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曜的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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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的唇抖了抖，本是打算回答女生些什么，可幸平却重重地抓住了他的小臂，他摇头，强硬地阻止他再说。
空气一时间变得沉重而凝固。
尾崎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状若专注地看起了电视，她的脸上重新挂起满不在乎的表情，仿佛刚在濒临情绪失控的那人并不是自己。
忍足捻着眉心，心微沉。他虽无从得知小姑娘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但从她嘴里听到了“死”的字眼——无论她是否真的考虑过这种选择，他们都不应该忽视它具有发展为最坏结果的可能性。
……可供选择的其它道路是什么呢？
忍足出着神，肩膀却突然被重重地拍了拍。
“其实小守很乖的，是个会体贴人的好孩子。”幸平说道，目光柔和地往小姑娘那里转了转，随即又眯着笑眼偏头转向了忍足。
忍足微愣，下意识也跟着望了眼抱住膝盖不再说话的尾崎见守，小姑娘恰好也瞥向自己，两人的视线撞了撞，却在极短的时间里不约而同地移转了开去。
心里不禁泛起疑惑。倒不是他非要质疑好友的话，可总觉得这句突然开腔的夸赞实在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直觉告诉他这人此刻笑嘻嘻的表情一定是在密谋着什么。
怎奈不好的预感总是过于准确。
幸平脸上的无公害的笑容没能维持几秒，许是他见忍足不打算发表意见，干脆也就把自己的底牌一并给交了出来。他用力双手合十，把手举到了鼻尖的位置，“拜托了！”他这样说着，让忍足觉得越发不妙。
“我下周一要出差去德国，留小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正好侑士你今天在……”
“正好什么？”忍足打断道，“喂喂，不是吧，你不会叫我把她带回家吧？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家里不能进人，这点我当然知道。”两人开始上演相互打断的戏码，“小守不去你家，所以你来这里吧？”
“……啊？”
“对！你来我家帮我照看小守几天吧！”幸平捏住忍足的肩膀，“她第一次来东京，唯一只认识我现在又要出差，怎么能让人放心呢，是吧？”
是什么是？
忍足被对方厚颜无耻的请求震惊。他看起来很像爱管闲事的慈善家吗？只不过多嘴给了不懂世故的小姑娘一句逆耳的劝诫，怎么还干脆把人都直接拜托给自己照顾了？
“我拒绝。”忍足毫不留情，“按你这么说我和她也根本不熟悉，我又代替不了你，也没法给到多么贴心的关怀。而且毕竟已经是高中生了……”
话说到这里，他却噤了声。
普通的高中生自然用不着他管，哪怕同样是出走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也只消放任他去，摸爬滚打几日便能混出个生龙活虎。——可尾崎……她可以算是普通的高中生吗？
忍足望向幸平，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显然没有把她当作普通的高中二年级生。
当然，他自己也没有。
虽然这张标签对尾崎见守来说有些太过残忍，可不能否认，她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需要仔细保护的弱小者，她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是离家出走的避难者，她怎么都没法算作一个有独立生活能力的普通女生，相反她需要依附，需要被呵护，需要旁人无微不至地操碎心。
“这次我要去签个新的合同，如果你答应这事儿，之后的新品给你们多放一点折扣，怎么样？”幸平又微笑起来，他狡黠地挤了挤眼睛，一边不容置疑地按住无声抗议着的尾崎见守。
他知道忍足这次无论如何一定会答应自己。
果然，犹豫片刻，蓝发的男人终于还是点了头。
“我不需要……”尾崎见这两人完全无视自己的意见达成了约定不禁着急起来，她拽下幸平压在自己发顶的左手，皱着眉头讨饶道，“我一个人没问题！阿幸你不用拜托别人……”
“这两天每天晚上都要默默找我哭鼻子的人说什么呢。”幸平却不顾女生的抗议，直接在好友面拆起她的台来，“怕黑、怕雷、怕独处的小胆小鬼——好了，听话。”
尾崎嘴角瘪了瘪，她虽还不服，可这句“小胆小鬼”却直直戳中了自己的痛楚，叫她一时间竟也不知应该怎样反驳才对。
怕黑、怕雷、怕独处？
忍足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还真是无端揽上了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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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出差的日子，幸平一大早便整理好床铺起床洗漱起来。
尾崎醒得也早，她被拖动行李箱的声音叫醒，迷迷糊糊走出房间时幸平正好才将将准备出门。
女生揉着眼角，脚上趿着新买不到一个星期的浣熊拖鞋，细细的脚踝裹在毛茸茸的棕色棉花团里，两条白白净净的大腿拖拖踏踏地朝玄关挪过来。
幸平觉得这场景有些可爱，干脆松开行李箱迈步到尾崎身边松松地抱了抱她。
“不冷吗？回被子里再睡会儿吧。”
尾崎摇摇头，乖乖地把手攀到他腰上：“阿幸要走了吗？路上小心。”
