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人》榭兰亭

10、第十章

　　（十八）
　　郝眉火急火燎地开车回了家，家门一打开，一股怪味儿扑面而来，让郝眉急促的脚步硬生生刹住了。
　　KO是从家里被救护车带走的，他记得肖奈这么说。
　　那么，KO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也应该是在家里。
　　即便是后知后觉，郝眉此刻也知道，那是股什么味儿了。
　　郝眉慢慢迈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很暖和，估计是医生急救的时候脱掉了KO的外套，开了暖气。
　　几个小时的时间，气味在越来越温暖的屋子里缓慢的发酵，充斥了整个空间，无处不在。
　　郝眉慢慢转过了玄关，走进了客厅。
　　沙发前面有不大的一滩血迹，形状并不规则，应该是KO咳嗽的时候吐出来的，已经变成红褐色，但是并没有完全干涸，血液里面应该还混着胃液消化液，所以不仅是血腥气，还带着一股酸腐的气息，让人闻之欲呕。
　　如果换成平时的郝眉，现在一定已经捂着鼻子有多远躲多远了，但此时的郝眉，慢慢走到那摊血迹边上，蹲了下来。
　　搭在沙发上的一件大衣吸引了郝眉的注意，如果没记错的话，KO出差离开那天穿的就是这件衣服，郝眉伸出手去够那件大衣，翻动中，衣襟上大片的血迹映入眼帘。
　　郝眉像是被咬了一样短促地惊呼了一声。一瞬间鼻子酸的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眼泪难以抑制地又流了下来。
　　房间里安静极了。郝眉在恍惚中又听见了KO在电话里粗重的喘息和低哑的声音，他强忍着痛苦，叫了他的名字。
　　郝眉……
　　他当时只是沉浸在不知道KO情况的慌乱中，而现在，当五个小时之前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那涌上心头的酸楚让他猝不及防。
　　五个小时之前KO的痛苦，郝眉只能徒劳的想象，无法感同身受，然而此刻，心脏缩紧的感觉如此鲜明，胸前仿佛有一根伸缩抽动着的橡皮筋，每一次抽动，都带来难以言喻的酸麻感，从胸膛开始，一直蔓延到抽搐的指尖。
　　这是郝眉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难受。
　　他不能形容这种难受的感觉，但时刻胀痛的眼眶，随时都可能滚下来的泪水在招摇着，彰显着存在感，提示着他好好体会这一刻。
　　体会这一刻突然到来的明悟。郝眉突然发现，对于自己来说，KO的重要性已经超乎了预料。
　　他不愿意KO受伤，不愿意他疼痛。如果他生病，自己应该在他身边，而不是忙乱地打听他的哪里，听别人描述他的痛苦，徒劳地站在留着他血迹的房间里。
　　“我以后要对KO很好，因为他生病了会让我害怕。”郝眉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轻轻对自己说。
　　客厅里内线电话的铃声突兀地想起，打断了郝眉的出神。这个内线是小区给每家装的，可以在楼宇内免费呼叫，也可以打到物业和保安室。只不过郝眉住进来这么久，这个内线从来没有响过。
　　他狐疑地走过去接了起来，打来电话的居然是肖奈，电话里肖奈的声音透着点无奈：“手机干嘛关机？”
　　郝眉这才想起来，之前因为张璐璐一直打电话发信息，搞得他十分烦躁，所以他在手术室门口把手机关了。估计肖奈也是打不通他的手机，无奈才查了小区物业的电话，让物业转接。
　　“哦！哦！”郝眉抹了把鼻子，说：“我在家呢，马上过来。怎么了？”
　　“KO醒了，他说你要是还过来，记得把他的牙刷带过来，他现在满嘴都是血腥味儿。”
　　郝眉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郝眉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KO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老三倒是醒着，正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微微靠在老三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郝眉把车钥匙还给老三，动作中不知怎么就变得恭恭敬敬的，肖奈挑了挑眉，也没多说什么，轻轻推醒了自家夫人，准备走人。
　　他们的动静不大，但睡得很浅的KO一下子也醒了。
　　郝眉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想去看KO又不敢往床前凑，肖奈瞪了他一眼，眼神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制止了他要起身相送的意图，带着微微就往外走，微微看着委委屈屈手足无措的郝眉，有点儿心软，临出门前小声说：“明天开始大神给你放三天假你知道吧？好好表现美人师兄，可不要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郝眉忙不迭的点头，心想微微师妹真是好人。
　　肖奈和微微走了以后，单人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郝眉磨磨蹭蹭地回到了病房里，就见KO正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你你，你等等！”郝眉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刚才那点小尴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病床前扶住KO，帮他把床摇起来。
