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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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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苦思不得的东西,现在终于知道了,陆小凤却高兴不起来。仔细回想,小秦和谭锐平的眉眼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但他们的神态脾性相差太多,而且两人身份地位也是云泥之别。故而,估计没几个人会注意到这一点。
陆小凤看着面前的一枚“瑞”字辈的灵牌,脑中心乱如麻。玉虚观中竟然摆着这些东西,小秦和秦家庄有关的事,陆小凤能确定九成九。那谭锐平呢?一个只是有些巧合的名字能说明什么?
陆小凤有些疲惫的坐在供桌前的一个蒲团上,仰着头看着密室的天花板。他原本以为,谭锐平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因为他的样子,就如一棵孤松一般,直来直去,宁折不弯。
张若风是什么样的人先不说,他教学生的本事可不赖。陆小凤也曾数次听到自己在秦楼楚馆里的红颜知己们提起过谭锐平的大名,从长相到人品,全是夸赞。陆小凤本以为,即使张若风走后,书剑门也不会垮,因为有谭锐平。
虽然谭锐平的资历尚浅,但他武功高,悟性好,做事的能力也不错,更别提他在书剑门弟子中一呼百应的声望。虽然张若风死后,书剑门会经过一段时间的低谷,但是,陆小凤相信,在谭锐平手里,书剑门将会变得更好。不仅实力,书剑门日后也会离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远远的——陆小凤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现在……若说,谭锐平真的是秦家庄的遗孤,那他适合接手书剑门吗?秦家庄当年的事有些古怪,而张若风是最大的受益者。如果,张若风真的在当年的事中有所谋划,那谭锐平这辈子也够惨的。
亲族被害,自己又被自己的仇人养大,视之如父;他从小便被当做仇人的孙女婿兼接班人培养,他将会娶仇人的孙女,会细心照顾她一辈子。他还会接手仇人的门派——这其中,还包括一群当年血刃他亲族的刽子手,他会把整个门派都抗在肩上,为之打拼卖命一辈子,将它发扬光大……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不忍再想。
转念一想,张若风更惨,他把这辈子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慎重慎重再慎重的千挑万选,耗费的无数心血,最终却是托付给了自己的仇人……若是张若风泉下有知,恐怕会气的再死一次。
陆小凤又摇了摇头,这很好笑,但他现在却笑不出来。
陆小凤心里在担忧一个问题,谭锐平知道吗?他今年多大陆小凤不清楚,但肯定是二十往上,若他真的是秦家庄出来的孩子,那当年秦家庄出事的时候他也应该记事了。年纪明显比他小,从小住在山上的小秦都能查出自己的仇人,谭锐平真的不知道?
而且据传,秦家庄并无活口,小秦是被李道长收养了,那谭锐平呢?据说他被张若风捡回去之前是一个孤儿,是张若风救了他。陆小凤皱了皱眉头,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陆小凤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人心之恶他已经见识的够多了,但他还是不喜欢把人想的太坏。他宁愿相信是苍天有眼因果报应,也不希望是年幼的谭锐平处心积虑而为,因为这对他来说,真的是太残忍了。
陆小凤不相信有人可以从年幼时便可以,便必须,滴水不漏的在所有人面前隐藏自己。面对着自己的仇人恭恭敬敬,不露出一丝一毫的恨意,每一顿饭每一口水都是仇人给的,也许身边擦肩而过的人,手上便沾着自己亲人的血……陆小凤不相信有人可以在那样的环境下,长成谭锐平这个样子,若真的有人这样做,那他肯定是一个疯子,不是天生的,就是后来给逼得。更可能的,是早就死了。
而陆小凤听说过谭锐平的名声,也亲眼见过他。他不是一个疯子,也不是一个死人。想起,针对张若风的整个计划都是恰好避开谭锐平的,陆小凤心想,也许,谭锐平真的不知道。
陆小凤又从蒲团上爬了起来,张若风死了,方德也死了,整个书剑门现在危如累卵,而现在担起整个书剑门的则是谭锐平。若他知道张若风的事,那他是否参与了算计张若风的计划?若他不知道,那对他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陆小凤拍了拍衣角粘上的灰,这些事,他自己闷在这里思考是不会想到正确答案的。答案不就在他的头顶吗?
