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万事终归杯酒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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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两道本不该出现的人影。
五官英气的少年浑身湿透，本就暗沉的衣衫更是仿佛融入了夜色。另一位青碧深衣的青年公子则是单手撑伞，不疾不徐地自树后踏出，清明的眉目此刻浮起一丝笑意：“不好意思，来晚了。”
冷烈一抬手，天照剑刹那间回到了他的掌中，化为万千流光朝冷丘盖了过去。常琴回眸见是游卿雪，于是暂且放下冷丘朝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要怪就怪冷丘自己，最后还是吃了我的回神丹。”游卿雪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也不想想我身为阿琅的夫君，自然一切从妇啊。”
“……原谅我暂时不想听你的从妇大计，能不能先解释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冷丘突发羊癫疯了吗？”
“如果突然羊癫疯，那也是拜我所赐。好吧，其实是因为我这些年来一直为他炼制丹药——我当然明白他会试毒，所以没有傻到在单颗的丹药中下毒，而是在这些丹药中每次放置一味药材，日积月累，直到今日。”游卿雪像个志得意满的三岁幼童那样哈哈大笑起来，“他刚刚服用的回神丹，恰好凑齐了这最后一味药！”
常琴：“……”
游卿雪丝毫没注意到他略显抽搐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道：“冷丘杀了那么多人，堪称是罪大恶极，今天终于栽到了我们手里！不过他也是活该，自己心术不正走一些旁门左道，我的药就是专门对付他这种习武者的。反正他再这么下去迟早走火入魔，我干脆帮他一把。”
常琴看着力量暴涨神志狂乱的冷丘，“……你好像确实帮了他一把。”
那边冷烈正挥剑御敌，此刻听见身后传来聊天的声音，不禁怒目而视：“你们废什么话？还不过来杀了他！”
常琴微笑着叹了口气，故作疲惫地拎起落劫往旁边一靠：“抱歉了烈哥哥，我现在有点累，麻烦你先练练手吧。”
冷烈：“……”
他一咬牙，只得是全力对付起眼前这个只懂得机械进攻的怪物。如果让剑阁的侍从来观战，绝对不会有人认得出现在的冷丘，他根本就没有了之前道貌岸然的样子，和山林间发疯的野兽没有任何区别。
常琴抱剑站到游卿雪的伞下，开始认真观察冷烈的剑法。他的目光随着冷烈的身形游走，不禁在心中惊叹他闭关的效果——剑阁内殿的金刚果然名不虚传，冷烈不过才一年没露面，现在的运剑水平就完全判若两人！
想必天照剑到他手中才真正发挥出了《守陵剑法》的奥义，此刻他的一举一动都行云流水，既没有照本宣科地模仿剑谱，又和自己的个人风格融合得浑然天成。如果说常琴的剑法是花间露、檐下雨，是云中月、林里风，轻灵飘逸如画境流光；那么冷烈的招数便是山间松、崖上电，是夜里星、冰中火，玄妙沉郁似暮霭楚天。
如此不同，却又都能窥见碧落黄泉风起云涌。就是在这一刻，今后大玄双剑的并肩便已初露预兆。
常琴渐渐扬起一丝笑意，不再观战，提剑掠了过去，加入战局。
他们两人竟出奇的默契，象征正邪两道的神剑自成型以来首次共同御敌，刹那间飞沙走石！剑光幢幢，展露出上古时代不灭的天威。这场持久的暴雨也终于有了停息的迹象，空中变幻万千的光影逐渐平复，大雨渐宁。
“嗤！——”
最终，两柄绝世神剑在主人的手中同时出击，穿过那颗苍老而疯狂的心脏。冷丘的喉咙中溢出不甘的一声低吼，眼中的黑色飞快地淡退，仿佛被阳光照射的迷雾回到了阴影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迷的铅灰。
三人都不动了，静得落针可闻。
冷丘低下头去，望着穿胸而过的两柄利刃。在这一瞬间，到来的是疼痛，消散的是那些鲜血淋漓的野心。
结束了。
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心中这样说道。
冷丘绝望的目光沿着天照剑看向冷烈，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为什么……是你……”
他一问之下，那少年冷峻的神色终于如雪山崩塌，控制不住地对他吼道：“你还敢问我？你死前就不能说句真话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什么你到死了都不肯告诉我真相！难道在你的眼中，家族和睦的假象就那么重要？！”
“你……恨我……”冷丘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断有鲜血从嘴角溢出，“当年把你、和你娘……分开……”
“分开？”冷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现在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想瞒着我——你分开我们的方式，就是杀了她！”
“为、为什么……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冷丘的眼中终于露出一分慌乱的恐惧，他试着摇头，却有更多的血涌出来，连他的话语都变得模糊不清。
冷烈悲哀地望着他，声音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爷爷！你确实分开了我和我娘，但你是怎么分开我们的？你——你杀了她！你让父亲杀了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做，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
他的声音已近乎嘶吼，常琴定定地看着他，眼底震惊不言而喻。
冷丘艰难地深吸了几口气，仍不放弃辩解：“我、我是为了你好！你是庶出……我是想让剑阁有后……一个嫡出的、血统高贵的……后人……你不知道，出身在江湖上、有多重要！”
“够了！”冷烈忍不住又是一声怒吼，“那是你的江湖！”
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不再多言，手往后一拔。
“噗嗤——”
血雨泼瓢，一片红艳之中，那个野心勃勃的老人终于颓然倒地。地面传来轻微的颤动，这就是他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冷丘，这个江湖上流言颇多的传奇人物，此刻也终归随着尘埃飘零落定。
雨停了。天际朝阳初升，不知不觉间长夜已尽，又是破晓黎明。
游卿雪缓缓地收起伞，走到冷烈身边，一起看着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我记得当初大理进攻中玄的时候，锦绣发现了一个内应。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内应就是你吧。”
冷烈没有说话，一切过往的谜团早已在沉默中不言自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毫无声息的老人，眼眶赤红，手中的天照剑滑落在地，却没有任何反应。常琴亦默默地望着冷丘，望着他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清晨的第一缕曙光。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万事终归杯酒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