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手册》婉婉香

4、第四章

　　福寿宫

　　“母妃，这该如何是好，皇后手持出宫假件指证说我纵容寺人私运财物出宫，但我并不知情。可惜偏偏又丢了真的出宫玉件，无所对证只能任由她栽脏了。”太子萧奇急的满头大汗，告求生母卫贵妃定要替自己周全。

　　卫贵嫔不慌不燥，自顾悠然品茶，愁的萧奇更是难熬，干脆跪倒在地，带起一副哭腔道：“我可是母妃亲生的，快替儿子想想办法才是。”

　　“起来。”卫贵嫔最看惯一点小事就方寸大乱，放下手中茶盏后对其训斥道，“你身为太子就该有太子的威严及尊重，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皇后想拿假件当作真件嫁祸我！”萧奇直接从地上蹦跳起来，惹的卫贵妃更是不满，又再斥他，“住嘴！”

　　萧奇甚觉委屈却又不敢再理论，小声道：“这事早有预谋......”

　　卫贵嫔淡定依旧，只说：“昨日丞相还在陛下面前提议，说要你开府助理朝政，我看大可不必，应该再请一个太傅来好好教教你如何身为太子才是。”

　　“是该让张太傅告老还乡，到如今都没教儿臣如何讨好父皇的手段，眼下更是越渐疏远儿臣......”萧奇正为此事伤神，以他的逻辑来看得不到皇上的喜爱就是白搭，这话虽未错却过于表面。

　　卫贵嫔很是无奈，想她如此聪慧，怎就生出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儿子来，放眼她卫氏上下都未曾有这样笨的，实在是亲生的不舍得扔掉。她略作思量后终于言及玉佩一事，道：“寻不着也没什么，即便是寻着了也不能交出来，到底被抓的是你东宫的人，皇后一口咬定是你纵容私制出宫玉件也是罪，一样脱不了干系。”

　　萧奇听见这话更是急火攻心，顿时痛骂起来：“都是那个奴才的不是，跟我玩这样无趣的矫情，莫不是他耍花招说要与我成双成对一人带一方玉佩，还非要那件不可，我又怎会吃了这哑巴亏。”

　　“混帐东西！”卫贵嫔忍不住又要斥责，未带遮掩的直白疾言，“你与一个阉人成双成对是要召告天下自己品性不端嘛，何况又是贵重之物，自己放纵如此还要怪谁？”

　　“这事怪儿臣糊涂，但皇后那一干人也太可恶些，如今扣了人必定要对他动刑，若真是屈打成招指证儿臣所为，只怕太子之位不保。”萧奇只恨自己耳根子软又太贪迷那小寺人的容貌，他虽是个男子却生的如女儿家一般美，除了不波涛汹涌之外哪点都比女人强，这才应许他私造玉佩，但初衷只为谈情说爱。

　　卫贵嫔是恨铁不成钢，早听说太子对一个小寺人极为宠爱，未想到他真敢用太子专属的出宫玉件做为定情信物一人一件，摆明就是让人抓住把柄生出事端，但此刻多说无益。只提言吩咐宫女抬冰块进来消暑，又道：“传饭吧。”且示意萧奇也留下一道用。

　　可他却灰心丧气，道：“儿子没胃口。”

　　“难不成是要我陪着你不用饭？”卫贵嫔哼嗤一声，这才让萧奇坐下，可他吃不下去半口，胸口如同塞有大石般郁郁，嘴里碎碎念叨着，“到底怎样才能了结此事......”

