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伦轶巾帼——孝贤皇后传》清墨一世

121、永璜

　　永璜听到皇后遇喜的消息时，怔了很久。这些年，他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把所有情绪压在心底，不泄露一丝一毫。哪怕此时的恐慌和恨意已经快要把他的灵魂燃烧殆尽，他还是能温和地笑一笑，说着恭喜的高兴话。
　　他当然知道嫡子意味着什么。
　　从前的永琏就是个鲜活的例子，有了永琏，皇阿玛的眼睛里就不再有自己的半点身影。
　　现在皇阿玛本来就对他不喜，中宫再来一个嫡子，那自己这个长子就会是天下最可笑的笑话。
　　就连太后都这样高兴，赏了那么多东西，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和重视吗？口口声声说着疼爱每一个皇孙，口口声声说着一切为了皇帝和大清就眼睁睁看着自己额娘送死的太后，让永璜恨得牙根痒痒。
　　还有皇后，明明知道了皇贵妃害死了自己额娘却帮她隐瞒的皇后，面上对自己千好百好一片伪善的皇后，那个娇纵放肆的和敬公主的生母皇后，怎么可以再度有孕？！额娘早逝，自己过的这样艰辛可怜，她们却能欢笑高兴，尽享天伦！
　　恨意在这一瞬间点燃了永璜黝黑深邃的眸子。
　　一道清亮的女声骤然响起来，吓得永璜差点跳起来，“大哥哥在想什么？”
　　原来是珺瑟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永璜。
　　“三妹妹怎么站在风口，快进屋子来坐。”永璜立马换上温暖的笑容，“大哥方才在想事，没能注意到妹妹，妹妹别怪。”
　　“大哥客气了。”珺瑟的笑容十分清浅，美眸里却似凝着一块儿寒冰，虽然是炎热的夏日，却叫人看了就觉得幽寒，“大哥是在替皇额娘高兴吗？”
　　永璜毫不避讳地笑，“是啊，大哥真心替皇阿玛，皇额娘和三妹妹高兴。”
　　珺瑟垂眸，叹了口气幽幽道，“上次的事，是妹妹气昏了头，本来不该这样吵闹给大哥哥没脸的。大哥哥不会怪罪吧？”
　　永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派的天真单纯，“瞧妹妹说的，这事本来大哥就有错，妹妹责问也是应当的。”
　　珺瑟静静地看着他片刻，突然道，“大哥，你变了。”
　　永璜心里一惊，面上却不能暴露慌乱，只是温和地笑着，“三妹妹说什么呢？”
　　珺瑟叹息道，“从前皇额娘忙碌时，你时常在咸福宫由贵妃娘娘照料，有时我也会过去玩耍。咱们每日一处吃，一处玩耍，最是亲近，是什么时候疏远了呢？”
　　只是提到他寄养在君柔和清琬膝下那几年的时光，永璜就恨得心颤，他确是天下头一号傻瓜，不仅认贼做母还真心地孝敬了她们这么多年。但对上珺瑟狐疑的眼光，永璜笑意不改，“三妹妹长大了，姑娘家与我们男儿不同，总该如此的。”
　　“也许吧。”珺瑟低着眸子，语音晦涩，“我总觉得大哥变了。在皇贵妃娘娘走了以后，您就变了。从前你最是直爽，什么情绪都摆在面子上，如今，我却看不懂你了。”
　　“从前一直是皇额娘和皇贵妃照料我，我也傻乎乎的，什么也不在意。直到皇贵妃骤然离世，我才觉恍然得自己长大了，也该稳重起来了。”永璜说的恳切，仿佛十分真诚，“这有什么不对呢？三妹妹，咱们都长大了。”
　　珺瑟凝神片刻，若有所思，许久才抬头嫣然一笑，“大哥说的对，咱们早就都长大了。皇阿玛万寿快到了，我还要准备贺礼，就不打扰大哥了。”
　　永璜笑的温和，“三妹妹慢走，外面日头大了，请丫头帮你撑好伞，可别晒坏了。”
　　珺瑟回眸甜甜一笑，“就知道大哥最疼珺瑟了，一点儿也没变。”
　　永璜愣了愣，方才的笑靥如花让他有些晃神，仿佛眼前的少女还是昔日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玩耍的女童。那时的他们的确很要好，肆意欢笑，幸福单纯。
　　可是他们都长大了。
　　长大了以后才能看见阳光背后的黑暗，长大了才知道人心的险恶。
　　一旦长大，他们都回不去了。
　　永璜揉了揉有点发红的眼角，喃喃道，“三妹妹，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日后我要是做了什么事，不小心伤害了你……你别怪大哥……”

　　才出了门，珺瑟脸上甜腻的笑容立刻冷却。
　　一旁撑伞遮阳的叶蓁试探着问，“公主这是怎么了？”
　　“大哥变了。”珺瑟的眸子里有些懊恼和痛苦，更多的是冰冷，“或许是我前两日把事惹得太大了，才逼他变成了这样。但我不会允许他伤害皇额娘和我未出世的弟弟。”
　　“公主说什么呢？”叶蓁惊慌失措，“大阿哥怎么会……”
　　“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我太熟悉大哥了，从皇贵妃薨逝以后他就开始改变，最近更是想脱胎换骨地换了一个人。”珺瑟叹息，“我也希望他不会。我真的不希望自己无意的娇纵成了逼走大哥的善良的最后一道力量，我真的不希望他……哎，且看着吧，但愿一切平安无事。”
　　叶蓁听得有些害怕，颤声道，“那咱们要不要告诉皇上或者皇后娘娘？”
　　珺瑟摇摇头，“不必，我也只是心慌怀疑罢了。原也不是因着大哥的事，只是觉得皇额娘身孕太乍眼，怕有人心生歹意罢了。可这没头没脑的，哪能就跑过去给皇阿玛皇额娘说处处小心呢？咱们多留心也就是了，就不要惹得人心惶惶，再额外生事了。”
　　叶蓁垂首不再说话。
　　珺瑟灵光一闪，眼睛一亮，“咱们去寿康宫找皇祖母！她一定可以庇护额娘平安生下弟弟。”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卷开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