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wellnight

1、起

　　起。

　　“你真的要走么？”
　　华帐之中，那个男子高坐在狼皮椅上，冷俊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我几时反悔过。”
　　另一个男子娇笑着，用手掩了嘴，笑意却是透了一双细长的眼显露无疑。而仿佛是受了这笑意所感染，那冷俊男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却终于黯淡下去。
　　“我以为你与我开玩笑。”
　　他的声音淡漠，任谁都看得出是心情萧索，只是面前的男子偏偏毫不在意，依旧肆意说俏皮话。
　　“谁敢和大元帅开玩笑啊，还不怕被拉下砍了？”
　　男子露出疲倦的笑，盯了面前的男子，那雪白的肤色，那清淡衣衫，与整个大营的萧瑟杀气格格不入，心知自己终不能留住他，那笑容又隐下去。
　　“安。”
　　男子拖了长长的音，却没有内容。
　　“元帅还有什么吩咐么？”
　　“你真的要走么？”
　　他还是这样的一句，只是此时终于露出温暖的情怀来，虽然依旧是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藏在辉煌的狼皮椅里，看不清明。
　　“我几时反悔过。”
　　那唤做安的男子笑容也平淡下来，声音温暖。
　　“我以为你在与我开玩笑。”
　　那个男人笑出声来，带了咽喉里的火气，咳嗽，整个华帐之中都是清朗的声音。
　　“三个月内攻下襄阳，交回兵权复命，这样的命令，我哪里还有心思开元帅的玩笑。”虽然话题沉重，这个叫安的调皮男子却依旧带了调笑的语气，笑容依旧，一对清浅酒窝。

　　“他毕竟是我的父汗。”
　　男子似乎为了躲避安的眼神，别过头去，长长地叹息。
　　“即便是他让我死，我又有什么怨言。既然父汗觉得大哥更适合继承汗位，我又何必苦求呢？都随了他们吧，都给他们吧。”
　　“你何时想得那么开了？”
　　“不要逼我！”刹那间明白话语里的意思，这个男人脸上显出一丝震怒，更是威严。
　　“我不逼你，所以我在逼自己。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出一个办法，我会想出一个办法，让你活下去，和以前一样活下去。军师从来不会让元帅失望。”安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
　　“你是天下第一的龙隐军师，我相信你。”那个男人笑起来，虽则烦闷依旧，藏在他的眉头，深深皱起。右手无力垂下，而左手轻揉额头，又是咳嗽。
　　“那么元帅告辞了。”安装了摸样跪将而下，全不顾那个男人愤怒的眼神。
　　“到现在你还是与我如此见外么？”
　　“身在军营，不得已而为之。”
　　“安，你知道么，有时候，我其实宁愿不要这个位置。”那个人垂下头，黯淡的声音。
　　“不要说傻话，元帅大人。”
　　安依旧记得他的身份，从容转身，留下那个男人更长更深的叹息，以及微微的咳嗽。

　　“我不在的时候，小心身子。多蒙尔。”走到营帐门口的时候，安微停了步子，轻声嘱咐。
　　而风声呼啸，将之隐没。

　　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正是春时。
　　襄阳城外的蒙军大营中扬起片片尘沙，似乎也卷了春的味道，花的碎屑。
　　而多蒙尔安坐在营中，并没有去送他，甚至，不曾去看他离去的背影。
　　这一件事，后来成为他一生的感慨与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