　　“你只认准那假的就是真的，全推在小寺人身上即可，咬定是他偷玉伪造以谋私利，与你并无干系。”卫贵嫔不急不徐教他说辞。

　　可萧奇终放不下担忧，直言：“可真的不在手上就没底气，况且若被皇后先寻到，岂不遭殃。”

　　卫贵嫔也知这个理，但她如今往哪里去找，兴师动众的等同不打自招，暗底里找又没头绪，只能堵一把。

　　任谁也没想到玉佩会在掖庭，更是辗转了几人之手。

　　梦阑珊此刻CD已过，又能生龙活虎的蹦跶，本想去找纱杏要回玉件，但这小丫头竟跑的没影，回屋里见有人送午饭过来便想起冷宫里的南宫氏，寻思着趁身上不痛就该过去同她培养些感情。

　　南宫氏这地从未在中午时分出现过人，亦不知午膳为何物，因此觉着挺新鲜，问：“你这是，自作主张？”

　　梦阑珊是有心讨好她，否则不会无视宫中规矩私自送饭，但她只装作不知这个理，边将饭菜摆在案几上边说：“你用吧。”讫语又将筷子递上。

　　两个素菜一个馒头外加一碗白饭，这个低等宫女的伙食虽简单但卖相很好。

　　“你不知道冷宫里只有一顿晚膳嘛？”南宫氏一面反问一面未等她作答就大方接过碗筷吃起来。

　　梦阑珊虽见她吃的欢但感觉这个头起的不好，似乎对增进彼此的友情无益，且她的肚子亦在此刻极为不争气的发出“咕”的一声，马上捂住转移话题，道：“呀，这天......好热......”

　　“咕”......又是一阵声音传来，终叫南宫氏放下了碗筷，但她其实已经吃净，未带一点情绪的出言：“我并不会感谢你的。”

　　果然马屁拍在马腿上，但梦阑珊早已习惯目标人物在起初对自己的戒备，一言不发只把空碗收拾进食盒。

　　“莫名其妙对一个人好，定是有所图谋，不然就是太傻。”南宫氏坦然直言，紧盯梦阑珊的脸庞不想错过她一丝表情。

　　可梦阑珊是个老戏骨，傻乎劲扮的很逼真，嘟囔道：“我就是莫名其妙想对你好。”

　　南宫氏冷嗤，打量她收拾案几的形容忽觉得她像一个人，又微启唇畔道：“我教你一个道理以换你送来的这顿午膳。”讫语先用绢帕试嘴，而后才缓缓说，“不是你付出所有就会有人对你一样的回报，明哲保身才是在这后宫的根本，无权无势来挥洒善良就是在作死。”

　　这话说的刻薄却不无道理，梦阑珊虽没得到她一声好却知道这番话是出自善意，本打算挥一挥泪水来个你像我母亲，像我姨母之类的煽情话做个结语却听见有人在外头唤她。

　　“梦阑珊，你是不是在里头？”

　　梦阑珊连食盒都未拿就往外头去，只见是周力在院内等他，身后还站着小绿，听他口气不佳道：“方才有丫头说见你往这里来，大中午的你过来作甚？”

　　“我......”梦阑珊话还未说出就见从里扔出来一个食盒，碗筷散了一地让场面好尴尬，只得糯糯说，“我是来送饭的。”

　　“这里大中午不必送饭，只晚上一顿就行。”小绿嫌弃她太笨，而后说，“周公公找你有事，赶紧跟着走吧。”一面又责问随后上来的小红道，“你方才没在门口看着呢，竟许她进院送饭。”

　　梦阑珊疑惑周力竟主动寻上自己，才出院外便忍不住问：“公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去人间地狱。”周力不冷不淡作答，吓的梦阑珊一片茫然，稳了稳情绪后又说，“奴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需要去那里。”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之事。”

　　“奴婢进宫之后安份守己，从不惹事的。”

　　“许是事情来惹你呢？”周力讫语突而顿足。

　　梦阑珊蹙眉，也随之一道止步，而后讨饶道：“公公，我走不动了，有点头晕啊。”

　　周力转身细看梦阑珊的样子，轻笑道：“别说头晕，就是脚断了也要走。”

　　“脚真的好像要断了，走不动了。”梦阑珊边说边坐倒在地扒住周力的衣摆，说，“还请公公指点一二，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是才挨了三十板子嘛，难道陛下又觉着奴婢碍眼，奴婢只是笨了一点点却不影响自理的。奴婢明儿个就乞求上苍，让奴婢喝水都能胖，绝不会污了陛下的圣目......”

