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Ⅰ-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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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德尔又回到了那座地底城堡，独自一人走在微微发亮的甬道之中。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始终如影随形，借由封闭的空间化作诡异而迫人的回音。
甬道两侧的石像全都半弯起腰背，用闪着冷芒的眼睛俯视他穿过通道，前往未知之地。
兰德尔在无数充满恶意的眼神下，忍不住快步跑了起来。
他喘着气，一边回头观望一边奋力朝前奔跑，却突然一脚踏空，失重坠落……
“啊——！！”
兰德尔吓得大叫一声，猛地扬起上半身，手掌下床铺的柔软质感迟缓了一会儿才传递回大脑，告诉他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做了噩梦的炼金术师在昏暗的房间里大口呼吸，因慌乱而四处乱动的眼睛突然定住，他猛地扭头朝不对劲的地方看过去。
一双闪烁发光的眼睛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
兰德尔倒吸一口气，条件反射地擦亮了指间的魔力。
一簇昏黄色的火焰自他的指尖亮起，照亮了眼前的一小片地方。
他心惊肉跳地凝视着那眼睛出现的方向，最终却发现是披着黑色法袍的柯尔比站在那里。
兰德尔感到自己的皮肤登时覆上一层冷汗。
他皱起眉头，语气因心情而变得低沉：“阁下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黑斗篷没有说话，如同一尊雕塑般毫无反应地站在原地。
屋子里原本若隐若现的腐臭味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兰德尔盯视着柯尔比的怪异模样，甚至怀疑站在他面前的，其实是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
这个想象叫兰德尔紧张的心跳都剧烈颤动起来，就在他要被自己吓个半死的时候，柯尔比终于开口：
“放轻松，兰德尔。我只是来看看你——关心一下自己忠心的仆人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吗？”
凝重的空气因此流动起来。
兰德尔一直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落下。
柯尔比神经质的行为终于让他炸毛，对于黑法师的话，他只回应了一声嘲笑。
柯尔比也不在乎，消无声息地、如同一个幽灵一般离开了兰德尔的房间。
兰德尔闻着屋子里萦绕不去的腐臭味，双手交握，力气之大连青筋都凸了出来。
兰德尔这几天早就留意到了柯尔比注视着他的那种不祥的眼神。
他实在是受够了这个该死的黑法师一天到晚把他当作待宰肉牛盯视的样子。
他很清楚，柯尔比的伤势越来越重，而吸食灵魂就是他自保的手段。黑法师看自己的目光就像在看一盘大餐，兰德尔心知这意味着留给他保命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不能再等待了。
第二天，兰德尔睡醒离开房间，在门口的地上看到了一份报纸。
他挑了挑眉，将报纸拾起来，带到餐厅翻看。
报纸的时期已经是三天以前——这很正常，这座法师塔远在密林深处，周围寥无人迹，到最近的村子里拿一份报纸回来，如果会是当天的，那才叫奇怪。
兰德尔随手翻了翻几个版面，手指突然顿住了。
他视线停留的那一页，上面配备了十分显眼的照片，照片上被放大的地坑兰德尔十分熟悉，前段时间他刚刚从那里逃出来。
报纸上面的标题起得很有个人风格：震惊！原始森林突显神秘巨坑，背后的秘密居然是这样！
好在里面的内容还算正经客观，除了关于巨坑的挖掘，还有相遇的那群佣兵们的后续——在挖掘现场，发现了十数具尸体，只有一个叫做赫格的男人活了下来。他本也该被活埋在地下，却因一场及时的大雨而被冲出地表。
可怜的佣兵队长失去了所有同伴，采访者说他最后决定回到老家当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
至少性命无忧，这比什么都强。
兰德尔回想到在地底墓穴的那些事情，他原本确实是想要利用这些佣兵，但并非如柯尔比所说，是要联合这群佣兵将黑法师杀掉。他只是想想利用这些家伙们在离开墓穴后暂时逃离柯尔比的身边而已。
不过之后的事情只能说不尽如人意。现在得知这些人的结局，兰德尔也只能留下一声叹息。
他没再看后面的内容，既然是由皇家法师协会参与挖掘，不管地底下是有帝厄菲斯特还是有别的什么东西，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兰德尔放下报纸，骷髅战士咯哒咯哒的步子已经远远传了过来。
没过一会儿，穿着衬衣长裤的骷髅架子晃进了餐厅——那衣服套在一副没皮没肉的骨架子上，晃晃荡荡的实在有些可笑，但是这却是骷髅自己做出的要求。
这种完全颠覆低级死灵智商的文明行为，无论是哪个大法师看到都会大感惊奇吧。
关于兰德尔和骷髅战士之间的交集，说来算是个巧合。
黑斗篷回到法师塔以后，一直为自己的伤口操心，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被召唤出来的死灵。
