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魔君》伊显

1、挥泪别山

　　乌云山，无望峰。
　　乌云山山高万丈，山顶直耸入云。站到乌云山的半山峰，便可看到朵朵浮云，山上刀削斧剁般的怪石比比皆是。
　　也许是因为山太高了，这里一年四季的景色并不是像外界那样春绿秋黄、夏艳冬洁。乌云山上的景色是连年不变的，一直是冷风萧瑟，只看得见天，而看不见地。
　　大概是太冷了吧，山上寸草不生，更看不见什么飞禽走兽。每到夜晚，冷风一吹石头缝，发出呜呜的响声，好似鬼哭狼号一般。
　　当地人把乌云山称之为“魔域”，没有人敢往里去。即使是有一些江湖黑白两道的人物自命不凡去探山，也是只见进，不见出。渐渐地，探山的人少了，而乌云山的名气也大了，有些人虽然好奇得要命，但为了多吃几口人间美味，也只有将这份好奇心忍下了。因此，乌云山在武林中是个谜，是个谁都想知道但又不敢去探索的谜。
　　这座山的最高处——无望峰上，有一块占地约一亩的平地，显然，在这座陡峭的山上，平地不是天然而成的。看样子，倒像是用手削成的。至于谁能有这样的功力，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块平地的东南角，有一所房屋。屋子是用山上的青石砌成的，一共有五间，外带一个小院，院墙也是用青石砌成的，没有门。但就凭他们能住在乌云山上，不言而喻，房子的主人并不一般。
　　在小院中间，有一张石头桌子，桌子的两边各有一个石墩。
　　左边的石墩上坐着一个黄衫老者。这位老者头发花白，双眉略粗，眼睛不大却很有神，两片嘴唇微薄，身材略显矮小，着一身黄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银白的长须，好似神仙一般，颇有大师风范。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年约十八、九岁的黑衣少年。这少年英姿飒爽，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般潇洒与帅气。他，双眉紧锁，俊目微睁，直挺的鼻子，双唇嫣红，墨染似的青丝披在散在肩上，长长的头发直到腰际。然而，最令人瞩目的是他双眉间的一道鲜红的冷月，不知是伤痕还是胎记。这冷月并没有影响他的容貌，反而造成了他独特英俊。但是，在他帅气之外更透着一股冷气，俊目中冷冷的目光简直可以杀人。
　　他，笑恨，他并不是一个美男子，而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但这别人是不会看出来的，虽然他很英俊，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毫无一丝女子娇媚之态。
　　笑恨自幼不知父母为何人，是师父在荒山把她捡回来的。当时她还未满一岁。后来在这乌云山上，一住就是十八年。
　　那个黄衫老者是当年名振江湖的“一剑寒天”笑无常。笑无常一生孤傲怪僻，一把碧云剑威振江湖。但是，当笑无常老年时，觉得江湖生活整日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的毫无意义，便决定归隐山林。他在乌云山脚下，发现了笑恨，便收为门徒，传授武艺。
　　笑恨天生资质极佳，又肯下苦功，再加上她对武功有偏好，所以，她在武功方面造诣非浅，比笑无常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她要闯荡江湖，绝对可以称霸武林。
　　在性格方面，笑恨更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笑无常在江湖上以孤傲闻名，而笑恨的性格绝非一个冷字可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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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正值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而在乌云山，却依旧是冷风透骨。
　　笑恨坐在师父对面，一语不发，等待师父的训示。她的衣襟与秀发在冷风中飞舞，更显得她英气逼人。
　　“笑儿，明天你下山吧。”笑无常首先开言。
　　“为什么？”
　　“因为今晚子时，就是为师性命终结之刻。我死后，这乌云山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再说，你也该去江湖上闯闯了。也不枉负了你这一身武艺。”笑无常微笑着说。在知道自己的死期后还能笑的出来的，恐怕没有几个了。
　　“我不信。”笑恨语气异常坚定。而在她的心里，却是有几分相信的。
　　“笑儿，你还不至于不相信为师的这点本事吧。”笑无常又说。
　　“可……”笑恨还能说什么呢？
　　师父整整照顾了她十八年，在她的印象中，师父即是严父，又像慈母，给了她世界上所有的爱。师父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然而今天，师父即将离她而去，叫她怎么能不伤心难过呢。
　　笑恨没有再说什么，晶莹的泪珠在她漂亮的脸上滑过。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掉泪。
　　笑无常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笑儿是他一手带大的，她的坚强他是知道的。他想用微笑来安慰她一下，但是，此刻他笑不出来了。
　　“笑儿，人没有不死的。即使为师今天不死，早晚也会有那么一天，我死后，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听了这些话，笑恨抬起头，一字一板的说：“师父，人命自有天定，我不能挽回。”
　　“唉，你早该明白的。”笑无常一声长叹。
　　“您死，我陪着。”笑恨又道。
　　“笑儿……”他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为师呕心沥血调教你就是为了让你陪我去死的么？如果你还惦记为师的话，就好好活下去吧，就算为了我而活还不行么？”笑无常已经有些乞求的口气了。
　　“师父，我……我听你的。”笑恨几乎悲痛欲绝。
　　“好了，笑儿，别伤心了，为师还有事让你办呢。”笑无常道。
　　“什么事？”笑恨问。
　　“知道碧云剑吗？”
　　“知道，那不是您的兵刃么。”
　　“对，我要你把它找回来。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一定。”笑恨道。
　　“我相信你。”笑无常说着从怀里挑出了一封信，递给笑恨，说道：“笑儿，为师留给你一封信，日后如果你找到了碧云剑便可以拆开看。如果找不到，这信你可以烧了、撕了，但决不可以看。”
　　“是。”笑恨接过信，眼望远方，她实在不愿意离开乌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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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渐渐西坠，夜幕降临了乌云山，给这座魔域又带来了几分阴森。
　　此时，师徒两个人都在等，等死神招唤。
　　笑恨俊美的面孔还是和平时一样冷冰冰的，让人看了总有几分寒意。但是，她漂亮的眼睛里咄咄逼人的气势没有了，似乎有些茫然，又有些凄楚哀惋，就连她眉心的的那枚冷月，也有些黯然。
　　笑无常依旧穿着那一身黄衫。他不怕死，但面对笑儿，他不想死。十八年，十八年的师徒深情，难道他就不伤心么？
　　明月东升西坠。
　　一夜过去了，笑无常还是坐在那石墩上，双目紧闭，面色祥和。他，死了。然而，就在这位名震江湖的“一剑寒天”笑无常死后，在他的眼角中，还残留下一滴泪水。伤心泪？……
　　笑恨，她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胸前的衣襟湿透了，俊目中的泪水还不断往下淌。她就这么坐了一夜，泪水也淌了一夜。十八年，十八年所有的泪全在这一时涌出。师父死了，将来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她伤心、难过，也无奈。
　　笑恨哭着葬了师父，看着东方又升起的太阳，她的目光又恢复了冷酷、无情的那一面。眉心间的冷月，似乎又放出了冷光。
　　她收拾了衣物下山了，离开了乌云山。千丝万缕的留恋说不清、道不尽。
　　还是那身黑色的男装打扮，没有人能认出她来。她的气质、她的神韵，俨然一位风度翩翩的冷俊少年。
　　从此，笑恨投身于莽莽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