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行记》七色瑾华

2、第二章

　　景帝与重臣议事完毕，已经过了晌午。嘉福郡主在宫里，依照惯例景帝是要去皇后的永和宫中用膳。
　　郭皇后早早就准备了景帝喜爱的菜品，连同太子也在宫中等候。景帝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孩子正在眉飞色舞地讲述。
　　众人请安后，没等景帝开口问，嘉福郡主已经自动地靠过来：“皇舅舅，永安侯的儿子真丑啊，都丑哭我了。”
　　“哈哈哈！”景帝一阵开怀大笑，完全没有在御书房议事的烦恼：“我们的蔓姐儿喜欢看美人。”
　　“嗯，嗯”嘉福郡主连忙点头，附和道：“还是皇舅舅懂嘉福啊！”
　　“父皇，那个郭世子把马都压塌了！”四皇子扯着景帝的衣袖：“儿臣都不忍心看！”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给景帝叙述了当时的情景。
　　四皇子约嘉福郡主逛街，碰见永安侯世子娶亲，俩人高高兴兴去看新郎官，没成想，郭世子很不长脸，实在是胖的只能看见一堆肉山了。于是，嘉福郡主就想把新郎官从那匹可怜的马身上拽下来，四皇子作为执行人就非常聪明的丢过去一挂鞭炮。世子倒地，下人恐慌，现场一片混乱。嘉福郡主作为肇事者之一没有及时撤离现场，反而兴高采烈地鼓掌叫好，自然就被抓了一个现行，然后就被狂追到皇宫门口了。当然凭借俩人的小短腿肯定是不行的，林峰一手抱一个，一路狂飙也是很刺激的事情。
　　“皇舅舅，我们飞回来的！”对于逃命没有任何感觉的嘉福郡主，此时还想着能不能再飞一次。
　　对于林峰的能力，景帝还是很放心的。中书侍郎林世平的庶长子，家族资源不会享有太多，所以从小就非常努力，办事稳妥，在羽林卫屡立功劳，被推荐给景帝做了四皇子的贴身侍卫，想着未来能谋个好的前程。
　　“美人就该配美人，”嘉福郡主还感叹上了：“像林大哥这样的美人，才应该娶美人！”
　　“嗯，嗯”四皇子觉得妹妹说的对极了。
　　景帝对两个孩子的话没有上心，招呼大家吃饭，对于用膳，景帝没什么讲究，算是很朴实节俭的帝王了，郭皇后知道他口味，安排的很妥当。
　　过了十多天，嘉福郡主一直没有进宫，景帝闲暇下来觉得缺点什么，便问身边的刘公公：“蔓姐最近忙什么呢？”
　　作为宫中第一大太监，刘公公对景帝的喜恶和关注点揣摩的八九不离十，比如嘉福郡主，那绝对是景帝放在心上的。所以虽然嘉福郡主没有进宫，但是她在长公主府的动向，刘公公还是必须知道的。
　　“回皇上，小郡主最近在收集各家闺秀的画像。”
　　“哦？”景帝很好奇：“蔓姐儿收集画像干什么？”
　　“说是给林侍卫找媳妇，小郡主觉得美人应该配美人。”刘公公一边给景帝倒茶，一边笑眯眯地解释。
　　“老四也参与了吧。”
　　“皇上圣明！”及时拍马屁是作为大太监的必修课。
　　景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注意力转到了奏折上，最近朝堂的事情有点多。
　　对于嘉福郡主大张旗鼓的收集各家闺秀画像，长公主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由着她折腾，这在帝都世家眼里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四、五岁的孩子顶多是凑热闹的年级，不可能是主事的人。无非是顶着小郡主的名头为他人谋划。那么谁值得长公主亲自出马呢？众人把皇族中适龄的青年都想了一个遍，楚王在守皇陵，其他王爷的就蕃了，而且与长公主也没有交情，难道是为了年满十四的太子？或者刚过而立之年的皇帝本人？毕竟景帝登基这些年一直没有充盈后宫，都是曾经府邸带过来的老人，总共加起来不过十几人。
