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来吻我》雀猫

8、认亲

　　周一上课，住校的同学周日晚上就回到了学校。

　　寝室大楼一开门，辛归荑冲到自己寝室里拿衣服去洗澡。
　　这学校住宿条件不咋样，没有热水器，辛归荑就提着热水瓶把开水直接冲到脸盆里，用冷水调节好合适的温度，然后兜头兜脑地从头冲下来。
　　这整个冬天就是这样过来的。

　　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陆娇娇的家虽然在本城，但她父母坚持安排她住校，所以她周日晚上也过来了，她趴在门面上，说道：“归荑，我都说了，让你去我家，你要是到我家，就可以洗个热水澡，多好。”
　　辛归荑抹了抹都是水的脸，不理她，继续冲第二个脸盆的温水。

　　片刻后，辛归荑顶着湿漉漉软趴趴的头发出来，手里的脸盆装着脏衣服。
　　陆娇娇一路跟着她，到公用的洗手台旁边，“你别洗了，给我，我拿到家里用洗衣机给你洗。”
　　辛归荑这才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么使劲地撺掇我去你家，干嘛？”
　　“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啊，你想想，要是你成了我的朋友，走在路上多威风，没人敢欺负！”陆娇娇嬉皮笑脸的。
　　“你不是有个校霸男友了，你跟着他，一样威风！”辛归荑就知道这人没什么正经理由，她把挂在脖子上的干毛巾抽下来，往头顶随便擦了擦头发，然后丢入脸盆里，拧开水龙头，倒入洗衣粉，开始一个劲儿地揉搓衣服。
　　陆娇娇在旁边说道：“归荑，你怎么洗个衣服都可以这么帅气！”

　　辛归荑对这个马屁恍若未闻。

　　陆娇娇又说道：“殷盛盛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就是牛皮糖，追我的，我还没答应他呢！而且他哪里有你厉害啊，带那么多人去堵你，最后还不是被你打跑了！”
　　一提这个，辛归荑就感觉手臂隐隐作疼，她虽然打跑了他们，自己却也是挨揍了，这样一来，她就更不想跟旁边的始作俑者说话了。
　　陆娇娇锲而不舍，在旁边喋喋不休，直到辛归荑把衣服洗好了。

　　“这么快？归荑，你有没有认真洗啊，要是没洗干净怎么办。”陆娇娇又一路跟着她去阳台。
　　辛归荑干脆停下来，把脸盆单手抵在腰侧，歪头看着面前的娇娇女，“我数三下，一、二、”没数到三，陆娇娇已经识趣地逃走了。

　　这是谁都知道的规矩。当初辛归荑刚转学归来，还没有得到“小流氓”诨名的时候，大家见她沉默寡言独自坐在教室角落的样子，成绩又差，家里好像又很穷，虽然是体育特长生，却从来不知道她擅长哪项体育项目，就给人一种好欺负的错觉。
　　几个男生见她长得挺漂亮的，心怀不轨地约她放学后去操场见面。
　　辛归荑对此嗤之以鼻，当然没去，第二天就被这几个家伙直接堵到厕所了。
　　“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辛归荑双手插在校裤袋里，一脸平静地说道：“我数三下，一、二、三……”
　　对面几个男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刚想嘲笑她，迎面而来就是带着劲风的拳头。
　　那天在厕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三个男同学后来才知道辛归荑的体育特长是跆拳道！而她本人在中考之后参加过全国性比赛，水平已达黑带三段，这也是她能够转学到这所重点中学的原因，不过可惜的是她已经不打算考大学了，所以任由学业荒废下去，也没有再继续练习跆拳道。
　　不过这还不是她最擅长的，那天辛归荑揍人的拳法不是跆拳道，而是咏春拳。她小时候曾经跟一位民间高手学习八年咏春拳，这是她入门武术的第一种拳法，也是她最擅长的。

　　后来又打了几次架，都是不信邪或者专门来挑衅的，连外头的街头混混都掺和了一脚。辛归荑想起那八年又流血又流汗的辗转卖艺生涯，为了一口饭吃而练习的拳法，这些衣食无忧的家伙怎么能懂，又怎么打得过她。
　　很快“小流氓”的诨名就传开了，她数三下的规矩也被很多人知道了，往往她数到三，人若还不走，接下来就是一顿胖揍。
　　大家几乎闻风丧胆。

　　辛归荑晾晒好衣服，离熄灯时间也不远了。她直接一头栽在床铺上，缩在被窝里，从骨子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这比硬邦邦的水泥地舒服多了。
　　她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的灯，睡到半夜，却忽然被噩梦惊醒。

　　寝室里安静得过分，因此让熟睡的女孩子们发出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辛归荑梦到了六年前的派出所，改变她命运的那天。

　　她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跟着一个卖艺团到处辗转。团里有个会很多套拳法的老师傅，他负责教一群孩子练拳，然后到街头表演赚钱。这样的日子辛归荑一直过到十三岁，那年这个卖艺团伙被人举报虐待童工，她被救到派出所，那些警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最后找到了她的亲生父母。
　　她才知道自己其实是被拐骗到团里当赚钱工具的，但其实回想起来，这个杂耍团里的人都挺好的，除了在练功的时候会发火打他们，其余时候更像一群相依为命的人。
　　但不管怎么样，原来自己有爸爸妈妈，还能回家了，辛归荑以为自己的苦难日子终于要过去了，却没有想到其实是没有任何改变的。她的妈妈办了手续，把她从派出所接出来，请她吃了一顿肯德基。母女俩坐在冷气十足的肯德基里，辛归荑一边大口吃炸鸡，一边听妈妈告诉她原先的名字还有取自诗经的典故，那时候辛归荑觉得她真是个文雅知性的女人，竟然知道用诗经的句子来给她取名字。
　　那个女人穿着得体漂亮的衣服，化着妆，坐在桌子对面，说道：“归荑，我已经结婚了，有自己的丈夫，还有女儿，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把你接回家，你去找你爸爸，他会养你的。你现在十三岁了，该读初中了，妈妈会给你安排进学校，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在这里了，你拿去，自己保管着，别跟你爸爸说，更别交给他。”
　　辛归荑咽下嘴里的薯条，只思考了几秒钟就沉默地接过了那张冷冰冰的卡，然后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看到女儿如此淡定冷漠的反应，叶芊钰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最后不忍地看了看她，还是掉头走了，她有她的难处。
　　辛归荑独自一人坐在位置上，沉默地把面前的食物都一一吃干净了。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不能浪费。

　　走出肯德基之后，天变得阴沉沉，乌云滚滚。
　　在踏入这家店门之前，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像正常小孩一样有爸爸妈妈，然后每天背着书包去上学，在团里的时候有个大哥哥教过她认字和算术，所以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基础的。但现在走出来之后，她只能再次发现自己又无家可归了。
　　最后辛归荑按照妈妈给的地址去找了爸爸。

　　辛嘉正在接客，辛归荑在外面等了很久，也听了很久女人的咿咿呀呀和男人的低喘声，才看到辛嘉披着白衬衫，腰带松松垮垮地走出来，嘴里叼着烟，斜睨着眼睛盯着她猛瞧，然后说道：“没错，是老子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