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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步步转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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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每周要去圣约翰大学习修一些选修课程,晚上会陪着月容上钢琴课、花艺课,每逢周五,还会给月容讲解一些古今中外名著,周末会带着月容去参加一些艺术展,偶尔也会去南京路逛逛,坐在装修别致的咖啡厅,一起聊聊最近的读书感悟或者生活趣闻,南风也会将自己在大学听到的一些有见解的言论,用月容能够接受的方式转述给她。
南风习惯性地选择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她没有发现街道对面三楼的窗台前,立着一个身影,熨帖的西装勾勒出完美的腰线。他静静地看着咖啡厅靠窗位置的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有说有笑地谈天说地。
“理事长,查出来了。”
“讲。”夏穆清迅速将视线抽离,回归到眼前的危机。
前几日,有一个传闻传入了夏穆清的耳朵,说蔡氏百货公司在卖高仿的假货,欺骗消费者。
这样的消息自是会越传越邪乎,夏穆清立刻派人去查,欲要在事态进一步扩大之前解决。
“正如您所料,是咱们的对手。”
“这上海滩现如今也就这么两家百货公司,出了这样的消息,也便只剩一种可能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
“舅舅坚持沿袭外公的做法,真可谓高明。咱们的商品标牌上全部有特殊意义的标码,只要拿来比对便解决了。”
“如此一来,我们的商业机密怕是......”
“可以研发一套新的标码,这有何难。”
“对啊,哎呀,怪属下愚笨。”
“倘若还不能平息,我们可以要求和同一批入库的商品进行比对,这些钱,蔡家还是出得起的。”
“他们不至于闹得那么大。”
“这件事就不要让五爷知道了,这第一局的较量,不需要他老人家亲自出手。”
夏穆清口中的五爷是夜上海的当家人,他的手下有一批精英人员,虽是个生意人,可从事娱乐业的大亨,向来行走在黑白两道的边缘。多年前五爷和已故蔡氏当家人有着过命的交情,这是上海滩公开的秘密,对于初来乍到不懂海水深浅的对手,夏穆清给了对方继续与自己竞争的机会,并没有一招致命的打算,可对方绝对不能越过那条界限,那也是夏穆清心中的底线,一旦越过,他会像猎豹一样,毫不犹豫地咬断猎物的脖子。
蔡府上下在忙碌地准备着,为了月容的生辰。
南风一早便挑选好了礼物。
这天蔡府热闹非常,没有请外人,只是自家人聚在一起,这是月容自己的主意,蔡明远疼爱女儿之心,人尽皆知,便也就答应了。
长桌上摆着各色佳肴,最抢眼的是那个镶满了水果的多层蛋糕。
“月容,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拆开看看吧!”
月容十分欣喜,她知道南风是了解自己的,所以她赠与的礼物自然令其愈发期待。
当月容看见盒子里的钢笔时,眸中闪过惊喜之色,“这不是那天咱们在橱窗里看到的吗?”
南风浅笑着点点头。
“南风太娇惯这丫头了,那个牌子的钢笔我是知道的,太贵重了。”蔡夫人揽着南风的肩膀道。
“夫人言重了,送给月容,我自然是舍得的。”
月容紧接着拆开的是夏穆清赠与的礼物。
“这本书......”月容抬眸看向正笑意盈盈的南风
“喜欢吗?”夏穆清摸了摸月容的脑袋。
“太喜欢了!”月容没有说,这书是前几日南风给自己推荐的。
“没记错的话,这本书讲得是个荒诞至极的故事吧,这月容......”蔡廷又似笑非笑的表情令南风心生厌恶。
“二少爷大概是没有将这本书读全乎,看似荒诞不羁的故事,其实是在倡导人们要善良,不过是有些晦涩难懂,需要高人指点才能懂,我也是请教了造诣高的前辈才明白其中一二的。”
只见蔡家二少爷的脸色微变,继而佯作毫不放在心上地笑了,也算是解了他自己的尴尬。
南风不禁想到不久前蔡家老爷的寿宴,一直都是夏穆清在里里外外张罗,而他蔡二就只会站在一旁说风凉话,随时等着对方出错。
究竟为何会帮夏穆清解释呢?南风自己也说不大明白。
南风预感这位二少爷绝不会大度到遗忘此次将他的这一军,一定会伺机还之以牙的。
百货公司的年会上,南风的预感便成了现实。
“怎么?南风小姐不会是看不起我蔡某,不肯赏脸吧?”蔡廷又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看向南风。
