正提及射兰的一刹，突的望向王蒙正的眼，直勾勾盯紧。
　　“夫君这是后悔了？想让射兰妹妹当年在山道就替了我去吧！”她放慢语速，逐字逐句道。

　　“……”这句话成功堵住了王蒙正的喋喋不休。
　　他不敢回应龙清嫣的眼神，转尔瞟了眼龙清嫣横生几丝华发的鬓角。

　　要不是龙清嫣早年的筹谋，王蒙正不可能有如今这般风光。

　　是他考虑不周，不该提及射兰。这一直是横亘在他夫妻二人间的心结。

　　王蒙正咳嗽两声，速把话题转移：“总之，齐珞需要严加管教。你要让她学会谦礼，别总缠着明珞不放……”

　　王蒙正还在指点着什么，龙清嫣却已经不再往心里听。

　　——说到底，不还是为了你的明珞么！
　　龙清嫣心中苦涩，惨淡一笑。

　　竹柏异心，同床异梦。说的便是她与王蒙正。

　　王蒙正见龙清嫣不再反驳，错以为龙清嫣知道了反思。于是停止发言，直截了当地表示要去看看王明珞。

　　态度如此迫不及待，连扯上三两句家常的时间都不肯给龙清嫣，独留龙清嫣呆在苑中。

　　立秋节气，夜晚开始转凉。但是对龙清嫣来讲，天气一直都那么凉。

　　她一步一步，坐到庭院的石头凳子上。也不说话，空幽幽的眼睛探向前方。

　　在前方的树丛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枝紧绕着茁壮树干的攀藤草。草与木两相绞咬纠缠，渐渐分不清哪些是树枝，哪些是藤草。彼此共享阳光，一同决定生死。

　　“只要我紧紧抓住你的权，你就不得不依附我的人。王蒙正，你脱离不开我。”龙清嫣淡淡一笑。

　　情郎多薄心，王蒙正对她的感情早已在遇见射兰时便由浓转淡。最后，就连紧剩的一丁点儿“愧疚感”，也因射兰的死而消散。

　　现在的龙清嫣与王蒙正，不过是一对利益夫妻。

　　王蒙正的好运给龙清嫣带来了无限商机。渐渐地龙清嫣感觉到，只有金钱才不会背离她！

　　绑不住夫君的心，就必须要抓住他的钱！

　　龙清嫣不再看那片树丛，回首望着赶过来找她的管家冯喜，握紧拳头。

　　“夫人，”冯喜走到龙清嫣身边，“今日大人回府，别苑的事儿，咱们可是就核算到这里？”

　　“你先去安排夫君的起居，他这次想来呆不满几日，无需太过张罗。等他安顿好了，你继续回正堂随我核算手头的商活儿。时间紧张，由不得耽搁。”龙清嫣吩咐道，雷厉风行。

　　有一步棋，她要一直等到温泉别苑开业那日才会下。落子无悔，现在怎会被小情绪打扰呢？

　　***

　　温泉别苑，这是龙清嫣倾力兴建的雅致之所。它坐落在益州郊外的一座小山上，悬台高建可摘星辰，泉水清滑可生烟云。看似是座仙境之馆，实则，仍逃不出世俗的纠缠。

　　别苑的外表虽然典雅，内景布置却极为奢靡。屋宇的排列，配饰的摆设，浅潭的香酥……种种心思都是为了让宾客们坐享美人环绕，醉饮酒池仙酿，闻赏声乐飘飘。
　　比之璇玑山庄的严谨肃穆，某些“胡来”的生意反而在这里的氛围下更容易取得进展。

