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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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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金丝裰珠的绣鞋跨出门槛,繁复层叠的裙摆随之流动,一阵寒风迎面而来,卢姒畏冷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然后带着身后的丫鬟缓步而去,一路上,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因为,卢老爷说‘不管什么手段,只要你有把握让陛下赐婚,我和你娘一定全力支持你’。这就是卢姒想要的,卢老爷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她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搏了。
宋家的大门,她不稀罕进,宋家孙媳妇的位置,她也不稀罕坐,谁愿意要谁就要去吧!总之,她绝不嫁宋起英那个废物。
“小姐,您刚才跟老爷说的是真的?!”桃衣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您真要对付宋二公子?”
卢姒脚步慢下来,侧头盯着桃衣,“你是觉得我这么做违背三从四德纲常伦理,甚至离经叛道吗?”
桃衣愣愣地点点头,然后又猛地摇头,“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奴婢觉得小姐不嫁给宋二公子是对的,他配不上小姐!”
卢姒脸色缓和过来,眼神却冷冷的,带着养尊处优的傲然,“他本来就配不上我,大街上随便找一个自力更生的农夫都比他强。”一提到这卢姒就气得不行,可多说无益,接下来只有等宋起英回京,她再好好计算一番。
在此之前,她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得力的帮手,柳亭苼就是最好的选择。刚才听她爹说,柳亭苼可能中午会过来找三哥,让她不要离开后院,以免撞到外男。
可她爹打死都想不到,这外男她不但见过了,还被他爬了床,占了不少便宜。既然便宜都给他占了,她也该收点回利才行。
卢姒两腮红晕微微,眼神却清明无比,“今日三哥那有龙虾闸蟹,我们过去凑凑热闹。”
“啊?刚才老爷不还说让您待在后院吗?”桃衣有点不太情愿,主要是因为卢老爷说柳大人中午也会过来,她对这个人还心有余悸,实在没胆量出现他面前。
卢姒细细瞅着她,“你平日不是最喜欢去三哥那凑热闹吗?怎么今日一反常态了?”桃衣和她三哥关系好她是知道的,这俩人在话本的研究上可谓臭味相投,还经常互换话本看,因此一度让她娘以为三哥看上了桃衣,要把桃衣给三哥当通房,后来两人死命澄清才打消她娘的心思。
桃衣忙解释道:“不是三公子的问题,而是,刚才老爷说,那位柳大人也要过来。”说着脸上就有点慌了。
卢姒一边缓步往前一边问道:“你还在为梅林的事怕他?”
桃衣愣了一刹,“小姐你不怕吗?他当时可是提着剑就要砍过来的!”
“梅林的事或许是个误会,他不会伤我们的。”卢姒很肯定地回道,“别忘了,前天在酒楼,他还跟你说话呢。”
桃衣想起酒楼的情形,虽然心底还是不放心,可小姐说的话她都信,小姐说是误会那肯定就是误会,嗯,信小姐准没错。“那,那就去吧!”
…………
“小妹,你怎么过来了?”卢循正站在庭院的梅花树下寻找作曲的灵感,看到自家妹妹进来着实有些意外,平日里若不是他死缠着妹妹,妹妹是绝对不会踏进他这听雨轩的,因为十一岁那年她不小心撞见了长针眼的东西,从那以后她就很少来前院了。
“我是来三哥这蹭午饭的。”卢姒坦言道,直接带着桃衣进了屋。
卢循难得严肃道:“你难道不知道今日我要宴请外客?你一个姑娘家瞎凑什么热闹,回自己院里。”
卢姒打定主意不走了,坐在暖炕上一动不动,“三哥宴客,肥嫩的海味肯定先紧着这边,到时候送到我那的就是些小的了,我就要在三哥这吃。而且吃海味,得配着三哥釀的青酒才是最佳。”有丫鬟上来倒茶摆果干,卢姒悠闲地抓了把瓜子,一副准备嗑到中午的模样。
卢循哭笑不得,“原来你到我这是来偷偷喝酒的!你就不怕我告诉娘?”
卢姒将瓜子皮放到另一个空碟子里,嘴里得空回道:“三哥就不怕我以后再不帮你看曲子?”
“……”这丫头哪都好,就这点不讨喜,卢循坐到茶几另一侧,妥协道:“好吧,酒让你喝,但不能喝多,而且到时候不能出来露面,我让人单独在屋里给你摆一桌。”
卢姒点头应下,同时又问道:“听三哥的意思,你不打算在室内宴客?”
