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冬日未眠》美人归来

5、再相遇

　　接到蒋方舟的电话时，陆遇冬正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电话接通，还未打招呼，蒋方舟似乎忍着笑，直言:“昨晚，是不是遇到玉致了？”
　　陆遇冬了然，这是家庭会议，沈玉致主动炫耀了。
　　“嗯，还被她蹭了一顿饭。”陆遇冬无奈。
　　蒋方舟却不以为然:“要说蹭饭，你也在蹭饭吧？”
　　这是在说他和沈玉致，都在蹭应未眠的饭。
　　陆遇冬失笑:“你们都是这么宠她的吗？
　　另一边的蒋方舟挑眉，回头看着身后的三人，一个搂着沈玉致在怀里，一个上蹿下跳，嘴上不停地安慰抱做一团的两姐妹。爱妻的心头宝，亲弟弟的心头宝，他怎么会不宠。
　　“我们不宠她，谁宠？”
　　陆遇冬无语，宠妻狂魔，宠弟狂魔，如今又多了宠小姨子狂魔？蒋方舟你口味不要太重啊！
　　“之前不知道，如今知道了玉致喜欢你，往后少不得要麻烦你。不过，你得先和我弟弟见见面，他吃你醋好几天了。”说完，又不厚道地笑起来。
　　陆遇冬无奈，只得答应，待回国，请他们一家四口吃饭。
　　说完，忽又想起一事，请蒋方舟帮忙。
　　简单说明了陆延风的作为，蒋方舟明了。娱乐圈本来有太多见不得光的手段，陆延风这是要做局。只是这手法太不高明，说不定是被人拿枪使了。
　　“冲着你下部作品来的？”蒋方舟果然通透。
　　“有可能。”陆遇冬还不太清楚，只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挂断电话，陆遇冬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一夜未眠，加上刚才在医院记者的围堵，还有姚宛就医的不配合，都让他有些累。
　　他没有当着记者的面回答是否和姚宛复合的问题，只是为了照顾姚宛的情绪。这也算是他最后对她的补偿。
　　可他那一瞬间，竟然有否认的想法，因为他想到了应未眠。
　　他抿了抿唇，压下心中所有的杂念，多一个这样的朋友，才该是好的。

　　陆遇冬离开后，应未眠一刻也没有得闲。
　　待她有时间喘口气，才惊觉，陆遇冬已经离开三天了。
　　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那本他走之前看的《十丈红尘》。陆遇冬应该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她。
　　应未眠也道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和陆遇冬相见。他在她的心中，就已经够了。
　　可是相见了，还是对门的邻居，这让她忽的多出些期待，可又说不明，是些什么期待。
　　离得太远了。自己这样寡淡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喜欢吧。也没有人会喜欢。
　　应未眠翻开手里的书，是她自己写的扉页––他曾踏寻万水，走遍人间花开，尝尽千山风雨。他爱她，追逐等待的万万年，是要寻得她，觅得她这短短一世的，十丈红尘。
　　他爱她。应未眠念着这句，一遍又一遍。夜色催情，所有隐匿的情感，都会在寂寥夜晚，不知不觉放大。应未眠不由地想，爱情有很多种，青梅竹马的爱，一见钟情的爱，日久生情的爱，破镜重圆的爱，还有一种，爱而不得的爱。
　　爱又是什么样的东西？应未眠从没尝过。太虚幻了，不适合她。
　　是了，是虚幻，是不适合。
　　她将书带进书房，将自己写的一众书，全都换了位置，放在了书架的最高层，看也看不见。

