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云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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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走出永和宫的时候，愉嫔钟雅正在外头站着。
这么多年的调养和修复，钟雅的容貌已经恢复了很多，此刻一身青衣施然立在院子里，竟与许多年前一样的淡雅清新。
钟雅福身下去，“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虚扶了一把，“这永和宫终究不是好地方，你还是禀明了皇后，再次迁宫吧。”
钟雅淡淡一笑，“臣妾很喜欢永和宫。这里虽然薨逝了几位姐妹，但大家都是干净的人，臣妾住着才安心清净。从前的钟粹宫虽然繁华热闹，却让人喘不过气儿来。”
弘历眼皮一跳，钟粹宫是纯贵妃住处，钟雅素来是个通透明白人，她这样富有深意的话与方才云欢泣血之言一起回响耳边，让弘历又信了几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雅柔声道，“臣妾是说，臣妾愿意留在永和宫更胜钟粹宫。人的命数好坏无法解释，但任的品行，却可以选择好的。”
弘历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他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宠爱多年，一向柔顺温和的纯贵妃是个蛇蝎女子的。纵是她曾真的做错了什么，如同当日的贵妃君柔，弘历甚至也能相信或者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原谅……但若是她曾经害过永琏和珺瑟，那就是该千刀万剐的死罪。
看着弘历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钟雅又缓缓道，“臣妾等只是妇人之见，皇上圣明，自然能明察。云欢妹妹和臣妾姐妹一场，臣妾总要进去送一送，臣妾先行告退了。”
弘历点点头，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养心殿走过去。
窒息的感觉如海浪汹涌拍上她的胸口，云欢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看向垂泪的钟雅和急匆匆跑过来哭的泪人一样的兰心，想着宫里还是有真情的。
从前的惜莲姐姐，后来的妹妹，再到自己，这永和宫的冤魂还真的不少啊。
云欢困倦地想着，那样倦，终于不愿再想了。风吹过，庭中的花树乱红纷飞如雨，如梦似幻，花朵深处，仿佛是惜莲姐姐和云霏的笑靥。
她们在向自己招手了，她们送来一树的花瓣为自己铺路。云欢嘴里慢慢洋溢起舒畅的笑容，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姐妹们送来的什么轻柔物件，终于蒙住了她的呼吸。
兰心心里剧痛，不可置信地试探了一下，云欢已经没了鼻息。
腿上一软，兰心瞬间哭倒在地。
钟雅擦了擦眼角悬着的泪珠，听见宫女哀婉的声音响彻永和宫――怡嫔娘娘薨了！
而此刻的慕晴却正挺着肚子端端正正地跪在养心殿门口，脸色铁青，语气愤怒，“求皇上替永瑢做主！”
弘历一时间难辨真假，看见她就觉得不悦，于是皱眉冷声道，“乳母贪嘴，永瑢并没喝下毒药，怡嫔也要去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慕晴不可置信地看着弘历，怒从心来，“永瑢命大，却不是给那个贱人脱罪的借口！怡嫔谋害的是您的骨血，应当处以极刑，祸及家人，才能正一正宫里风气，断了其他人这样歹毒的想法！”
弘历却回避了她话中重点，只是冷笑道，“这宫里在皇后管理下一团和睦，到底是什么风气让纯贵妃这些不满啊？难不成封了贵妃后，就有了熊心豹子胆，敢议论六宫事了吗？”
“皇上为何故意曲解臣妾所说？！”慕晴瞪大了眼睛，觉得一切都荒谬奇怪，“臣妾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替永瑢不平和心痛！难道臣妾身为人母，过来为孩子讨个说法都不成了吗？”
“是啊，你也是为人母了。”弘历的眼睛像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要戳进慕晴内心深处，“那你也知道，谋害皇嗣是要处以极刑的吗？”
