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伦轶巾帼——孝贤皇后传》清墨一世

29、心结

　　“君柔，你为何选择陪在我身边？”清琬不解道，“惜莲是因为我帮过她，那你呢？你刚做了格格我就和四爷闹了别扭，我们并没有太多相处，你为何敢这样劝解我？”
　　君柔跪下，垂眸低声说：“妾身自知除了样貌略好些，没有什么其他长处。我是包衣使女出身，又是四爷和您赌气时才宠幸的，父兄入朝为官后才封了格格。妾身蒲柳一样无依无靠，唯有四爷和您可以依靠。我虽然愚笨，但也看得出四爷真心爱慕的，唯有福晋您一人。妾身无能，只希望略尽薄力为四爷分忧，四爷心系为您，君柔便一心为您，绝无他想。”
　　“四爷疼你，你父兄在朝廷上也平步青云，你不必这样谨小慎微，妄自菲薄。”清琬扶起君柔，劝说道，“妹妹自伤身世，可听说过英雄不问出处？你我一同侍奉四爷，便是姐妹，没有什么高低之分。若是因为你受宠，府里有人议论什么，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主持公道。”
　　君柔急忙摇摇头，“没有人为难君柔。只是君柔自己看的清楚明白些罢了。福晋，您是什么样的人，妾身以前不知，自从和您相处之后才明白四爷爱上您是多么理所应当。您待我们尚且这么好，为何就不能善待自己呢？您沉浸悲伤中，是让关心您的人也难受啊。就算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四爷和永琏还有您府里的家人想想啊。”
　　清琬闭上眼睛，心里的伤痛还是郁结着，“我知道，只是我每次想起来珺琴小小的冰凉的身体在我怀里时的感觉，我就心痛如刀割。君柔，有时候看着永琏，我还会想起来珺琴，她那么可爱，那么爱笑……若不是我固执地和四爷闹别扭，或许她就能救过来。我不配为她的母亲，不配为福晋，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君柔责问道，“若您非要怪罪，四爷就没有过失吗？您为何只怪罪自己，折磨自己呢？”
　　清琬心里猛然一痛，自己会怪罪弘历吗？若不是他误解自己，若他直接带医生去看珺琴，结局或许就不是这样。
　　可她不敢怪罪弘历，也不忍再怪罪弘历。
　　弘历因为珺琴的事伤心地并不比清琬轻，还被皇上斥责了。身为皇子，他根本没有时间也不敢过多伤心，哪怕心里再痛，在朝堂之上还要表现地一脸云淡风轻。而回到府里，他怕清琬伤心，还要处处维护着她，逗她开心，小心翼翼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清琬想，弘历就是千错万错，这一年多的辛苦和难受也算还清了吧。可是唯独自己，还沉浸在悲伤中的自己，对不起所有人的关怀。
　　“那日负责照看小公主的人都是失职，四爷已经全部处置了。这一件事的错误，也就此终结了。您和四爷，就是受了伤，这一年多的时光过去，也该愈合了。您现在还这样郁结，才是真正对不起所有人，才是更大的错误！”君柔继续劝解道，“福晋，皇上和贵妃等着，四爷等着，您府里的家人等着，永琏等着，连咱们姐妹也在等着。我们都在等着您彻底从悲伤中走出来，我们都在等着原来那个爱笑的福晋回来。”
　　终是没忍住，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洇在素净至极的衣服上。清琬哽咽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君柔行礼告退，忍不住又回首道，“希望福晋早日振作起来。”

　　君柔身边伺候的丫鬟是从前她做使女时的好姐妹意凝，两个人现在虽然是主仆关系，但依旧要好如初，彼此间说话依旧无遮拦避讳。
　　意凝替君柔紧张道，“你方才说话也太直白了些，要是福晋真的伤心或者治罪怎么办？”
　　君柔笃定地笑道，“她不会。我若是没把握，又怎么会这样说呢？福晋的伤痛本来就被时光治愈的差不多了，如今她只差一个被人唤醒的契机罢了。我只有把握住这个时机，才能在福晋那里留下最难忘的印象。”
　　意凝叹息道，“你总是最聪明的。可是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在福晋身上下功夫，四爷宠你，你怎么不好好把握？”
　　君柔的美眸里闪过一丝忧愁和无奈，苦笑着问：“你以为四爷宠我，是为了什么？”
　　意凝脱口而出，“自然是因为你貌美而贴心，四爷喜欢你啊。”
　　“四爷根本不是贪图美色的人，身边知冷知热的可人从来不少，哪里就多疼我这个低微的奴婢了？”君柔反问，“我做使女这么多年，容貌一直如此，也一直是最懂得四爷的心的人，他为何从来不多看我，直到去年才突然封了我？”
　　意凝迟疑道，“你是说……因为当时他和福晋闹别扭？”
　　“我以前也是这样以为。”君柔的眸光落在屋子外的一角天空中，带着无法抑制的向往，“可最近我才想明白，他宠幸我，是因为我的父兄。我是他的格格，我的父兄，自然就是他的人脉。我们整个高家都是他的奴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意凝惊讶地看着君柔。
　　君柔苦笑道，“所以我受不受宠并不重要，要紧的是在我败落时能有人帮我保护高家。放眼整个王府，只有富察家可以，只有四爷挚爱的妻子可以。所以，我必须依附福晋。”
　　意凝不禁问，“那你对四爷的一片真心……”
　　“或许我早该知足了。多少人爱慕四爷却无法接近，我不但是他名正言顺的格格，还颇受宠爱。”君柔眼神有些缥缈，带着郁结不开的忧愁，“可是偏偏我看的这样明白，明白自己在他心里，最多就是一个拉拢人心的工具，根本什么也不算。”
　　高君柔是一个高傲的女子，她自问论样貌心思都是一等的人物，若是在府里侍奉几年，到了年纪放出去，也是多少人家愿意聘娶的娇妻美妾。可偏偏弘历纳了她为格格，却又不爱她，阻断了她的自由，却给不了她要的幸福。
　　她怨恨他，却又忍不住爱他，甚至愿意为了他去帮助他爱的女人。
　　君柔原本娇俏无忧的笑靥已经沾染了愁虑，从此再也难以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