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光》解烟青

6、朋友

　　两人都回到学校上课了，好像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改变，天气还是那么闷热，上课依然那么沉闷，下课时仍旧那么众生百态。
　　林旭看着肖霖脸上的还未完全消去的伤痕，才确定前些天真的发生了一些事。
　　“肖霖，你是真的没朋友啊，你消失几天其他人像没发现一样。”他们两个消失几天再回到学校，没有一个同学来问过他们的情况，之前没有人去医院看过他。下课的时候，林旭不免在座位上感慨。
　　肖霖只是对他笑笑，没说什么，这的确是事实，没法反驳。
　　“你不觉得你自己有点奇怪吗？”林旭稍稍凑近肖霖，低声又问了句，“你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在医院的时候林旭心中就一直有一个猜想，现在终于问了出来。
　　肖霖看着他，似乎有些紧张，握笔的力道似乎加重了些。
　　肖霖还没开口，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林旭像是没听到似的，还是盯着肖霖等待他的回答。
　　“上课了。”肖霖看向讲台，明显绕开了话题。
　　林旭有些失望，但别人不想说也不能强求。其实感觉自己猜想的也应该八九不离十了，但他自己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的想知道。
　　放学的时候林兴留住了他们，等到其他人都走后，林兴坐在他们前边的桌子上盯着他俩看，表情严肃，却久久不说话。
　　他们三人坐看了好一会儿，林旭先坐不住了，“老师，你想问什么就快点问吧，我都饿了。”
　　林兴瞪了林旭几眼，又看着一脸平静的肖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又看回林旭：“林旭你说，肖霖的伤是怎么回事？”
　　林旭一听更加坐不住了，看了眼肖霖，提高了声音：“老哥，他受的伤你问我，你该不会以为和我有关吧？”
　　林兴倒也还淡定：“和你没有关系吗？那天你们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还听医生说是你把肖霖送到医院的。”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路见不平，至于他为什么受伤我真的不知道。”林旭心想自己这样回答也不算撒谎，肖霖自己都说不知道。
　　“医生还说那天你把肖霖背进医院，还在医院里守了一夜。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热心？”林兴知道林旭，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也难管教，对他的说辞将信将疑，半开玩笑的说：“看来你还挺关心肖霖的啊。”
　　林旭那天一开始本来也是不想多管闲事要走的，看到是肖霖时才犹豫起来，毕竟也是个认识的人。林兴的说的是事实，林旭一时语塞，但他还是嘴硬的回了一句：“是又怎么样？”
　　林旭说完还心虚的看了肖霖一眼，肖霖也看着他，眼神里装满了惊讶。
　　“我看你就是没说实话！你消失了几天，他受伤了你就回到学校上课了，就这么巧？”
　　“真的就这么巧！”
　　“老师，和他无关。”肖霖看着两人快吵起来了才开了口，“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现在也没事了，老师不用担心了。”
　　其他两人听肖霖说完，都安静了下来。
　　林兴顿时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特别不稳重，他重新坐直了，定定神：“肖霖，我来问清楚情况是要保证你们的安全，这关键时刻更加不能出事。”
　　“我没事，谢谢老师。”肖霖的语气还是不急不缓。
　　林兴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弃了。之前在医院时就问了肖霖发生了什么，肖霖的回答也和刚才一样。现在依然问不出什么，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也只能作罢。
　　林兴叹了口气：“肖霖你以后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别总想着一个人解决，毕竟你们还是学生。”
　　肖霖点点头：“嗯。”
　　叮嘱完肖霖，林兴站起来，又看向林旭：“还有你林旭，你也要注意安全，别老在外面胡混，出事了我怎么和你爷爷奶奶交代？”将要走出教室时又补了一句，“多和肖霖学学。”
　　“又来了！”林旭看着林兴走出教室，又转过脸对肖霖吐槽：“我看他更像你哥，对你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我们俩到底是谁跟他亲啊。”
　　肖霖笑起来：“林老师对你很好。”
　　林旭倒也没反驳，站起来走出教室，“走啦。”
　　肖霖跟着林旭一起离开了教室。校园里很安静，只有操场那边时不时传来些呐喊声。校道上只有他们两个，夕阳映过来，两人被拉长的身影步伐一致的缓缓移动。
　　刚走出校门，林旭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他一边走着一边听着电话，时不时回应几句，肖霖也不说话，安静的跟在他身后。从林旭回应的语句，肖霖大概猜得到电话的内容是他的朋友约他去玩。林旭在这头问了是什么地方，他朋友说的应该是一个林旭没去过的地方。
　　听了一会儿，林旭在电话这边拒绝了，说最近他哥最近管他管的严，不能经常出去了，还开玩笑的说从现在起要当个好学生。说着说着，林旭突然在路边停下，回头打量起肖霖来。肖霖也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他。
　　林旭听着电话，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肖霖，表情里有种审视的味道。
