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千乘万骑西南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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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光微亮时锦绣就被三请五催地叫醒了，稍微回想了一下今天有什么事之后，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忙忙去到校武场。
辕门一过，一支军容肃齐的万人军队霎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支军队的服装以沉肃的黑色为主调，迎风招展的旗帜却是鲜艳的红色，步兵轻装上阵站得笔直，骑兵全副武装威严屹立。锦绣一踏进去，立刻感受到了数万道锐利的目光，不由得为之一振。
她大步流星走上高台，将所有军士尽收眼底。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大片仿佛凝滞的乌云。此刻朝阳初升，万张金光披露人间，天际翻涌的云层被切割成无数碎片。在这广阔高远的天幕之下，一人一军相对而立，一白一黑分外鲜明。
锦绣负手而立，扬声问道：“副将何在？”
由于天子交付了她兵权，所以这支军队的将军职衔自然也落在了她的头上。但是在她接掌之前肯定会有一个副将代行其职，她现在就需要这个副将来报告军队情况。
“在！”
阵列最前方，一员少将闻声策马出阵，临近高台后下马单膝跪地。锦绣微抬手示意他起身，“叫什么名字？”
“燕京，明楚！”这人中气十足，抬头后一看，果然才二十出头。锦绣心中微微一动，这么年轻可不像是能够统帅三军的人。显然，她忘了自己、木昭还有白誉几人差不多都是这个年纪。不过在京中时她对明家倒是略有耳闻，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六十岁高龄的兵部尚书家有根十多代单传的独苗，估计就是眼前这位了。
只是，不知道独苗兄来西蜀是父亲的请命，还是天子的安排。
锦绣知道，要是自己把这人拉拢好了，那么兵部尚书八成就归到了自己这边。如此一看，应该是天子的又一份大礼，不过，还需要她稍作争取。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个明楚一看就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光从他那花孔雀的神态就可见一斑。锦绣在心中默默道，果然溺爱都是害啊。
此时此刻，就算面对的是顶头上司，明楚也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四面开屏的气势。他一点都不不避让地直视着锦绣，对于这个连脸都不露的家伙完全没好感，而且这一心思也被他毫不吝啬地挂在了脸上。
锦绣半晌没说话，明楚以为她是被自己震慑住了，或者风太大干脆没听清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自认为非常善解人意地大声重复了一遍：“臣名明楚，燕京人士！”
结果锦绣沉默了一瞬，声音平静无波：“明楚……是谁？”
“……”
锦绣这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好能让没戴头盔的步兵听到。一时之间，步兵们的表情都有些微妙——毕竟跟了明楚一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军士们多少还是领教过他的脾气的。
明楚的脸涨得通红，然而他刚打算憋出句什么，就听到锦绣又是优哉游哉的一句，根本没给他反击的机会：“算了，先报告一下军队的人数吧。”
“报告将军，由于受场地所限，现有一万精锐部队受阅！”明楚这次的声音倒是抑扬顿挫，好歹这个问题他是接得上的。
锦绣又问道：“那其他人呢？有多少？”
“这个……”
明楚一噎，再次说不话来了。虽然天子拨了十万军队来驻守西蜀，但是还有很多伙夫之类的打杂的，真要说出个人数来，那他只能瞎编。“回……回将军，约莫、十万又五百人吧！”
“‘吧’？”锦绣冷冷一个单字，不再说话，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连军队总人数都弄不清楚，像这样的副将，要你何用！
场上一时间被死寂笼罩，锦绣缓缓倾身向前，双手交叠搭在栏杆上，眼睑微微下压，居高临下看着明楚。那个少将此刻已经是面红耳赤，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样的亏，现在却碍于锦绣凌厉的气场，连句辩解都吐不出来。
终于，锦绣看他冷汗都出来了，觉得这官宦子弟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于是她摆了摆手结束话题，站直身子负手而立，环顾全军沉声道：
“西蜀守军何在？”
“在！——”
