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繁花（重生）》薰风南至

22、长安春日

　　翌日。

　　简小姐特意起了个早，原本打算找间扇坊给萧先生做上一把新折扇，想到昨日看萧先用的那把，许是在掌上摩擦时间太久，扇面都被磨得痕迹斑驳老旧。

　　哪知今日一早，天气很是不讨巧，简言醒来，簌簌雨声错落无章的打在屋檐上，从雨滴落的声音就能分辨出雨下得不小，并且从清晨一直到晌午，雨丝毫没有半点停歇的模样。

　　简言心中盘算，过晌午雨还是没停的话，便打伞出门。

　　萧先生定还是风雨无阻在涧清园里说书。

　　用过午饭，简小姐同往日一般，雷打不动的往涧清园方向去了。

　　没了婚约束缚的简小姐，简右相自是没有理由再阻挠她出门，况且，就算再怎么阻挠命令，相府的嫡小姐还是有一万种办法出府去。

　　简右相都不阻拦，想来这相府里，还能有谁去干扰简大小姐呢。

　　出入自由的简小姐越发如鱼得水。

　　今日天公不作美，唯一值得让人欣慰一点的恐怕只有这雨，稍微比上午十分下得小一些，简小姐撇下想要陪同的蔓蔓，独自一人来到长安街上寻找能做扇子类的扇坊。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长安城内宽阔的石板街上，把来往各路人的衣摆润透，简言的裙摆被这小雨打湿，水珠在衣摆上留下湿润的印记，此刻，简言不过是长安城内千千万万中的各路人之一。

　　寻着街道两旁的各种商铺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简言在不太显眼的角落位置找到一家扇坊，转眼间合扇抬脚便走了进去。

　　闻声抬眼便见一年轻女子信步进门，老掌柜的下意识往女子身后看去，却空无一人相随而来，放下手上的事，掌柜的迎上简言。

　　简小姐自进门而来，便见几位匠工忙活，手上的东西无疑就是各种做扇子的材料。却也忽略了迎面而来的掌柜。

　　“不知这位小姐需要什么。”掌柜的首先开口。唤回简言的注意力。

　　简言顺势回答道：“我想要买把折扇。”

　　等简言半个时辰后出扇坊时，手中空无一物，等不及反应，简小姐的就被一声招呼叫住。

　　“简小姐好巧。”萧牧庭依旧是一身单薄的青衫，执一把油纸白伞立于蒙蒙细雨中。身后是长安城最繁华喧嚣的街道，简小姐有一刹那间感觉，萧先生一定不属于这长安城，就算他身处这浮华世道之中。

　　简言离开扇坊冒雨向萧先生走去，口中回问道：“先生是去涧清园吗？”

　　“是。”萧牧庭向前走了两步，手上的伞往简小姐所在的位置倾斜了一些，确保雨滴不会打湿简言的肩膀。

　　简言把身子挤进伞下，离萧先生更近了些。

　　“那我们一起？”简言说道。

　　萧先生眉眼舒展笑道：“好。”

　　雨有停歇的势头，简言隔着雨帘看向长安城的街道，有行人渐渐收了伞，仿佛剩下的这点雨，不足以让人花费气力去撑伞。简言抬头去看，还能在空中看见伞的边缘。

　　一直快到涧清园，萧先生还在撑着伞，明明那点雨滴可以使人忽略不计。

　　今日天公不作美，让简言早一些遇到萧先生共行一路而来，原来因为下雨而阴翳的心情却因遇到萧先生而晴朗了一些，此刻，乌云又重新笼罩而来。

　　五皇子凌烨此刻正在涧清园大门前，没有踏步而进，而是背对大门负手而立，看着简言和萧牧庭来的方向，和简言面对面遇个正着。

　　简言没有想要同凌烨打招呼，现在的她和凌烨已经什么瓜葛都没了。但是简言还是感觉到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升起。

　　“刚到门前就看见令仪，无论发生什么，令仪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听书。”凌烨先开口同简言打招呼。明明这话是说给简言听的，可最后，凌烨的眼神却是落在萧牧庭身上。

　　简言当然清楚凌烨的意有所指，从前的他不就是这样。

　　还没到檐下，萧先生仍是执着伞同简言站在一把伞下的方寸之间，面带笑意，面对着凌烨是尊敬而又疏远的态度。

　　简言回以笑意，道：“五皇子也是好雅兴。”

　　“令仪你喜欢的东西，我也喜欢。”

　　在门庭若市的涧清园门口说这句话，凌烨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简小姐就算是拒婚了，也一定是他五皇子的人。

