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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人情如纸张张薄 ...


  •   “都给老子滚开!”

      气沉丹田一声吼,地动山摇万众惊。

      真是万万没想到,天人之姿的琅琊王和他们见的第一面、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如此的……狂放不羁。在场的人都呆住了,恐怕这一幕将令他们永生难忘——尤其是在日后这位琅琊王执掌百万铁骑,以神机妙算名扬列国,仅凭一己之力横扫千军之时。

      一片木鸡之中,唯有常琴笑意濯濯,如春风沉醉万里冰河。他策马向前,下地单膝半跪抱拳行礼:“草民常琴,见过琅琊王殿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纷纷俯首行礼。

      锦绣面具后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轮,扫了常琴一眼后,微抬手示意:“起来。”

      众人跟着常琴直起身,却听见马上王爷声音顿冷:“说你们了么?跪着!”

      这一声极短促,但浓烈的杀伐之气令人无法忽视。众人心中霎时一寒,赶紧又俯下身去。锦绣看了他们一会儿,点名道:“唐门和琴教的不必多礼,其他的,就先跪着吧。”

      闻言唐滁痛快地站了起来,旁边的墨衣间副间主却起来得有点尴尬。这王爷把唐门和琴教混为一谈,还真是让他们无言以对。锦绣却没有顾虑这点,居高临下看着那捂着手的墨广运道:“墨家大弟子?”

      “……回殿下,是。”墨广运看这琅琊王不是个好惹的,只能是对她出手伤人一事忍气吞声,但并没有放弃这个告状的大好时机,赶忙磕了个头:“殿下!这里还有诸多邪教异类,还请殿下暂且移步,待草民扫除这些乱臣贼子!”

      锦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此刻本就缺少波动的双瞳在玉质面具的映衬下显得尤为冰冷,让墨广运不禁背后一凉。接着他就听见眼前这位琅琊王说:“扫除?你且说说,怎么个扫除法。”

      中玄官宦历来不怎么掺和民间的教派互斗,更何况他们现在并没有闹出什么大事,锦绣这一问,倒是开了个多管闲事的先例。墨广运一愣,只好犹豫着道:“这个……自然是斩草除根……”

      锦绣闻言,侧头看向常琴,声音中晕染上了几分笑意:“常盟主,您怎么看?”

      她这句“常盟主”一出,众人心中都悬了悬。常琴却依然从容不迫,还非常大度地表示了赞同:“在下非常理解。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墨大哥此时不除根,以后有的是草斩。”

      “那便斩吧,本王看着。”锦绣撂下轻飘飘一句,竟然真的驱马回身退开几丈地,冲没反应过来的墨广运扬了扬下巴,“怎么,还等本王给你报幕不成?”

      墨广运此时却真的难以做出反应——他年纪绝对不小了,接触过的权臣也绝对不少了,然而这种堂而皇之插足门派之争的权臣,倒是几十年来头一份儿。恐怕真应得上那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于是场上的气氛又陷入了僵持。就在这时候,一道清癯枯槁的身影突然闪现在了众人之前,以竹杖轻轻点地:“诸位,今日琴教就在这里,若想动手,更待何时?”

      他的声音虽然苍老,但不啻于一道惊雷在场中炸响——这个瞎眼的老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居然没有一个人感应得到!

      锦绣一挑眉:“……忘机子前辈。”

      “师父?您……”常琴也是微微睁大双眼,然而他的话说到一半卡在了喉咙里,眼睛也越睁越大——

      空地之上,那个双目失明的老人突然把竹杖往旁边一掷,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绝对不是一个老人的笑!