陆小凤还没有从密道走出来,他就听见了一个离这里很近的呼吸声。李道长在这里?原本就是来问他的,陆小凤停留了一瞬后便又抬起了脚步,拾阶而上,稳稳当当的走了出去。
当他从三清像后走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李老道正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打着坐。他睁着一双疲惫的眼睛,看到陆小凤出现在这里也丝毫不觉惊讶。他平静的说:“你都看到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走到李老道身旁的另一个蒲团上坐下说:“是啊,我都看到了。本来以为李道长一个人住在这山上,难免会有些孤寂,没有想到,原来李道长心中竟然记挂着这么多人。李道长,我敬佩你的为人,但逝者已矣。若亲人逝去,自然是要在心中记挂着,但人更重要是——”
“别再说了”李道长突然打断陆小凤说:“你说的这些道理,我心里都清楚。老实说,他们每一个人,我并不是都熟识,大部分都是点头之交。而且他们也并不是我的血亲,只不过是邻居罢了。
当年,我仗着自己跟着师傅师爷学过看天象的本事,我自认为学的不错,秦家干的是水上的生意,虽然比地里刨食的老农赚钱,但是也是看天吃饭。一来二去的,我也渐渐的和他们熟识起来。我那个时候,虽然年纪也不轻了,但还是在自负,总是觉得,自己的本事天下无双。事实上,我能开口说出来的,也确实没有错过。
我这一辈子,就说错了那么一次啊……”
李老道叹了一口气,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那时候,我看着外面倾盆的大雨说,今晚雨必停,结果……雨不但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我见事情不妙,半夜起来又算了一卦,结果却是大凶……唉!若我说的时候不那么斩钉截铁,若他们夜里能警醒些,若我能早早的给他们算上一卦……也许,他们就不会死。”
陆小凤心里满是谭锐平和小秦的事,万万没有想到当年还有这么一出。难怪当年李道长在发大水后便疯了,难怪李道长会终日念叨着自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陆小凤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说:“李道长,江水冲垮堤坝这种事,可不是夜里警醒些就能避免的。更何况,即使措不及防,他们仍旧没能活下来,恐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吧。”
李道长摆了摆手说:“你不用替我开脱,错了便是错了。即使没有我,他们照样活不下来。可那场大水祸害的可不止他们,我啊,如此深重的罪孽,这辈子的苦修也还不完。”
“李道长……”陆小凤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若是苦修能让李道长心里好受一些,那便苦修吧。更何况,李道长还债的方式不止苦修……
“李道长,你不是让张若风死了吗?秦家庄的各位乡亲,若是泉下有知,必会感激你们。”只不过,也会心疼自家的孩子,小小年级便自投虎口,费尽心机不择手段。仇报了,自己也不认得自己了。
“唉,我只不过给他们打打下手罢了。”
陆小凤一皱眉头,他们?
另一边,金九龄带着一队人马,皆骑着黑色的骏马在官道上飞驰。一连赶了一个时辰的路,忽见路边有个小茶摊,金九龄举起一只手来打了个招呼,身后众人齐齐勒马,金九龄翻身下马大声说:“我们也赶了不短的路了,暂且下来喝口茶歇息一会,走,我请客!”
金九龄在这上面的一向豪爽,于是这十几人一阵叫好声后纷纷下马,牵着马浩浩荡荡一大片的走向那个小茶摊。茶摊老板原本趴在桌子上眯着眼,一下子被吵醒,睡眼惺忪的一看,哟,大生意来了!赶紧从桌子上爬起来,把炉子上温着的水挨个桌子的倒,一边倒着,一边和官兵们大声的打招呼:“官爷们,赶路累了来喝口热茶!马栓路边的树上就成,跑不了!”
金九龄一马当先的走进茶摊说:“老板,我们人多,你这里的茶可够?”老板自信的一笑说:“绝对够,甭说你们十几个,就算再来十几个,我这的茶也够!官爷,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不是昨日上午就带着两人在我这小茶摊喝过几碗茶,怎么又来了?”
“是啊,我记得,你这里的茶不错。”金九龄笑眯眯的端起一碗茶说。
正在倒茶的老板手一抖,连忙低头好好的提稳手里的茶壶说:“官爷您可别抬举我,草民记得清清楚楚,昨日这里的茶您可是一滴没碰,净喝自己带的酒了!我这的茶,几个铜板一斤的茶梗,能有什么好的?”
金九龄摇了摇头说:“老板,您可不要如此妄自菲薄,这茶若是不好,徐半城徐四爷怎么会一连喝了好几碗?直接喝到在你这小茶摊借茅厕了。”
茶摊老板听得冷汗直冒,他不应该心存侥幸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此时金九龄带来的人已经把这小茶摊团团围住,茶摊老板望了望四周,咽了口唾沫。然后他慢慢的放下手里的茶壶,又猛地端起桌上的一碗热茶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金九龄冷眼看着他喝完了一整碗。
茶摊老板被呛的咳嗽了一声说:“你还别说,这茶……确实不好喝。官爷,草民不过是做小本生意的,平日里也一直安安分分的,为何摆这么大的架势?”金九龄挥了挥手,有两个人立刻走上前来,把他牢牢的按在了桌子上。
金九龄也轻轻的尝了一口茶水说:“像你这样的,平日里确实没话说,可你一旦接到某个人的命令……你可知,你昨日传的消息差点害死多少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