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繁花（重生）》薰风南至

7、顾新月

　　从前听过一次的话本，待到年时长了，听的故事也多了，以前萧先生说过的一些，便会忘记。

　　萧牧庭坐在案桌前，一人一扇一醒目，便是此刻大堂中最引人入目的场景。

　　今日天气相较往日来说，着实是冷了不少，简言做在椅子上，拢了拢衣袖口，把手捂得严实，不让凉风有丝毫能钻进来的机会。

　　数九寒天里，这涧清园大堂中，尽管多加了几个炭盆，可也比那外头好不了多少。

　　简言在等着萧先生上台来，想看看他今日是否同往日般穿得单薄，自己打赏到他手上的东西银子有没有被他拿去买些御寒的衣裳。

　　简言还想看，每日只要是一坐在案前，就神采奕奕的萧先生……

　　今日不过是一个平淡日子，萧牧庭适时到达厅堂内，长发高束，束发处用一简单的木冠固定，一身青衫，手中还是那秉熟悉的折扇。

　　只见萧牧庭往那儿一坐，厅时顿时鸦雀无声。

　　要说这大京城内，人才济济，最不缺的就是各方面，各种行业的能人，名声大噪，声名远扬之人更是屈指可数，想要在这京城内，凭借一身本事才能，站住脚跟的人更是数不甚数。

　　话说起这萧牧庭，常驻涧清园内述说话本子的先生，不多不少，在常驻的涧清园子里说书，今正好两年整，其间倒也或多或少吸引了一批爱好这口的忠实观众，相府的简大小姐，就是其中一个。

　　虽说来这涧清园内的时日不算长，其中收入也只能够养活这萧先生一个人，对于萧先生的个人状况，这一批话本子迷们却是一概不知。

　　也没人同这萧先生私底下有过接触。

　　两年时间的积累，萧牧庭有了一小批忠实的听众，这点不光是归功于时间的累积，更多的是萧先生的话本子，从他口中娓娓道来，引人入胜，如身临其境中……

　　其他的有的原因，可能萧先生的相貌也能算在里面吧……

　　简言坐在台下，距离萧先生正好，不远不近的距离让她能看清说书先生面部的每一个表情，也能听清他口中说书时，所有表达出来的情绪。

　　一身青衫，今日萧先生连一件稍微厚些的外衫都没披在身上，不知是大堂内要暖和些，他早已脱下放在一旁，还是他就是这般打扮来的。

　　简言陡然间有些心疼，如果冻坏了，如果萧先生病了，那自己就有段时间不能听故事了，不能听故事，也就意味着在相府内，连找一个打发无聊时日的东西都没，想来也真是无趣至极。

　　上次说到：那女子被迫嫁于不爱之人，与倾心竹马别离，二十载后父母仙逝遁入空门，余生常伴青灯古佛，后儿女双双长大成人，想要前来相见却被避之不见。

　　女子伴佛主十余载，本以为领悟佛主真言，半生前种种爱恨别离终已放下，烟消云散，一身轻松，可那日，她做了一个梦，梦中佛主显身，告知佛法难以参透，你还是身在其中，为凡世牵绊，自是了不断尘缘琐事，不如给你一次机会，和尘世做个了断罢。

　　女子醒来，梦中佛主真言映现，女子穿越时光几十载，回到了自己大婚前一晚。

　　不过梦中佛主道：“你不有得三日时间，时日过，我便再来。”

　　今日是最后一话。

　　昨日就说到这儿为止，这转折点后的故事挠得简言心痒痒，她确切的想要知道，如果是这个女子，她会看破红尘，一心只随佛主去，还是去大胆的追求自己所爱之人，去寻得一个人生的完美结局。

　　简言不知道，因为萧先生的故事，结果永远都会在自己的预料之外，可是此次，简言希望这女子是好的，希望她重活一世，一世安乐，这其中，恐怕也承了自己的祈愿罢……

　　上一世，简言嫁给五皇子凌烨后，就没有机会独自出来看戏听书了，为人妇，自然要守得妇道，君为上，一切都以凌烨为第一考虑，当时简言只觉得没什么，这本是每个有夫之妇应该守的，如若要看，向凌烨请示一下，他也会带自己去看的。

　　刚开始，简言同凌烨提起想去看戏时，凌烨并不拒绝，然而带上简言，两人一同去涧清园里看戏听书，那时只要是两人一同出门，从不会带上侍卫下人，反倒是两人十指紧扣，信步聊天，慢慢走去涧清园内。

　　凌烨同儿时一般，知道单独出门去，他都会牵着简言的手。

　　萧先生的书，简言未嫁时听得最多，后来因为种种事，简言去到涧清园听书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以至于后来，简言魂魄归西时，她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去见萧先生了……

　　有些往事，有人给你说一遍，碍于当时的心情思绪等因素，听过一遍后，往后再没人提起，忘记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没人能赢得过时间，它会消磨殆尽你脑海认为那些自己觉得无关紧要的过去。