　　有了这个猜测，各个府邸自觉不自觉的把深藏在闺中的嫡女都纷纷带出来走亲访友，为小郡主安排在暗处的画师行个方便。捧着接踵送来的画像，小郡主表示很开心。
　　四皇子在太学堂如坐针毡，今天是太子少傅大人亲自上课，无故不得请假，而这个少傅郭德林正是郭太后的爹，当朝国丈承恩公，四皇子的亲外公！
　　郭太后娘家也是很有远见的一个世家了。当年，郭老太爷跟着先帝打仗得了功勋，武官起家，却督促子孙读书习字。到了郭少傅这一代，几个兄弟文成武就，人才济济。郭少傅人才出众，以状元之才被点为探花，也是当时美谈。而最让郭家自豪的是，郭太傅送嫡女入齐王府，不求名分的侍奉落魄的八皇子，并成功生下两个儿子。在夺位大战中，郭氏也是赌上了整个家族几百人的性命，可想而知，最终郭氏被封为皇后也绝非偶然。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四皇子冲着外公抱拳拱手鞠躬，闲话没得一句，飞一般的冲出了皇宫。
　　嘉福郡主已经等的有些烦躁了，小脸拉的老长：“涌哥哥再不来，嘉福是不等的。”
　　四皇子一阵赔罪，然后又嘀嘀咕咕说了昨晚认真研究的方案，小郡主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于是两人带着侍卫随从浩浩荡荡地离开长公主府，直奔礼部周侍郎家中。
　　周侍郎有两个女儿，生的如花似玉，长女已经嫁人，小女儿正待字闺中。小郡主见过画像之后，又找机会见了真人，回来给大长公主一顿猛夸：“真是美人呀！”于是这个周二小姐便被选中了。
　　四皇子陪着小郡主大摇大摆地来到周府，周侍郎公干并没有在家，周夫人带着儿女媳妇手忙脚乱的接驾。
　　待小郡主奶声奶气的说完来意，周夫人的脸顿时就不好看了。周侍郎好歹也是吏部侍郎，朝廷四品大员，女儿又是嫡出，再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中书侍郎家的庶子。
　　“郡主，”周夫人好容易压住火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古姻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姑娘自有我家老爷做主。”
　　“应该的，应该的。”四皇子急忙打着圆场：“我们等周大人回府商议。”
　　周夫人简直想赶人了，你俩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居然跑来做媒，而且妄想自己的亲闺女嫁给一个庶子！真是孰不可忍！
　　林峰来前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赶紧单膝跪下给周夫人赔罪。
　　“林大哥，你就说周二小姐好不好看吧？”小郡主问的很直白。
　　这下林峰的脸一直红到耳根了，偷瞟了一眼周二小姐，头都快低到地下了。
　　“好不好看呀？”小郡主可没耐心的。
　　“赶紧的，”四皇子对林峰的态度可没有对小郡主那么温柔：“说话，说话。”
　　林峰微微点了下头，小郡主顿时乐了：“本郡主挑选的美人，当然是好看得紧！”
　　那边周二小姐可比林峰紧张多了，一张俏脸早早红成了熟虾，又听见这边的对话，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气恼，转身就走。
　　“拦住她！”小郡主可带了不少帮手的，下面的丫鬟婆子立即挡在了门口。
　　周二小姐美目含怒：“郡主可是要欺负人？”
　　小郡主从凳子上跳下来，四皇子赶紧过来扶住，蹭蹭两步走到周二小姐身边，仰头问：“你只需回答我，林大哥好不好看？”