而兰德尔本来就对黑法师搞的这些灵灵鬼鬼的东西敬而远之，自然也把他抛到了脑后。
他虽然一早就觉得这幅骷髅架子有些奇怪，但是真正察觉到对方确实存在完整而健全的意识，则是在几天之前。
一个骷髅战士受召唤者的影响，最多可以自主行动一周的时间。
可是几天前，兰德尔在法师塔中四处游荡，探寻柯尔比魂盒的所在地，却先到了本该散落成一堆骨头的骷髅仍旧完好无损，甚至还穿上了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人类衣服时，就觉得它并不普通了。而当兰德尔看到这只骷髅战士居然将霜锻偷偷藏进自己的肋骨中间，随身携带的时候，更是确认他真的拥有了独立的意识。
这个发现让兰德尔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开始一步步测试起骷髅战士自我意识的完备程度，从简单的行走、接物，到出去跑腿、捎东西。
通过一点一点加深命令的复杂程度，并逐渐偏离柯尔特最初留给骷髅战士的召唤指令，到了最后，兰德尔终于可以确定，这个受黑法师召唤而来的死灵确确实实已经脱离了柯尔比的魔力，拥有了自由意志。
这也许是它怀中霜锻的作用，又或者是别的。
兰德尔暂时无意追究，因为他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骷髅战士协助完成。
就在昨天，兰德尔再次向骷髅战士下达了全新的指令——由它去监视柯尔特的动向。
这有点冒险，一旦骷髅战士没有抹去对召唤者的服从意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但是兰德尔坚信它有冒险的价值。
现在结果已见分晓。
骷髅战士站到兰德尔的身边，开始朝他汇报自己昨晚的成果。
实际上，那也算不上汇报。没有声带的头骨不能发音，想要向兰德尔传达信息，只能采取比划的方式。
你能想象一个骷髅架子手舞足蹈，动作夸张到好似在搞非法集会的样子吗？
兰德尔停顿了几秒钟，最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他连月以来第一个放松的好脸色。
骷髅听到兰德尔的声音，停下了动作，它似乎有些奇怪兰德尔的反应，伸出细长的指骨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嘴巴一张一合地发出科科的撞击声。
兰德尔猜测它在试图模仿人类的笑容？
一向理性的炼金术师为自己想法感到好笑。即便对方有了自主意识，但是如果说它甚至有了学习能力，那可就算是另一种层次的质变了，这种进化速度未免也太快。
他将那一瞬间的猜想抛到脑后，专注到眼下的情况上来。
骷髅战士比划的内容，兰德尔并不十分看得明白，只能连蒙带猜出一些单词而已。
不过他并不觉得失望。
因为他进行这个实验的目的只是为了进一步确认骷髅战士已经彻底摆脱了柯尔比，不会在他接下来的计划里突然反水而已。
兰德尔从空间纽扣中拿出一小段银灰色的金属和一张画着简易地图的纸片，放到骷髅战士的手里：“我知道你能分辨出不同炼金材料的属性，到标明的地方去，找到用它做成的盒子，毁掉它。”
骷髅战士接过那截金属，放到眼眶燃烧的火焰前看了很长一会儿。它重新看向兰德尔，下颌开合了两下，转身离开了房间。
兰德尔深吸了一口气。
他慢里斯条地吃完餐桌上的早饭，这一顿，他吃的尤为精细。毕竟他并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最后的早餐。
随后，兰德尔也离开了餐厅，朝柯尔比的房间走去。
兰德尔敲响房门的时候，柯尔比正在吞噬从墓穴中带回来的灵魂。
已经残破不堪的灵魂在他的嘴里发出破碎的呻/吟。
往常柯尔比十分乐于听到这些惨叫，但现在只会使他更加暴躁而已。
这些本该成为他强壮灵魂的美味点心，如今却只能拿来暂时延缓肩上的伤势——一想到这一次的出行不仅没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就叫柯尔比越发愤怒难当。
听到敲门声，柯尔比怒气冲冲地打开门，正想借机发泄火气，却不知兰德尔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一柄短剑以闪电般的速度刺进了他肩膀上的伤口里。
那柄短剑绝非凡铁——炼金术士手里的东西又怎会简单——柯尔比很快感到火属性的魔力分子在他的皮肉里攒动的灼烧感。
本来就难以愈合甚至开始流脓的伤口在这样的刺激下，边缘开始变得焦黑，更重的腐烂味道弥漫开来。
柯尔比面容扭曲地喊出始作俑者的名字：“兰德尔！！”
他身上的死气翻涌，原本被他所控制束缚的灵魂们，此时全部响应他的怒火，发出尖啸朝门外俯冲，想要将兰德尔卷起来。
兰德尔早就做好准备。在发动攻击的那一刻，他就催动了胸前的炼金吊坠，银色的机械翅膀带着他飞到半空，在转身逃离之前，他反手再次朝着柯尔比攻去。
尖锐的刀刃将柯尔比的嘴巴割出一道细长的口子，黑色的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
柯尔比伸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怒气更胜。撕裂的嘴巴叫他无法说话，但是那些透明的灵魂却能知道他的所思所想。
它们发出刺耳的哨音，率先朝着逃走的兰德尔追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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