　　龙清嫣的目的也是在此！

　　她想借温泉别苑的兴起，挣脱璇玑山庄的枷锁，自行集结益州等地的权贵势力。

　　立冬时节，温泉别苑准时开张。

　　龙清嫣行事低调谨慎，开张第一周，只请了几位益州官友携家眷前来捧场，这些人都是她生意上的伙伴。

　　龙清嫣的勾当不足为家中的小孩子道也。王明珞全程不清楚别苑的兴建始末，只当这次是随众人一同游玩而来。

　　午时，王明珞惬意地泡在别苑的温泉中，过了些许时间，她起身出浴。

　　空气清冷，她不禁打了寒颤。一旁的于心迅速将浴衣披了上去，拭干她皮肤上的水珠。

　　王明珞走进里屋，见到床头放着一套装在红木盒子里的华裳。她猜这是龙清嫣所准备，由她待会儿在宴会上穿的行头。抿了抿唇，叫于心帮她全套换上。

　　女子爱美，王明珞穿好后，兴致勃勃地转着圈圈。这套华服通身绣满了亮蓝的凤蝶，抖动中，蝴蝶翩翩起舞，银线熠熠生辉，格外亮眼。

　　“于心，我这样好看吗？”王明珞腼腆地问。

　　于心猛点头，话语夸张道：“何止好看！小姐就算不穿这件衣服也是美人啊！你就是七仙女转世，我要是董永，就把这一身衣服偷了，将你裸抱回家。”

　　真敢说话！
　　王明珞轻拧于心的左腮，嗔笑：“你呀！身板是素的，心却是荤的！”

　　“嘻，说的都是大实话呀！”
　　……

　　两个同龄的小姑娘还在笑闹，门外突然有人敲门：“二小姐，刘公子送您的衣服换好了吗？若是换好了，夫人命小的接您过去。若是没换好，还请您尽快梳妆，刘公子已经在正殿候着了。”

　　一句话，王明珞笑容全消，好心情转瞬即逝。

　　“哼。”又是刘从德！
　　多讽刺啊，明明她与刘从德在最初的照面里便是互相生厌，偏要成为一对同林鸟。被利益胁迫驱使，永远绑在一起。

　　“你早知道这是他送的衣服？”王明珞扫一眼于心，问。

　　“……听说这件衣裳是刘公子找宫里的裁缝做的，全汴京至此一件，是顶号的！”于心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刘从德久居汴京，听说身边总少不了桃红柳绿。但由于从小便被皇后娘娘指了亲，那些风|流韵事大家都笑以略之，归于“男人的情 | 趣”。

　　没有谁真正在乎过这些听闻对王明珞产生了怎样的伤害。都知道“皇恩浩荡”，王明珞什么都不能抵抗。

　　“唉～”王明珞深深叹气。

　　人无心，送的东西再好也依然是敷衍罢了。就像胸口那朵绣工最精湛的蝴蝶，美，却无神。

　　王明珞真正想要的，是一种如烈火般炙热的感情。哪怕为此遍体鳞伤，哪怕为此透肺穿心，哪怕为此粉身碎骨，只要经历一次，便能永生不忘……

　　“小姐，想什么呢？”于心见王明珞两眼发直，不免担心。

　　王明珞恍若大梦初醒，看着于心，终是没将心底的想法说出口。

　　这等话，还是太惊世骇俗了吧？况且，可以让她这样爱的人，仍未存在……吗？

　　王明珞多番臆想，瞳心微扩，眼前乍然浮现出一枚身姿轻盈的剪影。

　　是陆绅。
　　七夕节的巧遇，她深深记住了这位递给她乞巧盒的少年人。

　　“……于心，那日替我们解围的陆绅，倒是很久没见了吧。”王明珞找话道。

　　“啊？说的是喔，” 于心十分意外，小姐怎么突兀提及他呢？“算起来，确实有近三月未见到他了。”

　　“你说……如果他看到我，也会觉得我漂亮吗？”王明珞开口方觉语义不妥，又补了一句道：“如果府上其他男丁见了我，也会觉得我漂亮吗？”

　　“那是自然！”小丫头频频点头。

　　“呵，走吧。不能让大家等太久。”王明珞摇了摇头，她的小丫鬟对这种事情真是不敏感。

　　……

　　酒足饭饱，在送走所有前来捧场的客人后，山上居然飘起了雪花。

　　益州素来少雪，雪中山色更是让人格外珍惜。

　　龙清嫣见府上众人都不愿立即撤离，便顺势将离行计划推迟了一个时辰，为了能更深得感受山间冬雪。

　　这一个时辰，王氏府众人雪中诵诗，嬉笑连连。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迷醉在这份惬意里，殊不知一份危险正悄然逼近。

　　山下，一处僻静的农舍内外，聚集了几十位壮汉。

　　“兄弟们！龙氏性贪，骗了咱们的地，夺了咱们的田！咱们穷困潦倒，她却领着一家子在这山上放 | 荡！你们说，这是什么世道？”一个男人慷慨激昂地喊话。

　　四周嘈杂，众说纷纭。

　　男子面露凶光，继续煽动情绪，“龙氏对咱们削骨挫皮，咱么也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