“赏琴这种风雅事当然得找个风雅的地方,比如,前头不远处的怀桑亭。”
怀桑亭,依湖而造,周围除了一排柳树就是茵茵草坪,视野开阔,也难得清静无扰。如今下了雪,白茫茫一片,地上纤尘不染,正符合卢循所谓的风雅。
“卢兄,没想到你们府上还有如此美如仙境的一角!”曾世子朝湖而立,心情愉悦地欣赏着对面的‘仙境’。
他今日换了一件赭红色的交领广袖袍,黑色的腰封勾勒出劲健的腰身,衬得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连平日麦色的皮肤也白了几分,似乎由上而下蜕变了一般。
卢循默默收回打量的视线,笑道:“这湖是当初家父命人为家母开挖的,原本里面种着莲花,后来不知何故莲花接连枯死,这湖便这么空下来,其他季节难免显得单调了,只有到了落雪的季节,最能体现它的与众不同。”
曾世子转身回到石座上,“卢老爷和夫人多年来恩爱不减,着实令我等后辈羡慕。”
卢循打趣道:“曾兄与其羡慕别人,不如自己赶紧娶房美娇娘。”他只是顺口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曾世子竟然真道:“我倒是想娶啊,可人家,已经有婚约了!”
卢循被曾世子盯得心里莫名其妙,他向来于这方面反应迟钝,根本联想不到曾世子惦记的是他自己的亲妹子,遂好意出言安慰道:“人家都订婚了,那就别无他法了。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独恋这一枝花,多瞅瞅,肯定还有中意的。”
曾世子干巴巴一笑,见卢循真不解只能揭过这一茬,转而进入今天的正题,从小厮手里接过琴匣,在卢循眼巴巴地瞩目下打开匣子。
里面横陈着一架琴,乌檀木为身,犀牛筋作弦,羊脂玉为轸池,正面题着字迹潇洒流畅的缠绵情诗,这就是传言中的一个宦官为昭元长公主打造的名琴‘乌晬’。
卢循神情激动地盯着乌晬,双手不受控制地伸过去,在触碰到琴弦前的一刹,亭外忽然响起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哟,这就是曾世子千辛万苦寻来的乌贼琴啊?不知道和老子的琴比起来,哪个更好?”
柳亭苼披着黑色的大氅踏雪而来,身后还跟着苏屠子和方得禄,黑色的绒领贴在他脸颊两侧,衬得脸上肌肤更加白皙似雪,深邃的眸子里倒影出一片乌黑,像是镶嵌在脸上的两颗黑宝石,精光流转的背后邪恣尽露,惑人无限。
他今日特地穿了这件黑色大氅,上辈子他媳妇儿最喜欢他这个,问她为什么她只笑不说,可既然她喜欢,他只管穿就好了。
曾世子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能在卢府遇到柳亭苼,真是赶都赶不走的屎苍蝇,有前两次的教训,曾世子连面子功夫也不愿做了,毫不掩饰心里的厌恶,“柳大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柳亭苼不屑地瞥了曾世子一眼,然后转头朝卢循道:“三公子你这当哥哥的可不太称职啊,连一头觊觎你亲妹妹的恶狼都敢引进府来,也不怕把你妹妹吓病了。”
卢循:“……”怎么一来就扯到我妹妹身上了?还敢说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真是——太不给面子了,干嘛非要点破啊!哎不对,刚才他中间那句是什么意思,“敢问柳大人,此话何意?”
“这么明显都听不明白,跟你妹妹比差远了!”柳亭苼说完不管卢循迷瞪的表情,直接越过两人进了亭子,刺剌剌地坐在主位上。
曾世子气得额头青筋直起,却又不忘提醒自己,现在是紧要关头,不能与之明面冲突,等他父亲将来事成,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姓柳的,到时候是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还不都由他说了算,忍耐,忍耐……
柳亭苼可不知道曾世子的狠心思,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嘲笑他不自量力,给得禄使了个眼色,方得禄会意,将琴匣打开放在石桌上,朝卢循道:“三公子请过目。”
卢循一眼看去就惊呼道:“这是‘朝(chao)鹤’!!”
苏屠子双手操于袖中,转到卢循身边道:“三公子见过这把琴?”
“没见过,只是在书上见到过,一看这两只白鹤就想到了。”卢循一边说一边伸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琴身,同时目光又落到乌晬琴上,一时激动不已,语气里满是感慨,“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在同一日见到两把名琴,真是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