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瞳I：腥红视界》尹云轻

3、墓园

　　已是半夜了。
　　叶快落尽的杨树令人悚然地僵立，在这样的夜晚，光秃的细枝乍一看更像张开的魔爪。偶有一星光亮闪过，但周遭的黑暗却似乎浓得化不开，转瞬便将那荧荧光点吞没了，只留下一片压抑的寂静。
　　“这个地方，当真有吸血鬼吗.....”
　　灵夜墓园据说是整片大陆上闹鬼最严重的的地带，这里位置偏僻，平日里向是一片荒凉。而万众期待的选拔赛，居然就是在这个荒草丛生白骨露野之地，猎杀吸血鬼，用他们的性命，换取进入教会的资格。
　　先到先得。规则上如此说，自然引来一众跃跃欲试。然而眼下情景，若能安全逃出这片漆黑，便已是难得的成就了。
　　我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长剑。
　　这把剑是唯一随我来到收容院之物，自然得到我的格外珍惜。曾有一位流浪老者仔细端详了那上面古旧却繁丽的流纹，随后一口断定这就是失传的圣器。虽然这终究在好事者的质问下不了了之，不过剑刃却的确异乎寻常的锋利，倒也是防身的好器具。
　　一阵冷风倏地掠过。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来临。——是很淡的血腥气，转瞬即逝，却几乎立刻惹得我一阵颤栗。
　　吸血鬼？
　　我尽力瞪视着漆黑的墓地，想用目光穿透沉沉黑暗，然而除了一排排石碑，却毫无任何新发现。
　　“果然，是我多虑了么.....”
　　剑刃随着神经的松弛逐渐垂下，然而几乎就在同时，一个黑影撞入我的视线。
　　利剑本能地朝前刺去，但却偏是偏了毫厘。这一击似乎激怒了吸血鬼，不知是恐惧还是饥饿，他的速度陡然加快，眨眼间便越过了重重墓碑，快得树丛还不及摇晃，就已与我近在咫尺。我迅速朝旁一闪，他扑了个空，却几乎瞬间又转变了方向，直直朝我冲来，尖利的门牙在黑暗中血光闪闪。
　　砰！
　　黑影仿佛突然僵住了，随后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力量大得惊人，震得近旁的木叶刷啦啦落了满地。
　　心陡然跳到了嗓子眼，我屏息回头，一支手枪正对着我的心口，枪口微微冒着青烟。
　　“谁？”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是一张少年的脸，淡金的短发勾出清瘦的脸型，衣袂飘飘，长靴墨领。他在离我一米开外停下了，冰凉的蓝眸在镜片后寒光熠熠。
　　“没事吧？”他先开口，语意关切，音调却冰冷警惕。
　　“嗯。”我向来不习惯向陌生人暴露出恐惧，“多谢。”
　　良久沉默。他的目光冷漠而锐利，即使隔着镜片，也像剑一般，令我浑身不适。
　　“你来这里，还没有猎到一只吸血鬼么？”
　　“没有。”我正莫名其妙，却看见他的脸色瞬间发白，“怎么了？”
　　“看来.....我猜得不错.....”
　　“教会每一年的选拔赛都会吸引数额庞大的报名者，可最后淘汰的，却几乎和胜出的同样寥寥无几。那么其他人呢？那些人去了哪里？”
　　他的话音就像一个不祥的预言，刚一出口我就明白了那话语后的意思。一霎时，墓园的空气似乎冷了百倍，我的脊背都发凉了。
　　“这个地方，不到天亮，几乎没有出去的可能，再加上任务，这场比赛.....”
　　我扫了眼腕表，已是四点半。如果此时开始寻找出路，或许确能在天明前逃出生天。但即便如此，空手而归，纵使顺利离开，亦等同于弃权，难逃败局。
　　“这是唯一的方法了.....”他的话更像叹息，“能借用下你的剑吗？”
　　我一头雾水，但他只是默然接过，用剑刃对准了另一只手臂。我立刻知道了他的意图。
　　“等一下，敌人应该会很多，当心一些。”
　　银光一闪，一股殷红喷出，就在他将剑递与我的瞬间，暗红的血液已汩汩流了半臂。他举臂一甩，血珠便纷纷飞入了黑暗里，连本为人类的我注视着，也似能闻到那股腥味。
　　“快了。”他说。
　　黑暗中突然传来树木摇曳的窸窣声，我及时扬起了剑，正好看见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无数双血红的眼眸从黑暗中亮起，不知饥饿了几个世纪的吸血恶魔们被血腥气引诱着，如无知觉的木偶，缓缓向我们逼近，就像我噩梦里无数次目睹的那样，龇出滴血的獠牙，雾蒙蒙的血瞳空洞而贪婪。
　　砰！
　　少年的枪法准得令我震惊。两把手枪穿梭往复，飞舞的流弹在空中组成模糊的线影。我一面惊叹他的枪法，一面举剑护卫，几秒钟内，纷至沓来的吸血鬼们纷纷倒下，在我们面前，再次化为沉睡的死尸。
　　“谢谢。”他望了我一眼。
　　“小心！”
　　我一把将他推向一边。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出现在他背后，我举剑刺去，锋刃正好没入他的前胸，随他一起僵直地倒下。
　　我拔出剑。刃上的血还在滴滴答答，他站起身。
　　“是我疏忽了，再次感谢。”他的眼光停在我发抖的指尖，“你是……第一次？”
　　“嗯。”我知道他在指什么。
　　他沉默下来，用手指堵住依旧流血的伤口，如释重负般轻叹一声，审视的目光投向路径蜿蜒的墓园深处。我注视着他的侧影，蓦然茅塞顿开。
　　“吸血鬼惧怕阳光，必然居住在最黑暗之处。所以，只要排除他们的来路，剩下的就是……”
　　“感觉……出口就在前方呢。”他的嘴角第一次浮出一丝笑容，“启程吧。”
　　黑暗的小径望不到尽头，我随他穿过一排排墓碑，脑海中仍回放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还有……”他的语音忽变得迟疑，“我是艾瑟芬，能请问你的名字么？”
　　“弗洛伦丝。不过……我没有姓氏。”
　　他没再问下去，但也没机会了。一道绚丽的霞光刺破了层林最后的障翳，我惊喜地抬头，在那双蓝眸里，看清了自己不加掩饰的笑容。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