　　“小声点，郝眉，很晚了。”KO脸色仍然非常不好，但是眉目间却已经没了之前的痛苦，郝眉被他柔和的视线盯着，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好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KO了，上一次还是过年之前，他要回家过年，KO坐在他卧室的地板上，给他整理行李。那个时候他就觉得KO真的特别特别帅，几乎是他见过的最帅的真人，比那个沙尘暴老三还要帅出一个档次。
　　今天的KO刚刚做完手术，脸色很差，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明明是无论如何都跟帅不沾边的状态，但是在昏暗的病房台灯下，KO用深邃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郝眉却蓦地觉得心跳有点快。
　　KO真帅啊。他想，哪怕病了，都是一个大帅哥！
　　“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郝眉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了。”KO摇了摇头，说：“我想刷个牙。”
　　“哦哦！”郝眉想起肖奈KO嘴里都是血腥味就特别心疼，赶紧给他找洗漱用品。“你就在这儿刷别下床了，我给你拿个盆，你一会儿漱了口吐里面。”
　　“还是去洗手间吧，我……我也想洗把脸，有血流到脖子里，都还没有好好擦过，而且，我不想穿病号服睡觉。”KO犹豫了一下，还是说。
　　郝眉就觉得今晚自己像个小姑娘一样，别人说点儿什么，他都很想抹眼泪，郝眉暗自唾弃了自己，但是心里酥酥麻麻的疼得更密了。
　　“不去，你好好躺着，我给你打水来擦！”郝眉洗了一下鼻子，特别坚决地说。
　　在郝眉的坚持下，KO终于没能下床，他坐在床上，为了方便脱掉了上衣，拿着郝眉给他拧好的热毛巾仔细擦脸和脖子。他的脖子和后颈的头发里都有干涸的血迹，用热毛巾很容易就擦掉了，郝眉帮他拧了两次毛巾，盆里的水变成了淡红色，淡淡的血腥味儿也被热水蒸腾了上来。
　　郝眉忍啊忍啊，终于还是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他觉得丢死人了，赶紧站起来端着盆去了洗手间，半天都不敢出来。
　　“郝眉，你还要在里面呆多久？你给我带了内衣吗，赶紧拿给我啊？”KO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可惜郝眉同学正在为自己哭鼻子的丢人举动懊恼不已，没有察觉。听见KO叫他，他胡乱抹了把脸走了出来。
　　KO穿上干净的棉毛衫，感觉舒服了很多，看着如同犯了错的学生一般，只坐了半张屁股在椅子上，鼻头红彤彤的郝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KO突然觉得胃里暖暖的，像是刚刚喝了一碗热粥一样。
　　“郝眉。”看着一下一下偷看自己，明明有很多话却憋着说不出来的郝眉，KO有些无奈，又特别的心软。当时郝眉不知道怎么炫耀他新出炉的女友是也是这样坐卧不安的样子，他拿这样的郝眉没有一点儿办法。
　　“哦！”郝眉像是听到了口令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KO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拿出手机，把肖奈传给他的音频放了出来。
　　郝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听到他自己的声音从手机里源源不断地传出来，郝眉都没有吃惊。
　　他直接蒙逼了。
　　“呜……我就不应该这样，他生气我就应该直接道歉……吸溜~”
　　“反正肯定是我的错，他不理我我就应该死死的黏上去。”
　　“反正也不是我吃亏……呜~吸溜~~”
　　操，郝眉想，他怎么会觉得刚才掉金豆子是丢人的，跟这个边哭边拧鼻子边忏悔的人相比，他刚才一点都不丢人！
　　这个人是谁啊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啊哈哈哈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啊莫非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老三，我郝眉跟你势不两立！
　　KO被郝眉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逗笑了，说：“你的道歉我收到了。其实这次的事情真的是意外，跟你没有关系。”
　　郝眉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这些确实是自己想跟KO说的话，当时说的挺溜，但要当着KO的面再说一次，郝眉确实比较没有信心。按理说老三这也算是帮了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完全不想承他的情。
　　“反正……反正都是我不好了，你，你能不能原谅我？”郝眉吞吞吐吐地说完，脸更红了，又开始一下一下地偷瞄KO的脸色。
　　这样的郝眉看上去像只小心翼翼的动物，好像只要自己有一点动静，他就会立刻炸毛，KO心软得一塌糊涂，心说算了，真的算了，无论他有没有女朋友，短期内自己都不可能放弃，与其躲着他，自己难受的要死还把他吓成这样，还不如别躲了，反正自己都是一样的难受，但至少郝眉不会担惊受怕。
　　“没有，你没有不好，我也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最近太忙了。”KO说。
　　他想通了。如果你想要的这个人注定是得不到又舍不得毁掉的，那么他对你亲切又热情，让你能时时看到，呆在身边守护，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