　　转眼已经11月下旬。A市偏北，温度骤降，如今已然是入冬了。天气陡然转冷，幸好已经通暖，可早上迟到的人，感冒生病的人还是大把，大家一时间都不适应这般入了冬的天气，好像是要冬眠了，整个人都蔫蔫的，没有精气神。
　　应未眠也光荣感冒。应女士没少嘲笑她。健身房也不去了，上次体检也说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往后推，这下好了，严重感冒，话都说不出口了。
　　应女士每晚都会打电话，嘴巴不停，一个劲儿地数落，交代作息，未眠嗓子发不了声，只能听着母亲唠叨。应女士有几次下午下了班就往这边赶，连着照顾了两三天。断断续续半个多月，应未眠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沈玉致也登门拜访过几回。每回都要蹭饭，也不介意应未眠的病，当然也不心疼，毕竟她在厨房里什么也不会做。甚至有一回还带了沈璐过来。后来未眠悄悄和她交代，带女生来她家可以，千万别把她老公和姐夫也带来。
　　当时沈玉致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别别扭扭地回答:“你怎么知道，我下次，确实打算带着我老公来的。”
　　应未眠:“......”

　　公司的项目已经过半，应未眠虽不曾日日上班，但动向进度掌握得很精准，初步方案一次性通过甲方会议，后续的分析与效果图制作，团队都会接洽好，不需要她过多操心。
　　趁着生病，她已经将新书的大纲列好，细节在梦里也差不多演绎完整，她想她得找个吉日开坑。
　　写小说几年，也慢慢攒了十几万的书粉。许久未曾登录的微博，小仙女们排了长长的队伍在微博下面求爱求包养，花式告白，花式催更，看得应未眠直乐。
　　她正在微博下和一位叫做沏茶的姑娘交流着古建商业街的空间营造，手机叮的一声响，是微博推送。一段小小的字，在微博的聊天框上一行行显过。
　　应未眠一字一句在心里读完，初见时震惊，如今读完了，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计算过日子，连自己生病生了几天都没有概念。她觉得日子一天一天，行云流水，就像她坐在靠窗的火车上，感受着火车在站台的缓缓发动，她原以为以这样的速度，她还不曾远离，可一回头才发现，原来已走了好远。
　　分别，竟有两个月了。
　　应未眠有些恍惚。
　　大拇指按在home键，手机主页面显示。素净的壁纸上面，一行小字显现——2016年11月27日。细算时间，一个月二十八天。原来，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都没有想起他。
　　她大概是个不合格的粉丝呢！
　　两个月，上了两次热搜，还是和同一个女人。
　　“陆遇冬回国，姚宛单方面承认复合。”
　　毫无悬念的微博热搜第一。
　　毕竟万千少女，为陆遇冬的婚事操碎了心。

　　从出道到现在，15年的时间，陆遇冬只有一任女友，还是在他当年出事后爆出来的。后来他伤好复出一年，女方公开宣布分手。
　　当时很多人质疑姚宛。在陆遇冬最困难的时候她不离不弃，如今一切都往好了发展，她却主动离开，不晓得打的是什么样一副“好牌”。更有难听的言语，说她将一副好牌打得烂到巷子里。
　　后来陆遇冬微博公开说明，一众粉丝也算理智，毕竟有之前的生死相依戏码在，那女人对自家偶像还算厚道，所以对姚宛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
　　时隔十年，主动分手的女人如今主动求复合？又是怎样的招数？
　　最关键的是，陆遇冬方面，至今没有任何回应。陆遇冬回国了，除了新闻爆料从姚宛的住所离开后，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微博话题已经被#主动的姚宛#和#陆遇冬在哪#占据，短短时间内，几千万人参与了讨论。
　　应未眠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话题，她也在思索，陆遇冬会在哪里。手机亮屏的时间太长了，握在掌心的后壳隐隐发烫，应未眠想换个手势，不料指尖触碰到手机后背，灼灼的热度一下子烫在手边，未眠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蓝色的手机溅到地板上，反弹了一下，躺在了几米外的书架旁，屏幕还在亮着。
　　应未眠愣了愣。
　　两个月了，她还住在书房，没有踏进卧室一步。如果不是每周都有家政阿姨打扫，大概那屋子里的灰，都积得下不去脚了。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跑到书桌前，盯着面前的监控。
　　走廊的灯暗着。
　　可依然能够看到，一抬一落的动作，和明明灭灭的猩红。
　　那个人，背靠着墙，一腿吸着搭在墙上，更显得另一条腿，修长玉立。看不清的神情，单单从动作到身形，便似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慵懒，放纵，和颓废。