整整一万人的军队齐齐大喝，这声音高昂无比，直入云霄。可是跟他们粗砺的吼声比起来，高台上那白衣人气沉丹田的问话竟更为震撼人心。锦绣轻轻颔首，边来回走动边盯着他们道：
“西蜀守军，来此何用？”
“驻守西蜀，卫我边疆！”
又是齐刷刷的口令，锦绣却摇了摇头，“错！”
寂静之中，所有人都仰望着她，只听见她一字一顿地道：“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保护中玄的子民，使他们安居乐业、使他们繁荣昌盛，使他们不会沦为他国铁蹄下的亡魂、使他们不会变成颠沛失所的流民！”
她顿了一顿，正视着所有的军士，声音振聋发聩：“众所周知，民贵，君轻！家国本一体，家都护不了，言何卫国？”
一片静默之下，突然有人喃喃地自言自语：“护家……护民……”
霎时之间，所有军士都高声吼道：“护家！护民！”
“护家！护民！”
“护家！护民！”
一声又一声，一声盖过一声。振臂高呼的浪潮席卷了整个校武场，无人不沉浸在这慷慨激昂的气氛中，高台上的雪白人影衣袂飘扬，俯瞰全场。
望着台下这一万精锐男儿，锦绣不禁想起千里之外，那王座上枯槁的老人。他赐予了自己这一柄利剑，该是怎样发自内心的信任和厚望？
一丝暖意在心头蔓延，玉面之下，似有笑意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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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中，阅兵阅了一整天的锦绣回到理事堂，桌案上果然又堆起了一摞还未审批的公文。各地都需要战后重建，这几天来回报告的人络绎不绝，她每日挨个接见，次次都能收到一堆拿不定的请示。
听见脚步声，案后的常琴抬起头，把早已备好的热茶推到她面前：“守军如何？”
“守军很好。不过那个副将太年轻，是兵部尚书唯一的儿子，看起来沾火就着，我在想整他还是不整。”锦绣抿了口茶润润干渴的喉咙，结果话音未落，说曹操曹操就到。
“将军！”
还没等人通报，门外就风风火火走进一人。明楚现在脱了头盔，唇红齿白一张脸，小姐外貌少爷脾气，脚下步步生风。他把手中青龙偃月刀往门僮身上一丟，拍了拍手马马虎虎行了个礼：“明楚见过将军。将军……你你你你谁啊？”
一抬头冷不丁换了张脸，明楚吓得“蹭”地往后一窜，脸色都变了。常琴提着刚磨过的落劫，笑吟吟站在他面前，柔声说道：“将军累了，还请明副将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议。”
锦绣在后面干咳一声：“我明天约了大理世子。”
“就是嘛！”明楚立刻正了正身子，“将军明天更没有时间，你赶紧让开，我有要事。”
锦绣继续慢条斯理地说：“我的意思是，我这几天都没时间，你有事也不必议了。”
明楚：“……”
常琴微笑着侧身，伸手引向门口方向：“明副将，请。”
明楚的脑子转过了弯来，气恼地大跨步到锦绣面前：“将军你、你怎么这样啊！”
锦绣的表情一时间也有些微妙，毕竟这句话从一个七尺男儿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有些违和。她微微抬眸，“那你……想怎样？”
明楚一看就是长于妇人之手，从小鸡飞蛋打生龙活虎，还是平生第一次对上锦绣这种专业气人的。他接不上话，想耍赖但也知道这不是在家里，最后只得是抓起一张纸用力地揉烂泄愤，丢在地下后怒哼一声，又风一般冲了出去。
锦绣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沉默片刻道：“很好，我决定整他。”
常琴优雅地一挑剑锋，地上那皱巴巴的纸团便落入了掌心。他把这只纸团立在案上，笑眯眯地说：“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账房先生的报告。”
“那明楚还真是抽了个大奖……”锦绣嘴角一抽，伸了个懒腰，“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这里的事情和琴教也差不多，我刚才闲来无事，替你看了些许。你再浏览一下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锦绣闻言笑得眉眼弯弯，直接一个倒仰栽到了后边榻上：“哈——既然是常教主屈尊看过的，那小王就不添乱了！太棒了，我居然现在就能睡觉！”
常琴无奈地看着她，“你别高兴过头。乖，先洗漱。”
锦绣在榻上左右翻滚，“不去！”
“不行，洗干净了再睡更舒服。”常琴把她抱了起来，“就一会儿，嗯？”
锦绣把玩着他的头发，闭目作沉醉状，“哎，果然有个男宠就是不一样啊。”
常琴一挑眉，刚想说什么，这时一人又推门冲了进来：“我的刀！”
看清眼前图景后，半晌才接上，“忘……拿了……”
锦绣和常琴看着半道折返的明楚，面无表情。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千乘万骑西南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