　　简言没有答话，只是走入屋檐下，对萧牧庭说道：“先生去准备吧，多谢撑伞。”说罢福了福身以表感谢。

　　萧牧庭点头收了手中的伞，点头而去。

　　等到萧先生离去，良久，简言才回过身面对凌烨，说道：“我看五皇子未必喜欢听书，这涧清园里有意思的表演很多，想必有比说书更让五皇子心仪的。”

　　凌烨听着简言的话，眼神直视着简言的眼睛，她说这话时，眼波平静，心如止水。这一刻让凌烨感觉到他和简言从未如此陌生。

　　“自你那场大病过后，就从不信我。”

　　凌烨满眼落寞的神情看在简言眼里，有一刻简言感觉到，是不是自己拒绝得太过决绝。

　　简言有一刻心软，心中接踵而来的是前世那些历历在目的过往。简言想，也许还有一次机会，再给凌烨一次机会，他也许不会是前世那样，也不会那样对自己。

　　“走吧，场子开始了。”简言先踏出脚步，在这园子门前，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

　　简小姐同往日一般，坐了最熟悉的贵宾席上，凌烨则是择了靠近简言的一个位置。

　　这长安城内现在谁人不知当朝右相家嫡女简言简大小姐婉拒圣上的亲自赐婚，而被据婚的当事人，此刻正好巧不巧，就坐在简小姐身旁，两人神情泰然自若，在旁人眼中看来，仿佛据婚那件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简言同五皇子凌烨坐在观看席的最佳位置，在消息传的最快的涧清园里，五皇子凌烨在场，碍于皇家威严在上，简言没从身后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看到萧先生上台的那一刻，简言想到，萧先生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吧。不知萧先生作何感想。其实方才，简言是感觉到凌烨对萧先生的敌意的，让萧先生平白无故的受到牵连，简言心中内疚，现在一切平静下来后，简言心中越发觉得对不起萧先生，明明不关他的事。

　　此刻坐在简小姐身旁的五皇子凌烨此刻好不殷勤，亲自给简言添茶递水，这一切，坐在简言身后的百姓们倒是看得真切。

　　简言看着台上的萧先生，他的眼神仿佛从未落在自己身上，只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不明来由的，简言松了口气。

　　兴致淡淡直到萧先生下台去，简言起身欲走，忽然想到凌烨还在，简言转头看了一眼他，说道：“恕我失陪，接下来请五皇子自便。”说罢站起身来。

　　这一切在凌烨的意料之中，只要是在涧清园里相遇，哪一次不是萧牧庭的场过，简言就起身离开，这长安城中，五皇子哪里不知道简大小姐来这涧清园是为了萧牧庭，为了他，也是出了名的大手笔。

　　“令仪这是又要走了吗？”凌烨回过头直视着简言，满面笑意。

　　“是。”

　　“就算是据了婚约，我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令仪连多陪我坐一会儿也觉得勉强吗？”

　　对于简小姐来说，确实是勉强。

　　“接下来有我不喜欢的人登台。”简言回道：“我也不喜欢听戏。”说这话，无疑是对以前的一切予以否定。

　　凌烨抬头看了一看正在上台的人，看了一眼简言道：“那我送你回府。”

　　“多谢五皇子好意，我认识路。”

　　告别凌烨，简言在涧清园门前等着萧先生出现。

　　不多时，萧牧庭出现在园子门前，正巧也看见站在门前的简言，萧牧庭看了一眼天空，没有下雨的痕迹。

　　看见萧牧庭，简言首先迎上前，对萧牧庭说道：“先生对不起，方才让先生因我受到牵连。”

　　萧牧庭知道，简小姐说的是刚才五皇子那个眼神，原来她感觉到了。

　　“没什么的，简小姐无须在意。”萧牧庭说道。

　　简言踌躇在原地，愧疚感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想必是简小姐你喜欢听萧某的书，恰巧后又拒了同五皇子的婚约，今日又不巧你我二人街上相遇一同前来被五皇子碰个正着，想必五皇子那是发了醋意。”萧牧庭给今天受到的敌意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服简言不必有愧疚之感。

　　“总之还是萧先生受了我的牵连。”简言道。

　　“既然萧某都不在意，简小姐你又何必再懊恼。请不要放在心上。”

　　明明是简言来对萧牧庭表达歉意，这下成了萧牧庭来开导简小姐此事不必放在心上。

　　如此这般，简言也不好在说什么，一同同萧先生出了涧清园门前。

　　“他那哪是醋意，不过是为了他的宏图。”简言像在自言自语，说话给自己听。

　　正巧被萧牧庭听到耳朵里。“你是右相嫡女，同五皇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世人都认为，你们理所应当喜结连理。”

　　“那萧先生也是这样认为吗？”简言转过头看向萧牧庭，他还是平时那副样子，脸上总是带有淡淡笑意。