　　周二小姐打一行人进来便留意了林峰，面目英俊，身板笔直挺拔，一群人里面出类拔萃，让她违心说不好，自己过意不去，要是说好，女儿家是开不了口的。正当她犹豫之际，四皇子惋惜地看着林峰：“长的不行，人家二小姐嫌你丑。”
　　“我没有！”周二小姐心地善良，脱口而出。
　　“那就是觉得好看啦！”小郡主两眼放光，冲着周夫人嚷到：“夫人可不能棒打鸳鸯呀！”
　　周夫人只差没有晕倒了，指指四皇子，又指指小郡主，最后憋出一句话：“欺人太甚！给我轰出去！”
　　林峰一看不好，一手一个，抱起就跑。
　　马车上，小郡主手舞足蹈，大声嚷嚷：“哎呀，我这是做好事呀，美人就该配美人的呀！”
　　对于周夫人的态度，小郡主表示不理解也不满意，于是冲着外面喊：“去皇宫，找皇舅舅给嘉福做主呀！”
　　嘉福郡主十分委屈地述说她和四皇子是如何费心费力地从帝都众多闺秀中选出十名候选人，如何逐一实地考察，见了真人，又走访了亲近的人家询问了人品等等，好不容易选中了周二小姐，人家小两口都看对眼了，周夫人又如何棒打鸳鸯，把自己和四皇子轰了出来，云云总总，最后哀叹道：“做好事真难哪！”
　　景帝听完，真不知道是该揍这两孩子，还是该揍这两孩子两顿！觉得周夫人把他俩轰出来都是轻的！
　　人家好好的姑娘，被这俩孩儿一顿搅和，谁还会上门提亲呢？
　　等周侍郎回家知道情况后，赶来皇宫的时候，看见的场景是这样的：四皇子被压在长凳上打板子，嘉福郡主老老实实跪在旁边，林侍卫当然更是被板子打的噼里啪啦。
　　“爱卿，孩子胡闹，你看？”景帝的意思很明白：你自己看，朕没有护短，正打着呢！懂事呢，就别追究了。
　　想到家里夫人哭天抹泪，女儿羞得要剪了头发古佛青灯。周侍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周大人，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小郡主双眼含泪，可怜兮兮的求情：“涌哥哥都快被打死了。”
　　这话可就重了，万一四皇子有什么损伤，责任全在周侍郎这里。
　　“皇上，臣家中并没有什么损失，请皇上不要责罚四皇子和小郡主。”周侍郎赶紧跪下求情。
　　“皇舅舅，”嘉福郡主特别会顺杆爬：“皇舅舅，涌哥哥要昏倒了，皇舅舅饶命啊！”
　　这种戏码景帝见多了，不过自己儿子意思一下就可以了，谁舍得真打啊？
　　刘公公很有眼色地挥挥手，侍卫非常配合的马上停止，四皇子趴在凳子上，哎呦哎呦地叫着。
　　林侍郎这时候得了消息也赶紧求见皇上，冲着景帝请罪，冲着周侍郎赔罪，态度特别真诚。
　　“周爱卿，你觉得林家大公子如何？”景帝还得给两个孩子收拾烂摊子。
　　见皇帝都问到这份上了，周侍郎也是很无奈了：“微臣家中老妻已经病倒了。”这话说的很委婉，就是不愿意的意思。
　　“这俩孩子，整天惹事，也辛苦了林峰。”景帝话锋一转，冲着林峰道：“当个昭武校尉吧。”
　　林侍郎一听，正六品的武官啊！一下子跳了两级，赶紧又跪下：“谢皇上！”
　　林峰也从凳子上爬下来，跪倒谢恩。
　　这是给周侍郎台阶下了，林峰才不到20岁，入了皇帝的眼，将来的前程可想而知，倘若再矫情，怕是皇帝心里有其他想法了。
　　“周大人？”林侍郎很懂事的给周侍郎递梯子：“犬子虽是庶出，却一直由下官抚养，人品学问还算马虎，倘若周大人不弃。。。。。。”
　　“晚辈倘若有幸，此生只周二小姐一人，绝不相负！”林峰冲着周侍郎笔直的跪下，麻溜地诚恳表态。
　　“也罢，臣回去与老妻分说。”这算是同意了的意思。
　　“哎呀，早同意多好啊，我都跪累了。”小郡主自己站起来，假模假样地拍拍灰尘：“美人就该配美人呀！多欢喜的事情！”
　　景帝瞧着她的小模样，哈哈大笑：“嘉福说的对，朕给你们赐婚！”
　　皇帝赐婚多大的体面，众人急忙谢恩。小郡主闹出的乱子终于和平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