惊慌在一瞬间占据了整颗心，慕晴死死攥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把娇嫩的手心刺的血肉模糊，她才能清醒两分。
不会的，自己做的滴水不漏，皇上不可能知道的。
慕晴僵直着背，面上依旧理直气壮，带着一丝怒气地反问，“难道不应该吗？”
弘历见她神色坦然，竟一点儿也没有心虚的样子，不由得再次疑惑事情真假。
慕晴努力克制着，背上的冷汗开始渗透春衫，她很想现在就逃开，生怕露出马脚，但她知道，她怒气冲冲来找皇上理论，绝对不能因皇上猜忌的话就做贼心虚一般的偃旗息鼓，灰溜溜地离开反而会坐实了皇上的怀疑。所以她宁可提着一口气继续和皇上争执，“谋害皇嗣已经是滔天大罪，更何况怡嫔还妄想陷害皇后娘娘，难道不是罪上加罪吗？”
弘历头脑一片混乱，古怪地看着慕晴，“陷害皇后？”
慕晴在这一瞬间觉得发丝都是僵硬的，她知道，此刻必须搬出皇上心里最在意的皇后，才能干扰他的想法，“皇上不觉得奇怪吗？怡嫔想害永瑢，却在点心里下毒。永瑢那么小，又在病中，根本没有胃口吃下那么多的点心。就算是乳母一个大人一时贪嘴，把整盘吃下，经太医及时治疗后也没有毙命。臣妾斗胆猜测，怡嫔目的并不在害永瑢。而是要嫁祸最近替臣妾照料永瑢的皇后娘娘！”
弘历深深地看着她不语，仿佛想透过她柔美的皮囊看清她的内心。
慕晴依旧涩声说着，虽然唇舌因为紧张而僵硬，但她气势不输，“皇上应该知道，怡嫔最在意母家。她妹妹因推了和敬公主被打入冷宫惨死，她对皇后娘娘焉能不恨？怡嫔自己无儿无女，又何苦毒害皇嗣？与其说她莫名其妙地对永瑢下手，不如说她是想要陷害皇后娘娘！”
真真假假在这一瞬间难以辨别，钟雅颇有深意的话和云欢死前的毒誓决不能忽视，但慕晴一向的柔顺善良又更不像伪装，如今又牵扯了清琬……
弘历眉宇间一片郁结的阴暗，微微低下头对上慕晴的双眼，幽幽道，“纯贵妃，朕希望你对的起朕给你的封号。”
“臣妾真的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您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泪水涟涟，慕晴的委屈和不解在这一瞬间伪装地恰到好处，叫人看了就觉得心疼，“臣妾究竟是怎么了，竟让皇上如此猜忌敲打？就是因为臣妾心疼永瑢，过来请您为他做主，让您心烦了吗？”
弘历看着慕晴情绪激动委屈地十分真实，不像有假，目光又落在她高耸的小腹，终究是落了几分不忍，“罢了，朕不过是心烦意乱，随口说说。你也不必在意了，且回去安胎吧。”
慕晴含泪凝睇，才要再说，突然觉得肚子剧痛，一个无力就摔倒在地。
疼痛突如其来又十分剧烈，慕晴立刻脸色苍白，汗水从鬓角滴落下来，面容都狰狞了几分，“臣妾肚子好疼……皇上……臣妾的孩子……”
弘历急忙叫人传太医，又让丫头们赶紧把她搀扶回宫。
被人搀扶着上轿子时，慕晴疼得意识模糊，但还是无比感谢这个孩子的贴心，这一次的胎动，一定会让皇上垂怜！只要把握机会，让弘历对自己有了怜惜和不忍，就可以趁机消除那些猜忌。她美眸半睁，才要再对皇上说一句什么深情话，正想极尽所能把所有的委屈和冤枉寄托在这一句呻吟里，却突然看见墙角处云欢的贴身婢女楚衣仓皇逃离的身影。
这一惊非同小可，慕晴顾不得别的，死死按住身边的回翠，压低声音吩咐，“楚衣在那儿！一定是听到了什么，她跑了！你快去把那个贱蹄子解决了！决不能留着她继续祸害本宫！”
回翠手臂被捏地吃痛，却还是担忧道，“那娘娘您这里……”
慕晴急道，“本宫这里有太医无妨，你快去！”
回翠便急忙转身去追楚衣。
回翠才追着过了拐角，却见令嫔魏婉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回翠急忙告了礼，顺着魏婉的眼神去看，只见楚衣已经一头碰死在了一块儿巨石上，鲜血淋漓迸溅了很远。
回翠惊呼，“令嫔娘娘……”
魏婉面如土色，扶着胸口呼吸急促，“这丫头是怡嫔身边的吧？就算是殉主也不能这么着急啊，真是要吓死本宫了。”
“这正是怡嫔身边的楚衣，奴婢看她匆匆忙忙的仿佛有什么事情，才想赶过来问问……却不想……”回翠目光古怪地打量着这意料之外的场景，迟疑道，“令嫔娘娘，我们贵妃娘娘胎动厉害，令嫔娘娘可愿意过去看看吗？”
魏婉仿佛冷静下来了，揉了揉僵硬的脸颊笑道，“那是应当的，你先行一步，本宫换件衣服就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云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