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黄昏把酒祝东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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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之交，山中的空气清凉而没有寒气，似如云缕萦绕身旁。锦绣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哪里人少就往哪里去，路上遇到有人行礼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抬手，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水榭亭台。
这里应该是剑阁最高的地方了，残阳如血，瀑布从高处流泻而下，隐隐传来飞珠溅玉的声音。在那水榭下方，却是一面如镜的湖泊，倒映着天幕上泼泼洒洒的万丈红尘。
锦绣沿着曲折的回廊走过湖面，那水榭里空无一人。四面八方都是大开的窗户，风从其中穿流而过，她倚着窗棂远眺，飞扬的青丝如万千烦恼抛诸耳后。这里没有人声，只有潺湲的水流，连绵不息仿佛心中思绪。
“要是有人一起看就好了……良辰美景，独赏岂不无味。”
她淡淡地道，没想到身边真的响起一个声音：
“陪你赏景的人，自然是有的。”
一角红衣从床上垂落，丝丝缕缕的酒香也随之蔓延开来。锦绣一怔，随即眼角微弯，但还是望着远方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看见你走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浓烈的夕阳如倾落的血海，他们都是其间的一粒尘埃。衣摆在风中绽开，脉脉的微光怒放在不经意的角落，水光粼粼，在空中荡漾摇摆。
火红的日轮几乎要没入地平线，这一刻漫长无比。常琴信手抛了一个酒坛子下来，锦绣稳稳地接住：“这是什么？”
“兰陵酒。”常琴似乎笑了，可以想见他清澈的五官融化成一片春水，锦绣不由得也会心一笑。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到底，你还是像个小孩。”
“别这样跟我说话，好像你瞬间就老了十岁似的。”
锦绣笑出声来，“是啊，两年经历了这么多，我几乎都忘了……我才十五岁啊。”她的目光落在远方，“倒是你，看起来永远人模狗样的，但心里还是很幼稚的吧？”
常琴不说话，只能看见窗沿上他猎猎的红衣，比夕阳更绚丽。
“人的本性肯定是藏不住的，所以何必要藏呢。”锦绣一口饮尽剩余的酒，“你可能觉得这是个软肋，可我觉得，这样的你才真实。”
“真实吗？”常琴不置可否，“也可能是，只在你面前这样啊。”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走，却定定地落入了锦绣耳中。她无言，良久才道：“真是没想到，遇见你之后，我竟然变了这么多。果然，命运这东西真是玄，两年前我还觉得一眼可以看见自己几十年后的样子，现在却是连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都预料不到。”
以前的自己怎么可能有这些肉麻又煽情的想法，以前的自己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境，以前的自己……怎么可能去担心别人。
喜欢吗？
是因为……喜欢吗？
她靠着墙缓缓地坐下来，抱着双腿，把头埋入膝盖。
为什么会喜欢呢？
怎么会喜欢呢。
如果很久不见，再繁忙也会忽然想起他一句毫不相关的话，如果见面了，却又不停地说一些毫不相关的话。
这不是她想说的。这些都不是她想说的。
她只是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她只是想问问他好不好。她知道冷丘死了，他血海深仇已报，现在又坐拥教主之位，父亲的身份也已水落石出……为什么，他们却疏远了呢。难道真的是她一开始所想那样，他把她拉到身边只是需要一个同谋，所以现在威胁都清除了，他就不需要了吗？
那么，他所说的“喜欢”，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谎言吧。
无声间眼角有温热的泪溢出，她下意识地笑了一声。从小她就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那是在示弱，如果忍不住落泪了，一定要赶紧笑出来，别人就会以为那是你笑出了眼泪……
真的不是难过啊。
真的，不是难过。
她仰起脸，感受着风吹拂眼角，带走那一丝欲落未落的温热。视线有些模糊了，空中幢幢的霞光幻化成了一朵朵花，仿佛锦瑟轩的曼珠沙华。突然很想回去，回到那个最初的地方，那时候自己谁都没遇到，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会哭呢。”
突然有人轻轻地问，声音就在身边。锦绣不动了，她知道他就在窗外，此刻他的黑发垂落下来，割碎了她的视野，如鸦羽拂过她的脸颊。她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不能说话，声音是哑的，喉咙里似乎溢满了液体，酸涩凝滞。
有人翻过窗户，坐在她身边。他伸出手，本想扶着她的脸转过来，却被她堪堪避过。锦绣面向着墙壁，听见身后微微的叹息。
“我以前认为，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告诉她。这样她才知道，我或许骗过很多人，但唯独没有骗她。”
“可是我现在发现，也许我更希望她眼中的我是个完美的我，至于别人，我反倒懒得再去编织谎言。他们爱怎样怎样吧，只要她眼中的我足够完善，不就够了么。所以，我怎么可能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她？”
常琴垂着眸子，“你不是说我幼稚么。那我就再说句幼稚的话吧。”
锦绣微微露出脸，“……嗯？”
“我们立个誓。常琴和锦绣，这辈子，不分开。”他淡淡地说，伸出一只手，“答应我吗？”
锦绣沉默了片刻，把手放入他的掌心。
“常琴和锦绣，这辈子，不分开。”
幼稚吗？可是为什么，她忽然满心欢喜，像是得到了什么梦寐以求的东西。刚才的一切思绪在寥寥数语间烟消云散，她依然把脸埋在膝盖里，嘴角却悄悄的抿了起来。
常琴站起身来，声音中漫起层层叠叠的笑意：“走吧，该回去了。”
“……好。”
她也站起来，两人的背影穿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夕阳在身后沉入大地。他们并肩而前，昏沉的暮色被留在身后，天光倾落。
“你为什么会在冷烈的房间？我找了你好久。”锦绣忽然侧头问道。
常琴摸了摸下巴，“就是不想被你找到啊。”
“……你幼稚得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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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的树丛里，两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蹲在树杈上。冷烈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拉来了这里，但现在跳出去就是找死，只能是一脸“很好你满意了吧”的表情看着容媚。
容媚却对他的怨念视而不见，反而双手托腮两腿直晃，自顾自地嘟嘟囔囔：“奇怪，明明都互诉衷肠了，居然连小手都没牵一个？这不等于盖着被窝纯聊天嘛。白瞎了这么浪漫的背景。”眼见着常琴和锦绣朝这边走过来，她急忙抽身回去趴在冷烈背上，“不行，我那里会被发现的。……小弟弟你动什么动？给姐姐躲一下不给啊？”
莫名其妙被女流氓偷袭的冷烈差点滚下去，手里的天照出鞘半寸：“……”
“干嘛？我不就压你一下嘛，小弟弟你近看人更美哦。”容媚说着在他耳后根吹了口气，心满意足地看着冷烈整只耳朵都红了个透，然后笑得一脸妩媚，不怀好意：“怎么，第一次跟琴教的姑娘打交道？还是说……第一次跟姑娘打交道？”
冷烈的脸色更难看了，然而常琴和锦绣越走越近，他们这棵树再摇就会被发现了。他只能是默默地把天照收了回去，却听见耳边女子喋喋不休：“你能不能放松点儿，怎么硬得跟床板似的……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我是说你背硬又不是……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啊呀！”
话音刚落，冷烈终于忍不住把她掀了下去。然而琴教历来的宗旨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显然冷烈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于是刚一起身就被容媚拽住了腰带。
常琴和锦绣看着从天而降的两人：“……”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黄昏把酒祝东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