      这声音落在正道来人耳中,刹那间又是一道惊雷,仿佛有人闪电般出手,“刺啦”一声撕破了他们心中最恐惧的东西。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七旬老人的身形逐渐拉长了。他的骨骼发出奇异的脆响,似乎是竹子在迅速地拔节生长,顷刻间便变成了一个青年男子的高度。顶着众人惊愕的目光,忘机子淡然地伸手到耳后,撕下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空气凝固了,比之前看到冷丘尸体时更甚。

      常琴双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眼里的不可置信几乎要溢出来,却被他生生地逼回了眼底。锦绣坐在马上动也不动,而握住缰绳的手早已微微颤抖。

      是常天。

      那个容仪傲人的男子,曾经多么的不可一世,现在却鬓边一缕白发随风飘扬,眼角没有笑意而换成了几丝细纹。他静静地站在两方对峙的交界处,如一座屹立不倒的石碑,使双方都定格在了剑拔弩张的那一瞬。

      半晌,常琴忽然别过了头去。

      常天却并未看他,只是一脸平静地望着眼前墨广运,声如止水:“琴教之人就在这里,想打,来战。”

      简简单单几个字,无人敢应。唐滁啃到一半的果子掉到了地上,这声响惊醒了墨衣间副间主,急忙伸手把他护在身后。常天年少成名,成的就是独霸一方的恶名,这恶名还如雷贯耳,直到十多年后还让所有人都记忆犹新。

      墨广运震惊地弹了起来,细缝一般的眼睛头一次瞪得溜圆:“你——”

      剩下的半句话被理智压了回去——你还活着!

      自从冷宣死后,常天就跟退隐山林了一样销声匿迹,今日居然重出江湖!不过也难怪,众人都偷偷地瞥向常琴,真不愧是亲儿子。

      “嘭!”

      突然一声闷响,再回过神时只见空中飞起一团黑影,重重地砸在了原地。可是墨广运起飞前还能算齐齐整整,此刻竟顷刻之间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常天依然一脸平静,甚至动都没动:“下一个。”

      众人:“……”

      “常天!你光天化日之下出手偷袭,真当我们是死的吗?!”人群中一人疾步而出,怒声斥责,正是那德高望重的嵩山道人。

      常天瞥了他一眼,“光天化日之下……偷袭?”

      他不再有下文,留下一个尴尬的留白。场上简直是冷得让人想打喷嚏。这些正道的小门派本来只是打算看个热闹,夺回江湖令这种事也算见者有份,不一定动真格的。但他们之中大多人都和常天有血仇——他年少时没少找茬,虽然从未出手致死,但把正道子弟整得缺胳膊断腿这种事完全家常便饭。

      锦绣也清楚这一点,然而再打圆场已然晚了,几个小门派的首领早已按捺不住冲了出来:“邪教败类,速速受死——”

      “锵!”

      没人看清常天的动作,似乎他只是站在那里,所有首领的兵器就自己绞到了一块儿。锦绣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僵硬地维持着半倾身的姿势——如果只是常琴那还好办,毕竟常琴和这些人没什么真过节,可是现在常天露了面,看来是得见血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常天竟然是这么个脾气,知道别人打算斩草除根,反而敞开怀抱来者不拒,一个个斩了回去。

      她默默看向常琴,心道从这一点上来说,果然是亲生父子。而常琴从头到尾无动于衷,此刻更是直勾勾地盯着常天,不由得让人有些担心他的状态。

      锦绣无声的叹了口气,罢了,看来今日只能是随缘了。她本想让常琴杀鸡儆猴,等暂时威慑住这些所谓的正道门派后,再慢慢地巩固盟主之位。但是就眼前形势来看,估计这盟主之位只能是硬打下来。

      ——如果他们不赞成,那就把他们打到赞成。

      锦绣在内心给常天比了个大拇指,心说我服。这办法看似简单粗暴,实则最为省事省力。邪教和正道之间,本就无话可说,是她想得太好。而此时此刻,常天那边显然已经打开花了,眼见一波又一波人涌上来,然后又一波一波地飞出去。也不知常天是怎么修习功法的,竟然这么奇诡莫测,能够把琴教心经发挥到此等地步,实为登峰造极。