她整张脸都埋在幸平的胸口，小时候最熟悉的怀抱让她感到安全又放心，她毫无顾忌地贴着对方的羽绒衣打了个哈欠，生理盐水蹭了两条上去，她却丝毫不觉得抱歉。
幸平哭笑不得，揉乱女生短短的发，在她微微发着僵的手指尖上捏了一捏。
“走了。”
于是两人各自挥手，简短的告别仪式就这样结束了。
尾崎目送着幸平离开，她现在一点也不困了。
凌冽的空气唤醒了她的神经，刚刚从被窝里带出来的一点余温也终于快要消耗殆尽，尾崎伸着懒腰把冷水灌进热水壶按下启动开关，摸了把自己变得冰凉的膝盖，缩着脖子回到房间给自己穿上了厚实的居家服。
窗外时不时会传来小鸟的鸣啭，女生寻声朝外面望出去，却每每都没有收获。
忍足——和她约好了每天都会来看她。
她不知道对方会选择何时出现，又实在不喜欢有人意料之外造访的感觉，所以只好从现在开始就安静地等待。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这位陌生人这么做。独处虽然会让她感到害怕，可比起两个人相对无言，还是一个人自说自话要来得轻松自在些。
然而幸平却执意要求，他是不是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傻事，非要叫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看住自己才安心？
可是怎么会呢？
尾崎撑住脑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疲惫地想。
如果要做傻事，她就不会费尽心思非要来东京了。
约莫十一点，房门被敲响。
正对着杂志发呆的尾崎被这声响突然一惊，她抚着狂跳了一瞬的心脏，蹑手蹑脚地下了地，小心翼翼地趴去门边听了起来。
是忍足。
她听到门外的人清了清嗓子，他似乎很有耐心，安静地又多等待了十余秒后才第二次轻轻敲响了防盗门。
“你在啊。”门终于被打开。忍足轻声念了句，一边进门一边极快地打量了一眼女生， “哈、这是什么？小兔子？” 他被她一身毛茸茸的装扮逗乐。
尾崎眼皮掀了掀，兜住脑袋的连衣帽上长了两只长耳朵，软乎乎的居家服背面则生着一团灰蒙蒙的绒尾巴。
“……幸平买的。”她甩下这句话便急匆匆地远离了还在寻觅拖鞋的忍足。
不难看出她原本连这句解释都不愿意说，无奈忍足的调笑过于明显，几乎是一句对人品味赤|裸裸的嘲笑，她不得已才开了口，吐出这万般金贵的四个字。
“哎，你怎么不穿鞋？”忍足皱起眉，趿着好不容易从鞋架上找到的灰色拖鞋跟着女生进了客厅。
尾崎一溜烟就蹿上了沙发，她在熟悉的位置缩成了一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冷，她的身形有些瑟缩，整张脸都埋在小毯子里，只露出一对恹恹的眸子仍警惕地盯住自己。
百无聊赖的视线瞥到一正一反甩落在沙发旁边的毛毛拖，“噗……”忍足忍不住匿笑，心道浣熊配灰兔，还真是符合当今直男审美的最佳萌系搭配。
尾崎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红起来，她抿紧嘴，恨恨地用眼神杀死自己的浣熊拖鞋。丢人！她不禁懊恼当时为什么脑袋进水，竟放心让幸平的审美来决定给自己买什么日用品。
好在忍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很快放过兔子和浣熊，抱着手臂巡逻领地似地在屋子里绕起了圈。
尾崎的视线悄悄追在他身后，就看到这人时而点点头，时而停下脚步若有所思，木愣愣地站定在原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不禁有些在意，可在心底埋藏惯了的别扭叫她没法把自己的关注表现得过于露骨。尾崎于是收回目光，捡回掉在地上的杂志，重新对着它发起呆来。
“话说——”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忍足刚起了个头的话。
他向外张望了一眼，继而把这疑惑投向了尾崎，小姑娘自然没有要回答他的打算，稍愣了片刻后，身上的毯子一掀便作势准备去开门。
“行了，你呆着吧。”忍足道，对着渐渐急促起来的敲门声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就来了——”他提高音量。
“……外卖？”怀里忽地被塞了一包热腾腾的塑料盒，忍足把食物在沙发边的茶几上摆好，“什么时候点的？刚还想问你午饭准备吃什么。”
尾崎对着外卖盒发了会儿愣，忍足见她不理自己便又出声唤她。女生便抬起头对忍足摇了摇：“不是。”
“什么不是？”男人一头雾水。
然而惜字如金的小姑娘又不肯再说。她灵巧地解开塑料袋，打开包装盒，塑料盖上由水汽凝成的水珠被这么一震，溅了好几颗到了她的脸上，其中一颗恰好落在睫毛上，尾崎浑然不知地眨了眨，那水珠兴许还混着油脂，竟就这么被眨进了她的眼睛里。
“喂……”这人一点都不讲究，到现在都还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忍足看不下去，只好替她抽来几张纸巾，叠了两叠后便捏着女生的下巴扭过她的脸，强行擦拭起来。
她对此没有怎么挣扎，这倒是忍足没有想到的。尾崎的注意力还留在湿漉漉的外卖上，她被控着脑袋，却仍旧倔强地以十分别扭的姿势打开了三个塑料盒。
“中华饺子。”她喃喃道，忍足似乎从她眼底捕捉到了点开心。
这回他的大脑总算转过来了：是幸平替她点的外卖。
他不由得心想这人是多放心不下这小姑娘啊，没想到小姑娘本人破天荒，第一次把不含有任何审视意味的目光投进了自己的眼底。她的注视一瞬不瞬，忍足的手一松，放过了她有些泛红的下巴。
——啊，她莫非是在邀请我一起吃这些饺子？
忍足眨了眨眼，心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月曜的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