　　周力居高临下看着梦阑珊的哭诉有些忍俊不禁，暗忖她这样又笨又胆小怕事的能成什么气侯，但如今事情找上她就不得不分辩清楚，喝道：“赶紧起来！”

　　梦阑珊生怕演戏太过反招人厌恶，起身后才又问：“奴婢惶恐，还请公公直言相告。”

　　“你若未做错事又何须害怕。”周力除此再无他话。

　　走至长巷尽头往左拐就看见一道铁门，上头写着“宫牢”两个大字。

　　这座宫牢不算大，且前面几间都是空的，只有最里头一间关着一个人，就是那个被皇后逮住说其私运宫中财物谋利的小太监，他虽显狼狈却并不影响他的颜值。

　　梦阑珊记得这人，来过掖庭几次都带着不可一视的傲气，口称是太子殿下最宠爱之人。

　　周力见守卫已打开牢门便将梦阑珊推进去，她未站稳竟跌到那小寺人的跟前，耳边听身后之人问：“他，怎么样？”

　　“长的好看，比我好看。”梦阑珊这也算是实话实说，却让周力不自禁皱眉，又问，“你认不认得他？”

　　还未等梦阑珊作答就听见那小寺人气急败坏道：“将这么丑的人与我共处是来侮辱我的嘛？你们这群不耻之徒，果然是捏住了我的软肋欺负我！我要见太子殿下，去请太子殿下过来，我是他最爱的人！”

　　虽然梦阑珊也晓得自己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也不丑吧，忍不住气恼道：“你说谁丑呢？”

　　“说你。”小寺人硬气的很，后又无不对自己怜悯叹息道，“没想到我竟要与一个丑八怪呆在一起，实在不如死了。”

　　“那你死呀，可以撞墙可以咬舌自尽的，别说话不算话啊。”梦阑珊恨不能同他干一架，但人家却又在她伤口上洒一把盐，“你还有脸生气，我说的是事实你生什么气！”

　　梦阑珊深感悲痛，转身对周力哭起来：“公公他欺负人，我没那么丑的。”

　　周力的嘴角微搐，自觉没啥可审的，便催促：“走走走，出去出去。”

　　梦阑珊走到外头还在哭，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又问及周力：“公公，难道我真是丑的不忍看一眼嘛。”

　　“也还好。”周力虽是个阉人也见不得女人哭，何况是个傻子，还是个刚刚被人伤了自尊的傻子。

　　这事还没完，梦阑珊终究要往卫贵嫔那里走一趟。

　　卫贵嫔让身边亲信怜洁将出宫玉件摆到梦阑珊面前，说：“本宫今日对你有赏，就将这个赏给你了。”

　　梦阑珊佯装全不知情，动作极麻利的就接过玉佩，叩谢道：“谢娘娘赏赐。”

　　这原本是要试探梦阑珊的，未料及她拿的飞快且根本不感到烫手，让怜洁心有不爽，出言斥她：“没规矩的东西，无功不受禄这句话可曾听过？”讫语就抢过她手中的玉。

　　梦阑珊一脸失望，而后无辜道：“没听过呀，况且娘娘赐赏岂有不接之礼。”

　　卫贵嫔虽是初见梦阑珊却对她印象不差，她今儿个午时愚蠢的行为早已有人过来禀报，眼下见她不认得这玉佩便不打算多有追究，轻挥了挥手示意怜洁带她下去，而后抚额出言：“这宫中多有算计小人，临死拉一个陪葬的也算不孤单，但本宫不愿枉杀一人，不仅是为太子妃腹中胎儿积德，更是不误了法理公正。”

　　“娘娘宽厚仁慈。”周力恭敬福身，又言：“娘娘不必担忧，陛下将此事交由丞相大人处置就是信任娘娘及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亦不敢有异议。”言毕将一份供案交由交贵妃手中，说，“今夜就可将此事结案。”

　　供案上说的很清楚，此事皆由小寺人一人所为，偷盗太子出宫玉件是其一，私运财物出宫是其二，罪无可敕因此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