　　好一会儿林旭才挂了电话：“肖霖，我朋友说你不止一次出现在那个酒吧外。”
　　“小心车！”正说着话，突然一人骑着自行车从林旭身后逆行而来，肖霖迅速伸出手将林旭拉到自己身前。那辆车与林旭擦身而过，车上的人没有停下，却留下了几句骂人的话。明明是那人骑上了人行道还逆行，到头来还是自己被骂不长眼，林旭气不过一听便想冲上去理论，却被肖霖拉住：“算了吧。”
　　林旭看那人也骑出了不短的距离，心想也追不上了，也就算了，但还是朝着那人的方向骂了几句。
　　“你为什么经常出现在酒吧外？”林旭看着肖霖，想起刚才被打断的话题，“到底怎么回事？”
　　肖霖沉默片刻，看了看周围，说：“我们去那边说吧。”
　　肖霖说的那边，是不远处的江边。
　　暮日西沉，江面照的似火。两人来到江边围栏边，有风吹来，空气显得不那么闷热了。
　　走过去的时候，林旭跟肖霖说了刚才电话里的内容。
　　他朋友刚才在电话里又提起了那个举报人。他朋友说那人经常在周末的晚上在酒吧外徘徊。很多次，不闹事也不玩乐，行为诡异。酒吧的人也早就注意到他了，但是看他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觉得他也闹不出什么事来，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酒吧被人举报查封了，他们才想起这个行为怪异的学生，就马上认定是他举报的。他朋友还说偶尔那人也会在不是周末的晚上来，穿着林旭学校的校服，也总是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着。
　　林旭刚才听完虽然觉得酒吧的人结论下的太过草率，但内心却认定他们说的在酒吧外徘徊的人就是肖霖。
　　他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联系，“所以是不是你？”
　　肖霖听他说完，眼睛盯着江面，久久才回他：“是我。”
　　林旭心里一惊，竟然真的是他。
　　他还是不懂，肖霖这说的是自己举报的还是承认在酒吧外徘徊的是自己，这个回答令他更加疑惑:“真的是你？”
　　“我确实去过那边很多次。”肖霖转头看着林旭，接着说道：“你刚转学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都一样。”
　　林旭也看着他，很诧异，这和酒吧有什么联系？但没有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我知道你父母也不在了，我父母也一样，他们在五年前出了意外，也离开了我。”
　　肖霖语气平静的说着，但林旭却从肖霖的话里听出了一种悲伤，虽然和自己猜到的差不多，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心底突然生出一股不明的情绪来。
　　“可能也是一个人太久了，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的时候，我总会不自觉地去注意你。”肖霖移开眼，看着那快消失的夕阳，继续说道：“有一次无意中看到你进了一个比较偏的地方，我就跟了过了，也就是那次，我也发现了那家酒吧。后来我自己去过几次，好几次也在门外看到了你，我也想进去找你，但始终没走进去。那间酒吧为什么被封我确实不知道。”
　　说完，肖霖又看向了林旭，看起来有些小心翼翼：“我去那里，只是想和你交朋友。”
　　听着肖霖讲完这些，林旭有几秒的时间反应不过来，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说来他受伤居然真的和自己有那么点关系。
　　还有肖霖说他们都一样？
　　他想想自己，对爸妈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从小，听着爷爷奶奶，亲戚邻居对他说，在他还没会走路的时候，爸妈带着他去外地旅行，一次车祸让他的爸妈永远离开了，是他们拼命的护住自己，自己才一点事也没有。被救出来的时候，小小的自己还笑得很灿烂。总之，他身边的人，总是不断的告诉他，他的爸妈，真的很爱自己。小时候的林旭只是听着，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懵懵懂懂。他的爸妈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一点痕迹，他那时还太小，就算被爸妈用生命保护着，自己还是感受不到那样感人至深的亲情。
　　长大后，亲戚邻居也还是会不时的跟自己说起那段从未存在过自己脑海里的记忆。林旭从懵懵懂懂到麻木，听了不知道多少回，他有时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无情了，听着这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会感动不会伤心不会想念。从小自己也不会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整天找着爸妈，爷爷奶奶对自己很好，他没感觉自己缺了什么。
　　沉默许久，林旭才慢慢的开了口：“我们不一样，我对我爸妈一点印象都没有。”
　　肖霖愣了，呆呆的看着他。
　　“在我记事前我爸妈就不在了，我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我一直都这样，我不是一个人。”他对肖霖笑了起来，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今后，你也不是一个人啊，你还有我这个朋友。”
　　林旭想起来，那天在医院还没有回答他。
　　太阳已不见踪影，路灯也一盏一盏的打开，江边的装饰灯让两岸灿烂起来。有一些流浪艺人开始在江边唱歌，人来人往，有人会驻足聆听，有人把零钱放到吉他盒里，有人只是路听着歌声路过。
　　迎着江面吹来的风，两人都笑了。

　　肖霖同学终于迈出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