　　台上萧先生折扇一开，啪！堂内听客齐齐放下手中所有动作，目光看向台上的萧牧庭。

　　把听客注意力唤回，萧牧庭得到了他想要的反应。

　　折扇开，堂木脆声声一响，萧牧庭开口了……

　　上回说道：顾家小姐顾新月伴得古佛十余载，一夜梦归，回到自己出嫁前一日。

　　今日最后一话，且看这顾家小姐顾新月，用三日时间怎么看破这滚滚红尘事。

　　简言坐台下，恍惚想起……这场书，自己曾经听过。

　　萧牧庭方才说话时，简言才想起，顾新月，如果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没记错的话，她最后应该死于自杀，在佛主给她的第三日期限将要完毕时，她选择了了结自己的生命。

　　那日的书，萧先生的折扇鹜然收回，不等结语出口，简言早已是泪流满面，对面的凌烨把简言的所有情绪看在眼里，不断的安慰着她，道：“不过是个故事罢了，不是真的，不必伤心难过。”

　　凌烨的话果然是有用的，至少对简言来说很受用，简言在惋惜顾新月的同时也在庆幸，还有自己遇到的是凌烨，自己从小就倾心之人。

　　在凌烨的安慰之下，简言很快便平复下来，那日出了涧清园，萧先生书中，顾新月的结局就被留在了那里，直到后来的被慢慢淡忘……

　　时隔经年，如今被再度提起，简言倒是和那书中的顾新月，有同命相连之运，不过，佛主对自己没那么苛刻，也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示，自己该如何去做。

　　简言听得认真，即使是知道结局如何。

　　折扇合，萧牧庭道：“这顾家小姐顾新月，参不透佛法，斩不断红尘，对心爱竹马是求不得，对不爱之人横得下心，违背不了她爹娘的意愿，拗不过那生命簿上早已定好的命格，最终只得个伤心欲绝，自我了断。”

　　故事到这里，自不用言说，堂中多少人痛心疾首，哀叹红颜命薄，造化弄人。

　　顾新月结局是这样，重活一次的简言把她做警钟，长鸣警示自己，和不爱之人在一起只会耽搁自己，给自己带来无尽痛苦，责任在身，你弃不得，顾新月最终落入空门，还是放不下凡尘事，佛主给了她机会，去追寻所爱之人，顾新月竹马得知他爹娘已将她许配给富甲一方的商人，对自己没有半分解释，至始至终，顾新月都没对竹马表露心意，竹马以为顾新月自愿嫁于富商，伤心欲绝，整日流连烟花之地，三日机会里，顾新月找到的，是一个烂醉不省人事的心上人，对顾新月失望至极，也不愿再听任何解释，只一日，顾新月做了她能做的所有努力，仍然换不回想要的结果，所有的一切证明，即使是重来一次，你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只能生生受下。

　　顾新月不信命，也不甘心，最终选择终结一切痛苦，一切因自己而起，自然要由自己来灭，因果循环，既然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就不如不顾身后事，将一切丢手，落得个轻松自在。

　　可顾新月的做法是懦弱的，她没有尽力到最后一刻，她还有其他选择，可也是她自己，断了自己所有可能。

　　简言想，这对于她是个解脱吧……

　　自己同顾新月，还是不同，重来一次的机会，既然上次那么痛苦，全身禁锢在桎梏中挣扎无能，那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为何不随心所欲，为自己活一次，这无关任何人的事……

　　“蔓蔓，赏萧先生。”听完，简言抿了口茶水润喉。

　　“是……”蔓蔓福身应下。

　　罢了简言又道：“如若可以，我们去给萧先生置办身保暖的衣裳罢。”

　　蔓蔓坐简言身旁，打赏萧先生是常事，本没什么，可这为别的人置办衣裳，本就存在不妥之处，况且这别人……还是个男人。

　　蔓蔓道：“小姐，这恐怕……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这和我打赏银两，没什么区别之处，不过是换个方式罢了。”

　　听自家小姐这么一说，蔓蔓倒也觉得自家小姐说的在理，况且是自家小姐提出，想必她也想去做，倒不如遂了小姐，只要她高兴就好。

　　蔓蔓应下，见萧先生下了台去，蔓蔓起身跟上，手中拿了个手工精致的钱袋。

　　简言坐在位置上，等待着蔓蔓的归来。

　　可最先等回来的不是蔓蔓，而是凌烨，五皇子凌烨。

　　惯例来说，萧先生的书说完后，接下来上演的便是戏班子的戏，从前凌烨就喜爱看戏，今日，此时，简言遇到凌烨，也不过是在意料之中。

　　凌烨首先看到简言，他走到以往常坐的位置上，转头正好看到坐在身后的简言。

　　“令仪……”凌烨看到简言，脱口而出，他也知道，在这里看见简言并不意外，她同自己一样，也是个爱听戏的人。

　　简言点头表示回应，甚至都懒得同凌烨说句话。

　　“令仪也是来听戏的吧，看样子，萧先生的书，你倒是也先一步听完了，如果得知令仪你早到，我也应该早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