　　他曾演过一名民国时的军官。亲眼看到昔日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好友，被自己人捅刀杀害，他寒了心，却不能言语。
　　也像这样，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寂寥的夜，一个人，执着粗粗的烟卷，云吞雾缭。
　　多少战士，厮杀在前线，守卫着浩浩山河，一寸一线，不愿让步。也有万万千千如他般的卧底，游走在国民党，日本，德国和英国之间，伪装层层，虚与委蛇，舔着刀口过日子。他们未曾在这般生死一线的战场中马革裹尸，却未料在自己人的贪欲横溢中，无辜惨死。
　　迷茫，痛苦，挣扎，却连这小小的放纵，还需克制。
　　烟丝还在倾吐，那吸烟的人，心已冷，血已寒。

　　监控里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却手上的动作，只那个姿势，一动未动。烟却是一根接着一根。
　　他吸烟的时候，会微微抬头，重重吸上一口，眯着眼睛享受般，从鼻孔里，嘴巴里，吐出卷卷烟雾，直至吐净，再微低了头，不知想着什么，握着烟卷的右手，屈起无名指，弹一弹烟灰。烟灰色衬衣西装裤的搭配，明明清隽又高贵，偏偏又这般，这般，颓废得让人心疼。
　　应未眠也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前一刻还在想着他在哪，这一刻就看到了他。
　　她转身走进了两个月不曾踏进的房间。开了灯，屋里的一切都映入眼帘。衣柜，化妆台，床，卫生间，阳台，还有母亲送的小型跑步机，电子称。一尘不染，昨天家政阿姨刚打扫过的。
　　家门从内向外被一点一点推开。灯光随着门的开启，也慢慢铺撒，照亮门口的一方黑暗。不远处的男人，有些愕然，夹着往嘴里送的烟，也停在了半空。门被完全推开，门外的把手碰到走廊的墙壁，发出轻轻的触碰，在无人讲话的夜被无限放大，声控灯受了鼓舞，一瞬间放出光明。
　　陆遇冬眯了眯眼，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灯光。看见门口的姑娘，仍旧淡淡的神情，纤细的身子，灯光下有些惨白的脸色，少了些拒人的冷意，多了份柔弱。
　　陆遇冬将手里的烟扔在脚下，质地良好的皮鞋覆上去转了两圈，一手搭着早已脱下来的西装，一手揣兜，直直走了过去。

　　他又何尝没有想到那部电视剧。剧里，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或者说无意间闯入他走廊那番天地的女人，像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只一眼，他就知道，她是他的救赎。他没有放过自己，也没有放过那个女人。他要了那个女人。书上说，那个女人温热的身体，解冻了他寒着的心，温暖了他冷着的血。
　　他拍戏，并不能体会那种极致的暖意。可此时此刻，他看着对面这个从天而降的姑娘，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想忍，不想理智，不想端着身份，不想维持屏幕前高智商高情商睿智理智有些高冷的形象。他也是人，也需要温暖。
　　此刻他顾不得戏中戏外，顾不得小姑娘的清白与矜持，顾不得会不会让她误解，他忍不住，忍不住想从她身上得到些安慰，得到些温暖。
　　他只想霸道一回，无礼一回，任性一回。

　　他直直地走过去，没有停顿，不急不缓，却让应未眠有些莫名的心慌，他有些不对劲。
　　意料之外的拥抱，让未眠下意识地躲避。结实有力的小臂却环得更紧。闷闷的声音从耳边，从他的胸腔传过来:“别动，让我抱抱。就一会儿。”
　　毫不掩饰的脆弱，应未眠一下子就心疼了。喜欢他十五年，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模样？就算当年出了事故躺在病床上，流出的照片也大多积极，微博上给网友的回复也坚强励志。
　　不就是姚宛吗，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怎么就这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