      终于,场上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废话了——疼的。常天默默收手,静立一旁,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让正道之辈恨得牙痒痒。容媚的表情也很是高深莫测,她站在前后两任教主之间,尴尬得首当其冲。

      “咳咳。”一片抽气声中,锦绣清了清嗓子。

      她缓缓地策马踱到场地中心,望着地上那些翻滚呻.吟的小门派首领,心中五味杂陈——说他们作死吧,实则是为了报仇,也无可厚非;说他们一腔热血吧,又多少显得有些幼稚,让人无言以对。这样的正道,难怪是一盘散沙。还好常天来镇了一下,不然以他们的性子,不知道要吹胡子瞪眼到什么时候。

      “诸位,本王似乎记得你们刚才说,常盟主是个邪教异类呢。就因为这个,所以你们才不放心把江湖令交到他手里么?”

      “对!他一个邪教教主,怎么可能执掌江湖令?我们死也不会放他走!”一个不知名的光头立刻声嘶力竭,直起身奋力挣扎,大有扑过来抱腿死磕的趋势。其他人纷纷应和,还时不时地偷瞪常天,常天背过身去,那些愤懑的目光霎时大胆了起来。

      锦绣却思索片刻,忽的莞尔一笑:“本王觉得,你们说的很对。江湖令是正道最高的权利象征,交到琴教教主的手里,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嘛。”

      正道的人都沉默了——怎么刚才不赞同!现在打都打了,再说有个屁用啊!常天会因为你这一句话给我们打回来吗?!

      锦绣对各方眼刀微笑以对,慢悠悠地继续道:“所以本王认为啊,这个东西,还是交到我这儿来吧。”

      正道:“……”

      墨广运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愤怒地一瘸一拐走上前来,高昂着脑袋和锦绣对峙:“殿下!您这话未免太过分!中玄的官员不论是朝臣也好、王爷也罢,历来都不会对江湖上的事务横加干涉!您这么做,是否太越权了?”

      锦绣看向他,“你不同意可以不说话。”

      “我……”墨广运正要答言,这时容媚抱着胳膊晃过来,在他眼前笑眯眯一站。他警惕地转过头盯着她:“你作甚?”

      “殿下说你可以不必说话,我来帮你一把。”容媚笑得妩媚,同时闪电般伸出手,趁墨广运愣神之际往他下巴上一抹!

      “咔!”

      一声脆响,不用看也知道,墨广运下巴被卸了。

      锦绣摇摇头,难怪琴教被称之为邪教,就算没有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行径,就凭这做派和三寸不烂之舌,也足够让人提着刀穷追猛砍。不过欠揍归欠揍,容媚这一下倒确实让那些正道之士闭紧了嘴巴。

      锦绣不再理气得七窍生烟的墨广运,转身向众人解释道:“看来诸位还没转过这个弯儿来——你们想想,如果真的把江湖令带回去了,又该交给谁呢?交给谁谁都不服吧?所以,正是因为我这个王爷不会插手江湖之事,这三年里的江湖令才应该交给我代为保管。你们想想,江湖令落在我这个局外人手中,是不是比落在琴教手中好些呢?”

      此话一出,正道之人方才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们刚才也是被常天的突然出现冲昏了头脑,导致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断线了。此时经过锦绣的一番劝解,倒也明白过来,只是多少还有些忿忿不平。

      然而就在这时,墨广运已经自己复位了下颔,暗暗握紧了手中麻绳——他知道别人心里都默许了锦绣的说法,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阴冷的光。因为,别人的目的是夺回江湖令,但他的不是!

      他悄悄抬起眼睛,此时常天背着身,应该无法及时作出反应。就算他后知后觉,自己也能迅速地拉那个唐滁过来挡刀。也许此举会撕破墨家和唐门的脸面,但他不会顾虑这些——不论如何,最终的罪责都会被推给琴教,千错万错,都是这个邪教的错!

      刹那之间,一团黑影猛地卷向了常琴,而此时的常琴竟恍然未觉,两人相距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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