南风脑海中快速地寻摸着对策,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二弟不知道,近几日南风小姐染了风疾,医生叮嘱不易饮酒,却又不敢驳二弟的面子,这一杯,不如我代南风小姐喝了吧,然后我再自罚一杯。”
夏穆清说罢一口气将满满一杯酒水喝了下去,脸色却未变化丝毫,眼角眉梢依旧从容不迫。
南风知道夏穆清是在为自己解围,略带抱歉地看向他,夏穆清却回她一个浅笑,绅士而不失温柔,好像是在跟南风说“别放在心上”。
蔡廷又看到蔡明远正看向这里,不好发作,便只好拍了几下巴掌,称赞夏穆清好酒量。
南风回首,看见蔡廷轩端了一杯石榴汁,示意南风递给还在忙着招呼宾客的夏穆清。
“多谢。”南风回以笑意。
蔡廷轩微微点头。
南风看着蔡廷轩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外人皆道蔡家大少爷深不可测,他究竟和夏穆清是敌是友?亦或是只是暂时的战友,那扳倒蔡廷又了之后呢?转念一想:蔡廷又并不至于难对付到需要他们二人联手的地步。
“南风姐姐。”月容在背后唤她。
南风顺手将石榴汁递给月容,“你穆清哥哥今天喝了不少酒,你去把这个给他,对了,要特意告诉他,是你大哥交代一定要给他的。”
“好。”月容虽有不解,却没有追问原因。
蔡廷轩完全可以将石榴汁直接递给夏穆清,却偏偏要南风转交,看来是有意为之,可究竟为了向她说明什么呢?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将自己与夏穆清看作是一条战线上的了?
南风只觉得太阳穴微痛,她本是最讨厌复杂的,却偏偏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
夏穆清接过月容递上的石榴汁的时候,先看了一眼远处的蔡廷轩,紧接着又将目光转向了正看向他的南风,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被其尽收眼底。
阳台上,南风正拿着今天的报纸在看。
“这个案子过去半个月了,热度依旧不减。”夏穆清从南风身后路过,瞥见报纸上的头版。
“总觉得他的调查方向错了,他没理由再次回到案发现场。”南风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似乎对于夏穆清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夏穆清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可我又分析不出新的线索,算了,先不想了,我约了同学去看电影,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不如我送你。”
南风微怔,继而浅笑道“能让穆清公子为我服务,荣幸。”
“走。”夏穆清只是浅浅地笑笑,不再多言,拿起报纸架上的报纸,向书房门走去。
“之前调查过我吧?”南风将原本看向车窗外的目光转向夏穆清。
夏穆清微怔,继而恢复如常,干脆回道“对。”
“如今,可分清是敌是友了?”
“世事是瞬息万变的,更何况是最捉摸不透的人心。”
“蔡家是个大鱼缸,里面游着各种各样的鱼,可我,只想做那个安静躺在缸底的石头,我只拿我该得的,其余的,是争是抢,谁死谁活,随它去吧。”南风倒也不生气。
“在南风小姐眼中,夏某是什么鱼?”
“河豚。”
“怎么讲?”
“看似鲜美,却是有毒的。”南风的语气略微戏谑。
夏穆清瞥了一眼窗外,继而笑了,眼眸淡定自若。
此刻他脑海里回想着那日的对话:
“穆清少爷,一切已经打听清楚。”
“挑重要的说。”修长的手指摇晃着红酒杯。
“洛家三小姐是众位小辈中最像太夫人的,一样的敢怒敢言,一样的通透,兴许是念了洋学堂的缘故,很多想法是奇怪了些。”
“看来不好对付。”
“我们该如何对待这位洛三小姐?”
“静观其变,几个回合,先分清是敌是友再说,如果阻碍了我们,也不是没有与之为敌的可能。”男人回答得干脆利落。
“明白了。”
夏穆清向来是个有准备之人,不喜人生出现意外,对于不确定因素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手心,却没有料到,南风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意料之外。
南风下车,夏穆清没有立刻发动车离开,而是目送她离去,直至背影消失在街角。
“卖报卖报,会宁纺织厂的老板遇刺身亡啦!”报童叫嚷着穿梭在大街小巷,夏穆清下车买了一份报纸,没有看,直接扔在了身旁的空座位上。
车子呼啸,毫不迟疑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